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在午后的日光里蒸腾着最后一丝暑气,蝉鸣略显疲惫,像是古琴上的旧弦拨弄着陌生的曲调,乏善可陈。松针间漏下的光斑不再炙烈,和零零散散掉落的叶片铺在草地上,晕着一层薄薄的琥珀色。
毕扬将煎好的药送到里屋,又急急忙忙地坐回到庭院重新开始准备煎另外一副。一阵风吹过,林间簌簌地响起,她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白得发亮的云出了神。
耳边传来屋内稀疏的动静,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回过神,低头继续忙活起来。
“今日的鱼可真是难捉。”均逸边说着边推开了庭院的门,他拎着鱼篓,湿透的裤腿还滴着水。
毕扬看他一副狼狈样,走过来接过鱼篓朝里看了看打趣地说道:“说了让我去你非要逞强,这下可说不得埋怨的话。”
两条白胖的鱼儿在篓里扑腾着,毕扬老道地敲了敲篓边,两只鱼儿随即安静了下来。最近雨少,溪水也少,早就不是捕鱼的季节了,他还能有如此收获只怕是费了不少劲。
“师父怎么样了。”
“还那样子,不过这两日能自己喝药了。”毕扬说道,瞟到药壶还未开火又赶紧忙活起来,“你快去看看笙儿,吵了一早上。”
这么一说均逸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他人呢?”
“实在没空管他,给他关屋子里了。”毕扬大声回应着,小跑到厨屋将鱼倒入水缸中。
“你,你怎么能把他关屋子里呢?”均逸声调高了好几度,透着不可思议。
“我和娘都忙得不可开交,放他一人在院子里疯跑,磕着碰着了更麻烦,何况也不是第一次关他了。”毕扬嘴里咕哝着,重新坐到炉子旁轻车熟稔地起了火。
均逸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等他长大了,看怎么收拾你。”
夏日的余温终于要离去,空气里浮动着草木将朽未朽的气息,夹杂着升腾而起的草药味,一股生涩的味道扑鼻而来,虽已闻了多日,毕扬还是皱了皱眉。
从江州回来将近一月有余,自那日下山后,毕扬一行人驾车连夜急赶回崇州,毕岚这才得幸及时医治,加上毕扬和南溪二人日夜不停,轮流照顾,如今伤势虽起起伏伏,好在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如芪姨所说,毕岚喉骨尽断,恐再难言语。
“咳咳……”屋中传出毕岚咳嗽的声音,良药苦口,想必又是吐了不少,毕扬担忧地看着药炉,不由得加快了手上摇扇的频率。
毕岚病虽重,可除了这件难事,山中日子一应照旧,没有武林人士上门,也没有再听到万壑盟会的任何消息,若不是因此事一出均逸时常需要下山报平安以让家中安心,一切就仿佛是场梦一般,那些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院落,宛若海市蜃楼一般消散在江州地界。
可毕扬仍会在午夜梦回时反复记起卫掌门和巴叔的脸,那个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场面,以及那个沾满血迹的长鞭。每每惊醒她都要坐在床榻反应好一会儿,才能意识到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卫掌门怎么样了,巴叔究竟为何而死,常肃在后来一路的行程中只字未提,只是一味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毕岚。毕扬也曾后来悄悄问过子期,在巴叔和小厮决斗时,他们在前方的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他进来点了我们的……穴位,对,均逸跟我说是叫穴位,除了能听到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整个人就像被冰封住一般,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曾几何时,我还在想该如何让巴叔知道车中的情况让他相救,没想到……竟然是他想对你出手。”
没了后顾之忧,子期一路上说了许多,犹如江海滔滔不绝。
先是说起入宅院后得知南障门的掌门就是常常同父亲交好的江州同僚,而后又发现巴叔原来一直听从胡掌门派遣,无奈自己只身一人,即便后来想打探毕扬的消息,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坐于厅堂,从各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此次万壑盟会是为了从早已灭门的岩曲门中窥探门派绝学。
“此次你父亲和卫掌门比试,原就是商定好的,听到他们说起他的名字与你同姓,我便暗暗感觉不好,没想到真的与你有关。”
有了子期再次的印证,毕扬可以肯定椒二娘同南溪所说不假,想起拜府离别时她也曾对自己暗示,若不是她,自己也是万万想不到能给毕岚吃上一颗药丸来吊住性命的。
看来所谓的江湖之中也不全是冷血无情之辈。
“娘,”思绪渐收,见到南溪端着碗从屋内出来,毕扬关切地迎了上去,“爹如何了?”
“喝了药躺着睡着了,我刚听见均逸的声音了,是他回来了吗?”
