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见到了公安部派来的画像师。
本以为会磨很久,但画像师只用了三五笔就准确勾勒出林见五月的轮廓。整个过程只用了五分钟,画像师甚至不需要对画像进行二次涂抹修改。
萩原研二惊叹地看向已完成的画:“这么快?”
画像师收拾炭笔的动作顿了顿:“这都归功于萩原警官的准确描述。”
他将绘画工具全部装进文具袋里:“以往的目击者总说‘大概’‘好像’,根本无法准确描述目标的长相,需要在我画好后再对着画像反复提出修改意见。只有您,快连她睫毛的根数都记清楚了。”
萩原研二笑了笑,没有继续搭话。
林见月从梦中消失的这半年,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她的脸。千百次演练在前,他怎么可能会失误。
画像师没有管沉默的萩原研二,他转身准备把画从画板上抽下来时,萩原研二突然伸手按住了画,遏制住他收画的动作。
作为警衔更高的上位者,萩原研二在对上画像师疑惑的目光时,难得露出拘谨的一面——虽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示弱:“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萩原警官您太客气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可以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画像师面露难色:“这……这恐怕不太符合规定……”
萩原研二语气温和,眼底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和哀求:“公安部的存档画像只需要电子版,我会把这幅画锁进我卧室的抽屉里,没有人会发现。拜托了,能通融一下吗?”
他当然知道公安部的独特性和在办案时的特权,他在试探对方的底线,以此判断事情的严重性,同时也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无形的压力缓缓溢开,画像师缩了缩脖子,试着把画从萩原研二手中抽离。他暗中发力,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只能作罢。
“这……我……”他吞吞吐吐好半天,始终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萩原研二的手机铃声骤响,降谷零的声音从听筒处传了过来:“你就不要为难他了。我让风见向他下达了最高保密指令,他不可能把画留给你。”
“这样啊……”萩原研二松了几分力。
趁着萩原研二松手的间隙,画像师慌忙从画板上扯下画,胡乱卷了两下,怕萩原研二反悔似的,提着东西就从大门窜了出去。
萩原研二没有追,他环顾一圈,弯腰在房间里搜寻起来。半分钟后,他在桌板底下挖出一枚微型摄像头。
萩原研二捏着摄像头,故意拖长了尾音:“真过分啊小降谷,居然监视我,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降谷零语调微扬,一副看惯损友伎俩的样子:“少来,这是为了揪出藏在公安部的内鬼才悄悄安装的。”
萩原研二笑了笑,把摄像头稳稳当当地装回原处,又关好隔音极好的房门,才向降谷零抛出心底愈演愈烈的不安和困惑:“你知道见月酱在哪?”
“只知道她在东京,但我能肯定,她和你的世界正在融合。而且——”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一声汽车鸣笛声,降谷零的话也随之一顿,调子变得急促,“我这边有事,回头再打给你。”
随即挂断电话。
萩原研二听着手机里急促的忙音,无由来地有些落寞。他推开窗,晨风带着几丝凉意灌进屋,吹乱乌发。
萩原研二望向遥远的天际线,视线飘在半空找不到落脚点。楼宇错落,人潮涌动,兴许此刻林见月就在某处他看不到的角落,忙忙碌碌。
回到警备部时,警视厅已经开工一个小时。萩原研二的下属们聚在机动一队的公共办公区域,围着田中听他瞎扯淡。
田中信誓旦旦:“我没有吹牛,她绝对喜欢我!”
有人起哄:“得了吧田中,你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要到,就这么肯定她喜欢你?”
田中试图辩解:“是真的!她真的喜欢我!你都不知道她看我的时候有多认真深情!”
又有人问:“比起这个,你先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萩原研二需要横跨整个公共区域才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已经荣升为警视,只比警备部部长低两级。
萩原研二对下属们谈论的相亲的话题兴致缺缺,只在远远路过时听了一耳朵。
他知道宫本由美找田中顶替了他的位置参加联谊——宫本由美人缘不错,男男女女都很乐意和她做朋友,她的八卦趣事也总是能快速传遍警视厅基层每个角落。
然而就在萩原研二把手搭在门把上,即将推门进屋时,田中远远传来的声音阻止了他离去的动作。
“是个超级可爱的中国留学生,好像是美术专业的,笑起来很甜!特别特别可爱!”
田中周围响起起哄声,其他人哄笑推搡着,说田中这是对人家女孩子一见钟情了。也有人调侃着,说看不出来啊,田中居然是个恋爱脑。
萩原研二倏地有些后悔。也许他该去参加联谊,万一田中口中的中国留学生就是林见月呢?
林见月和他提过,说她在为赴日读研做准备。
万一是她呢,万一因他一时犹豫,错过了与她相遇呢。他应该去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该去逐一验证。
但萩原研二又随即释然,嘴角弯起一道无声的、自嘲的笑。
他为什么要去那场该死的联谊。
如果林见月真的是田中口中的留学生,那他算什么?被冷暴力分手的前男友?
万一中国留学生不是林见月,他去了联谊,日后见到林见月,他又要如何解释他的动机。
——因为担心你会出现在联谊会上,所以决定去联谊会找你。
算了吧,这只会让他看上去像个三心二意的人渣。
办公室门被萩原研二推开,顺着逐渐变宽的门缝,隐约能窥见桌子上叠着两个待处理的蓝色文件夹。文件夹旁边是一个萩原研二造型的小娃娃,黑西装,头戴墨镜,只有半个巴掌大。
用林见月的说法,这玩意叫“努努”,是她那个世界的产物。
萩原研二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他的世界的。
林见月即将从他的梦境里消失的前一个月,她曾勾住他的皮带,将和他造型相似的小娃娃塞进他腰带的缝隙里:“这是给你的礼物。”
“它和我长得好像,是你亲手做的吗?”
