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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作者:渣渣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承庆殿内,钟离蘅干坐了一整夜,为元昭和星垂两人担心。


    她派人去请了傅时晏过来,商议如何裁处,才能叫李元淮放人。


    傅时晏乃皇后亲信,跟随她多年,后又是肃王殿下李元昭的西席。


    因先帝有旨,所以傅时晏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众人又晓他是皇后亲信,所以上下也都尊称他一声傅大人。


    这些年来,傅时晏也一直守在钟离蘅身侧,为她出谋划策。


    傅时晏知道她是担忧之中没有了主意,遂劝慰她道:“皇后勿要忧虑,太子不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伤害肃王殿下的。”


    钟离蘅:“我知道他不会,可是,整整一夜了,天寒地冻,他们从小没有吃过一点苦,怎么受得住牢狱之灾。”


    元昭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霍星垂也是九岁就养在她的身边,她没有女儿,禁中也没有一位公主,星垂长得乖巧又漂亮,也更是她疼爱着长大了的,几乎也等同于是她的孩子。


    对于元昭和星垂,她是一视同仁疼惜的。


    傅时晏知道她溺爱孩子,元昭和星垂都是如此,正因为她不顾轻重的纵容,才纵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竟会做出私奔这种蠢出生天的事情来。


    “他们该长大了,也要经历些风霜,才明白这禁中生存,不是他们想得那样简单。放心吧,只要于性命无碍,就不怕。”


    钟离蘅撑住头在案侧,双眸微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轻轻睁眼,平静地说道:“星垂,曾是太武皇帝钦定的太子妃。”


    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情。霍星垂是霍国公独女,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霍国公为国捐躯,李徽为了安社稷,所以当年就立下昭曰,把星垂许给了太子做太子妃,只是那时年纪小,大礼也未成,后来李元淮前往楚国做质子,所有人都当他一去不回。


    再加上,钟离蘅有意要李徽废长立幼,她只当元昭成为太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届时顺理成章,要元昭娶星垂为妻为后,更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元昭和星垂从小一起长大,星垂只比元昭小了一岁,他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份自比常人深厚。钟离蘅也疼爱星垂那孩子,这世上,也只有星垂的相貌,才能配得上元昭,因此,她也一直默中促成这件事。


    可是,可是现如今一切都乱了。


    除非,李元淮不要她。


    傅时晏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是真心喜欢星垂那孩子,再加上,元昭对星垂上心,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若非有这场变故,或许两人早已成婚了。


    傅时晏开口道:“或许可以和他商量商量,把星垂让给元昭。”


    钟离蘅自然知道,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是接连七日,李元淮都以停灵和登基大典是由,并不肯见她。


    李元淮也并不知钟离蘅要与他说的是元昭和霍星垂的婚事,只当她是为二人求情。


    整整七日,李元昭与霍星垂也一同被关了七日。年少没有经历过事,头一回入狱,霍星垂只当自己无命活着出去,短短七日,竟萧瑟轻减了许多。


    终于,太武皇帝停灵七日后,李元淮奉天地宗庙,正式在含元殿,朝臣参拜之下,登基称帝,是为大漓国的第三位帝王,年号永和。


    新君不过二十有三,一位年轻的帝王,新王朝一切都是新的。


    登基之余,李元淮晋皇后钟离氏为太后,册立霍氏女为皇后。旨意一出,阖宫上下都已知晓,霍星垂被立为皇后。封后大典要在一月后举行。


    钟离蘅彻底没有了指望,连话还未开口,就已经没有了必要。


    或许是他故意,钟离蘅不相信,李元淮会不知元昭与星垂之事,可偏偏,连商量的余地也无,事情就这么成了定局。


    霍星垂尚还不知此事,登基大典过后当日,就有人来传,说是太子妃在牢中昏倒。


    至此,李元淮才将二人一同放了出来。


    李元昭听闻星垂被册立皇后,当下不顾冲进钟离蘅的寝殿,要询问是由。


    钟离蘅知晓他伤心,可眼下没有任何办法,一切都已成定局,要怪就只能怪天意如此。


    “元昭,听母后的话,趁着此刻,就将她忘了吧。”钟离蘅忍痛对他说出这句话。


    他们尚年轻,感情不够深,此刻断了,对彼此都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此刻就注定了,他们不再是兄弟,而成了君臣。


    李元昭眼眶发红,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件事情。他恨说:“我要去找皇兄,我要他把星垂让给我!”


