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班，江明就被通知有场饭局。
“不行，我家那位……”
陈哥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公司里谁不知道江明就是个夫管严，按时回家两点一线，工资卡上缴，行程报备是基础中的基础，“这次不行，别说哥没提醒你，销售部那边拉了一笔大单子，老板请合作方顺带公司所有人吃饭，难得大方一次，你要是扫了他的面子，以后……啧。”
一切话语都在不言中。
虽然江明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不到三十人的小公司有什么面子可研。
但陈哥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更何况他还是自己刚进公司带自己的‘师傅’，江明也不再拒绝，转而纠结起怎么给家里那位报备。
在手机上面打上的字删掉又打，打了又删，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发出了一句：“杜君恒，今天公司聚餐，我就不回来了。”
刚发出去，江明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冷漠过头了，又补上一句，“你今天加班辛苦了，你回去就先休息吧，不用煮饭了。”
忽然手机一震，另一头的消息马上弹了出来。
是一个小程序的转发。而一模一样的小程序就在聊天记录上面一点的位置。
如今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程序并排在一起，江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是臊的。
今早赶地铁的时候，他就看见社区群里面的今日特价推送，一大扇排骨只需要19.9，他直接把特价链接给杜君恒转了过去，几乎没有让他多等，一个“好”字就马上蹦了出来。
——我尽量早下班。
盯着这几个字，江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也因此馋了一早上，没想到临近下班点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一回儿事。
他和杜君恒都是程序员，只不过一个干前端一个干后端，虽然两人都常加班，但似乎自己的公司还有那么一点儿人性，通常都是自己回去比杜君恒早。
想到今天杜君恒定是赶工赶了一整天，说不定还要被主管阴阳怪气两句，才能稍微早点下班，再绕路去预定好的生鲜超市拿着半扇排骨回去……江明更加心虚了。
江明急匆匆地还想发消息解释，却被陈哥一只手拧过脑袋，“还墨迹呢，大家都走了。”
江明只好慌忙发了几个字过去，“回去什么都答应你。”
然后一把收起手机跟上众人。
要知道，人多在一起车费的发票才好开，不然准被财务室那个老板的小姑子卡报销。
聚餐的地点是一家做乳鸽的私人饭馆，足足有三层，他们公司聚餐就占了其中一层，开了七张八仙桌。江明还是来晚了一步，除了老板做的主桌，其余桌子都坐了人，看似松散，实则只要他一加入，就会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来来来，能喝酒的坐这一桌。”
陈哥拍了拍江明的肩膀，接着就笑脸迎上去，极其自然地帮一众新人解围，然后落在在老板旁边，端起酒一饮而尽。
江明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眼神四处乱飘，期望能找到一个能把自己好好藏起来的位置。
半晌之后，江明挑好了座位。
“让让，让让。”江明努力把自己挤进去，“这里应该没人吧？”
小姑娘正在果盘里面挑着樱桃吃，没有回头，察觉到身边有人也只是下意识地移了移座位。
混在一群年轻小姑娘中，江明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愣愣地看着空碗，耳朵尖也红红的，看起来好欺负得很。
同桌的人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了江明身上，这等美人，多看两眼胃口都会好不少。
开席吃了一半的时候，陈哥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搭上了江明的肩膀，“老板叫你过去敬酒。”
“我喝不了……”
陈哥打断他，“合作方指名道姓要和你喝一杯，不然我就帮你推掉了，整个部门谁不知道你夫管严？”
江明的神色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一副命很苦的样子。
“给你家那位报备一下，叫他来接你吧，这一位大主顾可不好糊弄。”
江明不喜欢酒桌文化这种陋习，但他需要这份工作。他跟了陈哥那么久自然是知道陈哥的为人，想必他一定为自己推脱了好久，如今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自己。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拿起了桌上的小酒杯跟上。
起身的时候，江明好像听见背后似乎有终于按捺不住的声响。
“前端那边竟然有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哥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别想了，没听到别人说已经结婚了吗？”
