黎安在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昨夜在摄政王府飞檐走壁时,跃到一间房梁上,一脚踩空了砖瓦,掉进了屋里。
梦境中场景转变极快,黎安在控制不了轻功,失重感骤然袭来。
下一秒,扑通一声,整个人落进屋内的一个大浴桶中,水花四溅,水珠如碎玉迸裂般扑腾出浴桶,洒了满地。
水汽氤氲,黎安在余光忽然看见隐没在阴影中的,摄政王那张阴冷的面孔。
黎安在想要立刻从浴桶中站起,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后脖颈,被狠狠地压着脑袋按进水中。
温水猝不及防地倒灌进口鼻里,肺腑中的空气被隔绝殆尽,那只钳制着他后颈的手如同玄铁焊就一般纹丝不动,即使他剧烈挣扎,水花哗啦啦四溅,也撼动不了那力道半分……
黎安在猛地睁开双眼,掀了身上的被子,猝然坐起,冷汗涔涔,浸透里衣,粘腻地贴在背上,他的心跳不安地悬坠着。
入目的是他自己床榻的四柱,和两侧的半月围栏,其中雕刻有花鸟云纹,还有他孩童时顽皮,用蓝草提取的汁液涂青的绘痕。
看到熟悉的场景,黎安在的呼吸缓缓平复下来。
望向窗棂,已是日上三竿,他这一觉倒是睡了很久,窗外的桂花衬在白墙之前,正在暖洋洋的光影下摇曳,在墙上勾勒出一片水墨渲染的光影。
大师兄正在院内的古井中提水,浇灌青石台边的早菊。
估计就是这个水声,折射到他的梦境中,构成了让他深陷浴桶的热汤中,无法挣脱的场景。
但话又说回来,方才做的这个刺杀失败的噩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黎安在更提起了几分警惕。
燕歧此人,必定是极难对付,昨夜还是有些莽撞,未做过多的准备,就深入王府了,下次需要准备充足才是。
黎安在定下心神,重新倒回床榻上,蛄蛹着将整个人伸展开,懒洋洋地摆了个猫儿伸懒腰的姿势,抻了抻筋骨,才翻身下榻。
黎安在心里从来不会藏着事情,出门呼吸了新鲜空气后,就把昨天夜里在摄政王府的惊吓抛之脑后了。
梳洗更衣后,黎安在先在院内练了一套剑法,然后转去小厨房,蹲着扒拉开灶台,果然看见灶内正温着的粥。
嘿嘿。
谢谢不知道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中的谁给他特意温着的饭菜。
黎安在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边用饭。
忽然,木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黎安在抬头,看见从门口堆得那堆柴火中,钻出一只雪白的狸奴,整个猫身胖乎乎的,一双猫眼金黄。
“煤球!”黎安在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
少年人的笑容真诚,眉眼温柔,有着暖洋洋的亲和力。
煤球抖抖一身的白毛,喵呜一声,亲昵地钻进黎安在怀中。
煤球还是黎安在在三年前的深冬中捡到的。
那年冬日格外寒冷,大雪一连下了整整三日,而天阴沉了半月未晴,北风席卷呼啸,临安城内苦寒无比,外城有不少屋舍被压垮,熬到煤炭耗尽,想捡些柴火,树枝又被压垮在雪堆中,湿漉漉的无法点燃。
朝廷呼吁京内权贵帮助救灾。
枕水楼果断在外城搭了营地遮风挡雪,运了煤炭过去架成篝火,广施义粥。
黎安在也跟着师父去帮忙,煤球就是那时候在雪堆中捡到的,饿成瘦瘦的一条,奄奄一息,就要被冻死了,一身白毛趴在雪地里,旁人几乎都看不到。
黎安在眼尖,立刻把这只小小的狸奴抱到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它取暖,从自己每日不多的口粮中分出一点喂给它。
这只小小的猫崽子顽强地活了下来,雪灾过后,被黎安在抱着回了楼里。
枕水楼里伙食好极了。
煤球现在成了毛绒绒的、胖胖的半挂小猪。
沉沉的一只,窝在黎安在的大腿上,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撒娇声。
黎安在将手中一块桂花糕掰下来一角,放在掌心里,喂给煤球。
一人一猫吃饱了饭,黎安在抱着煤球回到屋子里,端端正正坐在桌案前,展开一张麻纸,凭借着昨日的记忆,将夜里摄政王府的大致地形在纸上勾勒出来,画出一副简单的地形草图。
将毛笔搁在笔山上,黎安在揭起麻纸,放在窗边,等待墨水风干,又展开一张,在最上方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刺杀计划。
书里写过,谋定而后动。
按照燕歧的棘手程度,肯定要准备好几套方案。
黎安在思考着,将毛笔横过来,微微嘟起唇,笔杆就横在上唇和鼻尖,巧妙地保持住了平衡。
日渐西斜,黎安在时而冥神苦思,时而奋笔疾书,煤球始终乖巧地趴在桌案的一角,惬意熟睡。
窗棂前桂花的墨影就随着太阳的移动,缓缓地在白墙上舒展开来。
终于日薄西山时,黎安在长出一口气,坐在桌案前,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看着纸上写下的满满当当的计划。
哼哼。
这样丰富完整的计划,只要他持之以恒,总有燕歧被他杀死的那一刻!