    钟离蘅:“你给我站住!”


    李元昭根本不听,不管不顾就要往前朝,钟离蘅怕他惹出祸,急忙派人拉住了他,将他关在殿内,不肯放出去一步。


    钟离蘅望见儿子眼中的湿润,也不由痛彻心扉,道:“若今日登基的人是你,那一切都不会是眼前的境况,母后告诫过你多次,可你不肯听,若你早早成为太子,又哪里还会是今日的局面。”


    李元昭哭着发狠道:“就算拼尽这条命,我也不会放星垂嫁给皇兄。”


    啪一


    钟离蘅听见这句话,抬手就给了李元昭一记巴掌。李元昭怔住,钟离蘅也愣住了,半晌后,她抱住李元昭,绝望哭着说:“元昭,不要这样说,你是母后的一切了,你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如果你有万一,你要母后如何?”


    李元昭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眶里流下,连声音也在颤抖:“可是母后,我是真的爱星垂,我真的爱她,我不能够失去她……”


    钟离蘅落泪:“母后明白,母后都明白。”


    另一侧,霍星垂早已被人送至未央宫,又派了太医医治,起初只说是虚弱所致,开药休养几日就能好。谁知到了晚间,人忽然又发起高烧,太医说是受了风寒,又开了退烧的方子。


    李元淮一直在福宁殿内处理政事,新朝初立,他有许多棘手的事情要料理。


    整整一日,不时有人进来通传,未央宫那头的境况。


    李元淮听着宫娥细禀,一会吃了药,一会又是依旧昏睡未醒,一会又来报发烧,直至深夜子时,宫娥才来报,说是烧已经退了。


    全都是琐碎之事,一会进来一件,一会进来一件,忙了整整一日,脑子里仿佛全是她。


    最后是黄门来报,说:“娘娘已经好转了。”


    虽还未正式封后,但这道称呼,听了一整日,似乎也都听得惯了。


    李元淮未语,这黄门是个大胆的,主动开口问他:“夜深了,陛下是否还要去看望娘娘?”


    李元淮抬头,撞上那黄门的目光,小黄门约摸着只有十三四岁,与天子对视,瞬间吓得又伏地跪了下去。


    大殿里寂静无声,良久之后,黄门才听见从头顶上飘下来一道冷声:“不必了,你下去吧。”


    黄门松了口气,自去未央宫继续当差。


    原以为今日差事已了,谁知道子时将近过了大半,门槛子上正打盹的时候,忽然看见大殿外有灯笼靠过来。


    等他看见,才发觉是宋常侍在前引灯,后头的身影,竟是他晚间才见过的皇帝陛下。


    早已吓得三魂七魄全无,等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跟前,他急忙起身跪接,跪趴在地砖上,一口大气不敢出。


    宋常侍只候在殿外,李元淮独自提袍迈进大殿,入了寝殿,殿内侍女婆子齐来跪拜,只有一人忘记失神跌跪在脚踏上。


    李元淮走至落地罩后,看见那跪在脚踏上的人,只盯着他,神色略微慌张。


    他轻声道:“出去吧。”


    停云忘记了说话,还是一旁乳娘沉璧过去拉了她起身,将人带了出去。


    殿外,停云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沉璧哭着抽泣道:“阿娘,姑娘这下应该怎么办?皇后娘娘会救她吗,殿下倘若知道她要嫁给别人,他一定会伤心,他一定会伤心的——”


    沉璧忙低声喝止住她,“仔细你的舌头,这里也是你混嚼舌根的地方么!”


    停云被吓得噤住声,眼泪直流,却一句话不敢再说。


    她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从没有分开过一天。小时天真烂漫,日子过不到头,姑娘纵然接连失去双亲,又无兄弟姊妹,可后来又得皇后娘娘亲自抚养,肃王殿下又是真心待姑娘,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过下去,可今日一遭,全都变了天。


    她听闻所有人都说,姑娘要嫁给新皇帝做皇后,她也知道,姑娘一心一意心里只有肃王殿下,殿下待姑娘,也是一样的。


    可现在呢?如果封后是真的,现在又该怎么办?!