“嗯,他捉了鱼回来,这会儿去照看笙儿了。”毕扬指了指厨屋,又指了指侧屋。
南溪点了点头,随即要向厨屋走去。
“娘,时候还早,不着急弄,你快去休息会儿吧。”
“我没事。”南溪摆摆手,回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毕扬看着疲惫的娘亲,眼中充斥着不忍和心疼。
一路惊心动魄,可总归是有惊无险,即便如此,他们一行人回到山上时,还是把南溪吓得不轻。
最开始几日,说是以泪洗面也不为过。她只是一个劲的照顾着毕岚,从未过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包括卫掌门的消息。毕扬不敢主动说起,可瞧她的神情,只怕已猜到七八分,也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自己不敢妄下定论。那时当她的右手触碰到毕岚微弱脉搏的同时,左手也摸上了卫掌门的臂膀,可他确实和毕岚的情形完全不同,手臂下并无脉搏。
无论是当初嘱咐交代的事,还是目睹卫泱的一言一行,毕扬都未曾对南溪说过,而那个最后被塞回到手中的千机引,如今还在自己身上。
“这个我来吧,”南溪说话间打断了毕扬的思绪,她从怀中取出银子,伸过手来说道,“药还剩两副的量,我想着过两日地里还要忙,不如你今日下山把后半个月的药买了。”
“师母,不如我去吧。”均逸牵着笙儿从里屋出来,身旁小小的人儿满面红光,嘻嘻哈哈地朝着南溪做鬼脸。
“还是我去吧,你手里牵着的那个我可搞不定。”毕扬拿了银子起身捋了捋袖子,瞧这天色,若是此刻启程或许还能赶上书院下课。
一切是最日常不过的言语,除了毕笙,谁也没发现均逸的不对劲。
均逸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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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些紧张,想到上月从江州回来后父亲的嘱托,不由得捏紧了牵着笙儿的手。
“啊——咿呀——”毕笙感觉不太舒服,叫出了声,大家只当他是在附和学语,没当一回事。
杨庭的话回荡在耳边:“我听说你前几日被人下了毒受了伤,可见毕岚对你颇有戒心,虽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亦难独善其身。既如此,还是趁他近日重病昏迷,早日寻得剑谱为妙,不可再耽搁。”
这一个月以来,常肃不过几日便借报平安为由将均逸接走,实则是奉了杨庭之命,为了督促他尽快完成嘱托之事。每每归来无果,杨庭总是面露失望之情,均逸甚至感到自己已逐渐不得父亲喜爱,淡漠冷肃的态度让人有些害怕。
确是不能再耽搁了,今日倒是个好机会,趁着师姐下山少一人,再好好找找。均逸默默计划着。
毕扬收拾好行囊刚出屋,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虽说近一月只是一心忙于照顾毕岚,可毕扬还是坚持在每日入睡前在庭院中精进剑法,比起独当一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敢停歇,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早。
离别时子期曾说,如今虽瞒过一时顺利将毕岚带回,只怕日后早晚要暴露,还需多加小心。
今日不知来者何人。
“我去拖住他们片刻,你和均逸带着笙儿和你爹从后门走。”南溪不知何时走到毕扬身旁,没了温柔的笑意,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与卫掌门相似的神态。
“娘,如今这场面如何能逃,又往何处逃。”自打毕扬知道岩曲剑法已不算门派绝学,便明白这个武林没什么道理可言,“不如我们携手应对。”
“师姐说的在理,”均逸不知何时也将剑握在手上,“近几日我在家中也苦练剑法,定能与师姐共同一战。”说话间均逸将毕笙牵还到南溪手中,和毕扬站在了离门更近之处。
“是毕姑娘和杨公子吧,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只是同姑娘问候几句,未有他想。”没想到门外之人早已听到院内几人的对话,开口声中透着几分轻松。
毕扬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万壑盟会上听过的声音,可细想却难记起究竟是何人。
见门内仍未有动静,门外之人继续开了口:“莫不是已然将我忘了?姑娘将心比心之恩我可还未来得及道谢呢。”
记忆如闪电般击中她的心,那个低头在自己面前用扇直逼门面之人的模样在脑中清晰了起来。毕扬猛地转过头看向南溪,眼中的震惊和动容让人很容易明白,她显然更早一步意识到来人的身份。
毕扬顾不上其他,一股脑儿拽着南溪往后门而去。
“不,扬儿,我不能走……”
“娘!”
南溪摇了摇头,继而抬头望了望这片山林,一切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偷得浮生半日闲,终有了结日。
她轻轻拍了拍毕扬的手,从容地向前走去。
吱呀——门开了。
南溪对上门外正中之人的目光平静地开了口。
“一别十余年,哥哥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