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筠将自己散落一地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进粗布包裹中。
余光中看见那三位女子走近的身影，头埋得更低了。
唉，怎么来参加个入学试，竟然狼狈成这样。
狼狈便狼狈了吧，最后竟然要连学宫的门都进不去。
李青筠一阵怅然。
突然，她捡东西的手一顿。
一只修长干净、莹润通透的手先她一步将她的玉佩捡了起来。
李青筠一愣，随着她的动作抬头看过去。
竟然是那位剑道第一的师姐。
李青筠站起身，朝她伸手：“多谢。”
那位师姐捏着玉佩打量了几秒，听见声音目光又转移到李青筠脸上，两秒后，她开口：“你的？”
声音就像她本人一样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不然呢？
李青筠心中已经有些许不快了。
她能理解剑道第一理应该有些傲气和个性，换在别的时候她不但不会反感，反而只会更敬佩更感兴趣。
但现在，她刚刚一丝进入学宫的可能性都被掐灭了，她现在只觉得烦躁郁闷。
李青筠压了点脾气，没接话，只是粗鲁地从她手中将玉佩夺了回来、塞进包裹。
剑道第一没怎么在意她的态度，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探寻的目光将李青筠看了一遍。
直到周围几人都觉出几分奇怪，她才终于开口：“我刚刚听见你们说话，你想当我的随侍？”
李青筠刚刚冒出的不爽的情绪立马扫之一空，她动作一顿，听这语气，似乎是有戏。
“林师姐，你不是……”门口的弟子率先一步表示惊讶，“一向不需要随侍的么？”
林砺雪顿了几秒，毫不遮掩道：“如果是她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李青筠虽然惊喜，心中仍不免奇怪。
她俩素不相识，见面还不到一刻钟，林砺雪为什么要这么特殊对待呢？
“你们说得对，我时常有事，雪团确实需要有人照顾。”她解释一句。
雪团？
听起来是个宠物。
不过李青筠不太关心，管它饭团雪团的，能让她留下来就行。
“砺雪。”同行的另一位女子走过来，“你连这人的来历姓名都不知道，怎么就放心让她照顾雪团了？”
“就连我平时摸它一下你都不乐意。”她不太乐意地嘟嘟囔囔。
李青筠赶紧说道：“我叫李青筠，从泉州来的，本来是来参加学宫的入门试，只是……”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大家都看到了。
林砺雪皱了下眉，语气似乎有些不满：“你竟然连入学试都过不了么？”
虽然李青筠没有通过测试是事实，但，听见这样的语气，李青筠还是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她抓着包裹的手微微用力。
这人三番两次地给自己难堪。
若不是顾及还要靠她才能进学宫，李青筠是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只当没听见这句话。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她自己，听了这番话的在场几人均是暗暗惊讶。
要知道，林师姐一向是目下无人惯了的，一般人一般事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今天竟然三番两次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破例。
这传出去怕是要引得一群仰慕者心碎了。
林砺雪像是十分勉强：“也罢，天资差些就差些吧。”
李青筠：……
李青筠没忍住，皮笑肉不笑道：“难道当个侍从还需要天资多么出众么？”
林砺雪有些奇怪地看向她：“自然不用，如果你真的只想在我身边当个干杂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砺雪显然没打算给她解释，也没给她细想的机会，她道：“我现下要去见院主，顺道为你登记……”
“对了。”林砺雪，“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
“李青筠。”李青筠一字一顿道。
“名字倒还不错。”
林砺雪随意夸了句，又对和自己同行来的那位女子道：“边彩，你带她去我院子。”
“好的，林师姐。”
那位叫边彩的女子应下，随后从自己侍女手中将那盒子递给到林砺雪手中。
几人各自离开，李青筠跟着边彩一路沿着蜿蜒的石径向学宫深处走去。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后，沿途的石灯逐一亮起，灯罩上绘着的符文明灭闪烁。
李青筠这才发现，测试时的广场不过是学宫的冰山一角。
一路上，身着各色院服的弟子来来往往。
像林砺雪、边彩这样穿白衣配剑的，和门口那位一样青色符纹袍、袖口缀金线……
“学宫分七院，”边彩边走边解释，“剑道院、符箓院、丹鼎院......”
“我和林师姐你肯定知道了，刚才门口那位是符箓院的，其他的……之后再认吧。”
她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学宫内最不得不提的，就是林师姐了。”
“方才她那样说你，你或许觉得她......”