江明耳尖地捕捉了结婚二字，忽然想起，似乎杜君恒不知道自己能够喝酒。心里隐隐又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讨厌一个醉鬼？
自己的酒量一向不太好。
*
而另一头，杜君恒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17:55
是闹钟即将在五分钟后响铃的提示。
杜君恒伸手摁掉了闹钟。等他重新抬起头来，却发现会议室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刚刚自己的动作打破了什么平衡一般。
漆黑的会议长桌两侧坐着噤若寒蝉的高管，此时都有意无意地朝主位上的男人投去了目光。
杜君恒抬了抬眼皮，撂下两个自己：“散会。”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解脱还是……
“下次再让我看到这种垃圾，就不必出现在公司了。”
众人还没放下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尤其是大屏幕前作报告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几乎可以叫救护车了。
“杜总，我……”
杜君恒只是抬起手，男人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喉管，满脸涨红。
杜君恒出了会议室，秘书宋子航就在电梯口等着他。
“杜总，老地方？”
“嗯。”
接着两人便没有过的对话，宋子航尽职尽责地做好秘书兼司机的的本分。
司机这份兼职是从一年以前开始。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加班夜晚，杜君恒问了他一句，“会开车吗？”
宋子航脑中飞快地闪过司机的排班表，这个点杜君恒的私人司机还没有下班，杜总这是什么意思。但在这个位置多年，他当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多问，“普通的汽车驾驶证还是有的。”
“走吧。”杜君恒拿上了外套，“翰雅园。”
对于这个地址，宋子航并不陌生，翰雅园是公司附近的高档小区，也是杜君恒众多不起眼的房产之一，偶尔会在哪里小憩。宋子航将杜君恒放在了楼下：“杜总，需要我原地待命吗？”
当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子航清楚地看见杜君恒拧起了眉头，就好似在决定什么上亿的项目难题一样。
半晌，杜君恒才回话：“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十分钟能干什么？宋子航看着高耸的商品房大楼，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娇花。
正当他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人敲了他的车窗。
宋子航余光间只看见了一抹黄色，想也不想地说，“等人，我十分钟就走。”
“十分钟已经到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宋子航浑身一个激灵，才扭头正眼看着来人。
梳平了的头发，专门定制的金丝眼镜变成了黑框塑料大眼镜，黑黄相见的格子衫和工装裤……宋子航一瞬间环视IT部门无数程序员的影子。
“杜总，你……”
“我应该不需要向你解释。”杜君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身为杜君恒的秘书长，宋子航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杜君恒不喜欢别人多问，证明是和工作无关的私事，而私事自然是藏得越严实越好，可今天却让自己一个外人知道了……这意味着Boss这件私事需要自己的帮助，并且还需要保持挺长一段时间！
“我明白了。我会守口如瓶的。”
“今晚回去拟定一份加薪申请，明天交到我办公桌上。”杜君恒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宋子航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准备开车，却无意中发现Boss似乎从他那件土得爆炸的格子衬衫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往无名指上套。
无名指？是戒指？
忽然，杜君恒抬起眼，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套在手指根部的银色素圈，直直与宋子航对视。
宋子航赶紧收回眼神，平复好被抓包的心跳，打着方向盘出了小区。
目的地，花园小区。
只是宋子航没有想到，这一接送，就是一年。
有时候宋子航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否则他英明神武，生人勿进的顶头BOSS，杜氏集团的总裁，怎么一下班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常年穿着大差不差颜色的格子衫，戴着黑框眼镜和灰色双肩电脑包，随便扔进一个互联网公司就完全找不到人的程序员，无聊又呆板。
每每想到这里，宋子航就浑身一激灵。觉得不是BOSS疯了，就是他疯了。
后来，他才知道，是爱情疯了。
他狂拽酷霸炫的BOSS，正正经经的豪门大佬居然玩起了隐婚那一套！
还把人骗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