“不是哦,这是官方出的周边努努,我一口气买了一大堆,能铺满一床。”
“努努?”
“就是毛绒小娃娃。”
萩原研二笑意温柔:“见月酱很喜欢?”
林见月拽住萩原研二的领带示意他弯腰,随即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嗯,很喜欢。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研二穿着帅气的黑西装站在我面前的样子,一定特别迷人。”
随即梦醒。
那日,萩原研二睁开眼时,脸颊还残留着林见月亲吻的温度。他起身准备喝杯水继续睡,却从鼓鼓囊囊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娃娃,是她塞在他皮带缝隙里的娃娃。
这就是娃娃出现在他的世界的全过程。
回忆结束。
此刻,萩原研二盯着桌面上被他视若珍宝的长成他的模样的娃娃,蓦然想起几分钟前降谷零的话。
「她和你的世界正在融合。」
萩原研二垂眸,睫毛在倒映着娃娃的紫眸处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他想,应该是从努努出现时起,他们的世界就已经开始融合。
萩原研二压下乱糟糟的思绪,回办公室处理了一会儿文件。再抬头,已经是机动队跑操训练的时间,并且已经过去一大半。
警备部不同其他部门,他们必须将身体机能保持在最佳状态,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暴力冲突事件。
作为机动一队队长,萩原研二可以自主选择是参加训练,还是在旁观看指导。
他随手操起桌上整齐堆叠的各小队上交的训练计划表,翻了一圈,决定去田中所在的爆|炸物处理班巡视。
警备部的训练不如警校严格,萩原研二不会过多干预队员训练时的闲聊行为。
他到时,田中已经完成基础体能训练,在等待拆弹——警视厅能提供的模型炸弹数量有限,他们有时候得排队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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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干脆分成几队,分几天交叉训练。
田中穿着厚重的防暴服,杵着防暴盾,意犹未尽地和周围人继续分享联谊的话题。
萩原研二垂眸,兴致缺缺地正欲走进去,田中突然丢下一句爆炸性发言:“她叫林见月,Rin Mizuki,很好听的名字。”
“等我追到她,就带人来给你们看。”
林见月的名字化作一道强烈的电流,在萩原研二脑子里炸开。耳边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短短一瞬,无数荒诞的想法藤蔓般从心口生长蔓延开,死死缠住萩原研二,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萩原研二想冲过去揪住田中的衣领,斥责他怎么能勾搭别人的女朋友,居然还妄想把人追到手。
去他爹的一见钟情,他不许!
但萩原研二随即泄气,像膨胀的气球被人突然用针扎了个洞。
他能感受得到。
林见月对他的爱真真切切,不容置喙,但她从未把他视作可以结婚,共同孕育后代,然后相伴一生的存在。哪怕她无数次环着他的腰,仰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说要和他结婚。
要不是某次亲吻林见月的唇时,他的手机上突然出现……
不然他也不会下定决心缠上去、黏住她,哪怕他们暂时只能在梦里相见。
侃侃而谈的田中率先发现了萩原研二,他倏然绷直身体,朝萩原研二鞠躬:“萩原队长!”
原先还有些松散的爆.炸物处理班警察也纷纷进入忙碌状态,像极了办公室里摸鱼时老板突然出现的员工。
“放松些,不用这么紧绷,”萩原研二随意地挥了挥手,脸却黑得吓人。
他从角落里拖来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往炸弹面前一坐:“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不用管我。”
“……”
爆|炸物处理班众人沉默两秒,齐刷刷低下头。开什么玩笑,萩原研二现在身上的怨气比鬼都大,压得其他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当他不存在。
但没人敢对萩原研二的话提出质疑,他们只能埋着头,尽量用身体挡住萩原研二的视线,颤颤巍巍开始拆模型弹。
对于他们这群只能拿到80分的家伙而言,被天才盯着完成课业,是一件会让人压力倍增的事。如果这位天才还是能决定自己升迁情况的顶头上司,就更可怕了。
正排队拆弹的一名警察悄悄用余光扫了眼萩原研二的表情,不经意对撞视线,吓得立马低下头来,津津冷汗爬满后背。
昨天他还在和隔壁二队的同事炫耀,说自家上司脾气好。不像松田警官,动不动就拉着个脸,靠气场把人碾在地上。现在倒好,萩原研二杵着下巴坐在他们面前冷着脸飘黑气,压迫感更强了。
不消半分钟,被萩原研二凝视的拆弹警察们便大汗淋漓,衬衣黏糊糊地被冷汗浸湿,挂在后背。
萩原研二反坐在椅子上,杵着自己的脸,盯着被下属们拆解掉的炸弹,心思却飘去别的地方。
他又想到了昨天错过的联谊会。
没关系的萩原研二。他忍不住想。
林见月只是背着他偷偷参加联谊,又不是背着他找了新男朋友,他干嘛要生气。日本联谊和中国联谊不同,并非都是抱着相亲的目的,也有很多是交友联谊局。
林见月刚来日本,人生地不熟,通过联谊的方式结交新朋友,这再正常不过了。
萩原研二半垂眼帘,开始为林见月找补。他心事重重,看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一心二用地将下属所有拆弹操作尽收眼底。
他突然出声,冲面前把钳子搭在蓝线上的下属道:“想清楚再剪,这要是真的拆|弹现场,我们已经被你炸死了。”
正在模拟拆弹的警员被吓得一激灵,受惊小鸡般看向萩原研二:“我、我……抱歉萩原警视,我会注意的。”
面前下属畏首畏尾的样子,今天看起来格外碍眼。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也没心情继续待下去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决定回去继续处理公文:“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去吃饭吧,下午再继续训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