“脾气很差？”李青筠接话。
边彩轻笑：“这倒是事实。不过，”她的语气变得郑重，“整个学宫，没有不敬仰林师姐的。”
李青筠挑眉，倒也不惊讶。
林砺雪那般做派，若不是真的有实力，早要造人报复了吧。
“林师姐入学宫早，旁人十五岁才能进，她确实破例入学的。”
李青筠有些奇怪：“破例？”
边彩点点头，“林师姐自小天赋超凡，入学前就已经是寒霄剑宗的得意弟子，来学宫也就是走个流程好早日接管寒霄宗……”
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只是没想到这一待竟待了五年，本来师姐早就该结业了……”
“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明白。”边彩神情又恢复如常。
李青筠听着确实云里雾里，只隐约听明白林砺雪这样的天之骄女，本来不应该还在学宫。
她愈发好奇，却不好多问，只好暂时按下，以后肯定有机会知道。
随着两人深入，周围的景致愈发清幽。
经过几处院落，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竹林。竹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穿过竹林，一座僻静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到了。”
“这就是林师姐住的地方了。”边彩，“林师姐不喜喧闹，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
李青筠点点头。
“稍等。”边彩突然弯下腰喵喵叫了两声。
李青筠差点被她吓一跳，刚才还很稳重的师姐，怎么突然学起猫叫了。
她还没想明白，突然，一只什么东西从旁边扑过来。
“喵~”
一只浑身纯白、毛发顺滑的小猫，不、应该是大猫扑到李青筠身上。
“嘶。”
李青筠猝不及防，手背被她挠了一下，下意识将猫甩出去。
边彩“诶”地叫一声，“怎么这么粗鲁，别摔伤她了。”
李青筠看看自己手背上的几条划伤，又看看地上生龙活虎、朝自己呲牙的白色大猫。
“啊？”
边彩半蹲下来，摸了摸大猫的脑袋。
“雪团见到生人就会有些害羞。”她向李青筠解释。
……害羞？
李青筠：“边彩师姐，你对‘害羞’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吧？”
边彩像没听到一般，她将大猫抱起，掂了两下防止它滑下去。
“你跟我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边彩抱着猫，说话有些费劲。
二人到了院内，李青筠在石桌旁坐下。
边彩从屋内走出来，手中拿了个药瓶。
“这是我特意向丹鼎院的道友求来的，对付这种伤口很管用的！都不用两天，保证你的手和被雪团挠之前一模一样。”
李青筠见边彩熟门熟路涂药的姿势，便知道这只小……大猫，肯定造过不少的孽。
边彩：“你不用伤心，雪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这样的。”
“你被她挠过一次之后，就相当于得到她的认可了！”
李青筠：“那真是……很荣幸。”
“浑身一根杂毛都没有，怪不得叫雪团。”她看着骄矜地蹲坐在石桌上，用睥睨地眼神打量自己的白色大猫，道。
“等下，她就是雪团啊！”
边彩涂完药，抬眸看她一眼：“对呀，是不是很形象？”
李青筠：“所以……我就是要照顾她啊？”
边彩点点头，表情惆怅：“真羡慕你，能和雪团整日待在一起。”
……
李青筠没有说话。
“这间是你的房间。”边彩又抱起猫，领着李青筠在院子里转，二人来到主间对面一间稍小的屋子，“没有人住过，你自己打理一下，缺什么东西来找我领几天。”
边彩领她看完大概的情况：“至于其他的，等林师姐回来再说吧。”
“毕竟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李青筠听边彩介绍完才知道，学宫内虽然有不少杂役仆人，但他们大多只是负责学宫的大小事宜，并不专门服侍某一个弟子。
只有入学前就身份显贵、或在学宫弟子中表现尤为突出的，才有资格配备服侍的人。
这种名额往往也是有价无市的，李青筠这才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好了，我也该走了。”边彩将懒散躺在自己怀里的雪团交到李青筠手中，“你好好好照顾她啊。”
李青筠十分不熟练地抱着，一动不敢动，一是抱着这个大白团子动作实在不太方便，二是生怕这家伙一个不满意又猝不及防给她来一下。
看李青筠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边彩哑然失笑：“放心好了，雪团很有灵性的，她已经认得你了。”
“是吗？”
边彩摆摆手：“我走了，我还有事，你们好好相处吧。”
“也不知道林师姐那边怎么样了……”边彩自言自语地想着，离开了。
李青筠胳膊有些酸，她刚将雪团放进她的小窝，转身想去收拾下自己住的屋子，雪团就很不满意的喵了一声，跳起来往她背上一趴。
要不是李青筠从小干活就多，身体素质不错，这一跳险些要她折了腰。
“能不能对自己的体重有点正确的认知。”
只可以雪团一只猫听不懂她说话，心安理得地趴坐着。
李青筠只好像个步履蹒跚、弯腰驼背的老人一样走回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