黎安在一掌拍在纸面上,就当是报了梦里使他溺水之仇了!
煤球被他没收着力气的这一拍惊醒,含含糊糊地喵了一声,凑过来用脑袋蹭着黎安在的胳膊。
“煤球你先自己玩哦,爹爹要出门办正事。”
黎安在将煤球抱到一边,卷起桌上的麻纸,去柜子前换好昨日的那一身粗布斗篷,推门出去。
刚巧碰见郑长柏手里提着一坛酒回到小院中,黎安在挥挥手,声音清脆,笑着招呼:“师父!”
“呀~这不是我刚出师的小徒弟嘛,”郑长柏看见黎安在的笑容,也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这是要去哪儿忙呀?”
“去鬼市子!”黎安在轻快地摇了摇手中的钱袋子,说,“去买些做任务要用到的装备。”
这还是黎安在第一次独自一人深入鬼市子,不禁隐隐有些期待。
“去吧,”郑长柏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将钱袋子贴身放好,小心摸包儿将钱偷了去。”
“好嘞。提前跟师父说夜安。”
黎安在听师父的话,将钱袋子放在衣襟内,拍了拍,用斗篷遮好,然后系上覆面,拉上面罩,戴好兜帽,从后门趁着暮色向东城走去。
黎安在一出门,郑长柏就立刻闪身回了屋,鬼鬼祟祟将房门在内侧用门栓锁好,扯出一张纸,匆匆写好字条,趴在窗边,双手合拢在口边,“古咕固”地,模仿信鸽的叫声。
呼啦啦,暮色中飞来一只信鸽。
郑长柏将纸条绑在信鸽腿上,弹了下鸽子的脑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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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回头啄了他一口,一拍翅膀飞走了。
一抹白影隐于暮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飞到了宣德楼右掖门,这里是摄政王的办事机构。
燕歧一身绛紫色蟒服,长袍逶迤曳地,跽坐于案前,身侧斜倚着一个凭几,左臂撑在凭几架上,姿态虽放松,但却有着一种渊渟岳峙般不容忽视的威严。
燕歧正垂目翻阅尚书省呈报的奏折,眉目冷淡如寒松,整个室内安静极了,除了燕歧翻阅纸张的摩擦声,再不闻其他声响。
“古咕固。”
窗边,传来一声突兀的鸟叫。
燕歧却忽然抬眸,眸中冷漠松动些许,抬起手臂,信鸽就扑簌簌飞到案前。
燕歧解下纸条,只看了一眼,眸中便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随手将纸条在烛火上燃烧殆尽,站起身来。
“卫三。”
卫三从阴影中闪身而出,半跪于地:“属下在。”
“你去找一名与本王身形相近的暗卫,半个时辰后,待天色彻底黑下去,从正门坐马车离开,伪装一个本王从朝中归家的假象。”
“是。”
按照惯例,卫三往往要随身护卫,他刚要开口,便听到燕歧又说。
“今日你不必跟着。”
卫三:“……是。”
燕歧转身去了暗室,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披上斗篷,无声无息地从右掖门消失。
——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黎安在来到了内城东南角的角门。
角门附近是内城区治安最乱的一处地界,有躲债的、有放贷的、有卖假货的、有偷鸡摸狗的,汇集了三教九流的人,都对陌生人十分警惕。
也有不少像他一样,披着斗篷头戴兜帽,将自己的面容遮盖的严严实实的。
应该也是准备去鬼市子交易的。
角门一条短街两边,有不少人在天黑的时候就已经摆满了小摊子,衣服、图画、领抹,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卖的。
但这不是黎安在的目标,他想要买的东西也不在这。
真正的鬼市子五更才开市,入口隐秘,需要有特殊暗号才能入场。
黎安在看似随意地在角门绕着圈圈兜兜转转,但却是在暗中观察,凭借着郑长柏上次交给他的方法,在角门一处极其偏僻的窄巷中,找到了那家客栈。
黎安在推门走了进去。
“打扰了,掌柜,烦请帮我订一间房。”黎安在将一串钱陌放在柜上,礼貌开口,嗓音清越。
“得嘞~”掌柜开开心心地将钱收过去,数过足数之后,扔给黎安在一个牌号。
“客官请上楼,第壹拾伍号就是~”
黎安在接过牌子,正准备上楼,忽然听到咣当一声。
黎安在看见一块沉甸甸的银元被丢在柜子上。
“订一间房。不用找了。”
又低沉又生冷的声音。
黎安在能听得出,这个人用了假声在说话。
他闻声回头,看见一个披着夜色的黑袍人走进客栈,兜帽遮住整张脸,身形很高,在进门时甚至需要略侧头避开门框,那斗篷也不知是何种材料,黑得彻底,几乎和门外的夜融为一体,客栈内的烛火光在他黑袍上反不出一丝光泽。
察觉到他的目光,那黑袍人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