    沉璧望着她隐忍着发红的眼眶,心头微微动容,无奈地叹惋道:“停云,变天了,一切都不会再回去了。往后也没有皇后娘娘了,现如今的皇后,是姑娘。”


    停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连她都无法接受,又何况是姑娘。


    她怎么能忍受要做别人的妻子,忍受要失去肃王殿下的痛苦。


    未央宫大殿内,人都离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李元淮站在床前,看着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人,白皙的脸庞上眉头紧蹙,发髻乱散在枕上,大约是刚退烧,再加上关了几日,整个人虚脱地有些糊涂,唇色苍白无色,口里不住地呢喃着,只是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


    李元淮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温度正常了,且比他的手掌还要凉一些。


    怕她冷热交替身子受不住,李元淮又替她拉了拉被角,手指刚碰触到她的下颌,就被她双手抓住了,她抓着他的指头,紧紧按在胸前,口里还是呢喃不清,但这会离得近,李元淮能够清晰地听见她口中呢喃的字眼是“元昭”。


    李元淮稍怔,望着眼前这张巴掌大小巧的脸庞,即便虚弱至此,也依旧还是难掩清丽。


    他微攥了下手心,那指尖又勾上来,紧紧拽着他,不肯松手。无法,只得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移开了。


    像是察觉到人,霍星垂渐渐醒过来,模糊视线里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她只当是元昭,几乎脱口而出:“快逃,元昭!”


    眸光逐渐聚焦,待看清来人后,霍星垂倏地愣住,她认出来,眼前的人是李元淮。


    李元淮见她醒来,眸光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撑手慢慢坐起来,然后往后退了两步,与他隔开些许距离。


    “饿了吗,他们说你这几天都没有进食,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霍星垂眼里满是警惕,脑子里混沌,几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依稀记得,她与元昭出逃被发现,后来他出现,是他派人将她和元昭一起关了起来。


    “元昭呢,元昭在哪里?”霍星垂浑身颤栗,连声音都是掩盖不住的颤抖。


    李元淮听得出来,她此刻怕他。


    榻边掉落了一个小枕,他弯腰捡起来,放在床边,声音极富耐性地再次开口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不吃身子怎么恢复呢?”


    霍星垂望着他,他们几乎彼此对面望着,这样近的距离,让她不自觉生出一股隐形的压迫感。


    她咽下喉头的酸楚,颇有些委屈的意思,抱着双膝赌气说:“我不吃,我要见元昭,你把他怎么样了?”话未说完,早又不住地滚下泪珠来。


    沉寂良久,李元淮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沉声道:“我将他放出来了。”


    听见元昭没有出事,霍星垂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她望着自己身上已然换上了一件新寝衣,青绿色的,和帷幔的颜色一致,她这才惊觉这里不知是何处。


    攥着掌心,霍星垂一颗心忐忑不安,大殿里寂静无声,一个人也没有,她咬住衣袖,撑着手就要下床。


    李元淮见她身形不稳,怕她跌倒,才要伸手扶她,就听见她哭着喊:“你不要过来。”声音几近奔溃嚎啕,一面哭喊,一面不住地往后退去,“你不要过来,你不要碰我。”


    李元淮停住手,没有再动。看着她自顾自下了床,光着脚站在那地砖上。


    “我要回承庆殿,我要找母后,这里是什么地方?”霍星垂哭着问他。


    年轻的姑娘,不肯长大,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人总要学着成长,将来的路,才不至于走的坎坷艰难。


    摔个跟头,脑袋碰破淌些血迹,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李元淮坐在那里,平视着望着她的满面是泪的脸庞,如实告诉她:“这里是未央宫,朕将来皇后的寝殿。”


    星垂吓坏了,她哭着摇头,“我不要,我要母后,我要回母后那里去。”说着她掉头就跑出了大殿。


    殿外宫娥奶母全都候在这里,见她哭着跑出来,都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霍星垂不管不顾地哭着往东宫跑,停云和沉璧跟出去追她,直追到了承庆殿外。


    停云哭着喊她:“姑娘,你不要这样。”


    承庆殿内外黄门宫娥都见她衣裳散乱,满面泪痕地拍寝殿的门,四下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丹萱开了门,星垂冲进来,哭着跑向坐在榻上的钟离蘅,扑进她的怀里,嚎啕痛哭道:“母后!母后,星垂不要住在未央宫,星垂要和母后在一起,为什么要叫星垂离开你们,为什么,难得连母后也不要星儿了吗……”


    钟离蘅将人抱进怀里,眼泪也不由滚将下来,她抚住她的脑袋,拉入怀中道:“不是的,星儿不怕,母后在这里,母后在这里,没有人要把你送走,真的没有人要送你走……”


    霍星垂仰起头,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她憾住眼前人,绝望哭着喊:“母后,星儿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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