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颂的电话过去时,念初恰好在拿着手机上网课。
他的名字跳出来,她看着愣了几秒。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
上次那场不愉快的见面,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后来他没有再联系她,送东西也都是通过小林。
而她也不敢再打扰他,录音笔那样重要的东西,也只敢拜托小林转交。
时间久了,糟糕的记忆也仿佛被淡化。
可当他的号码出现在屏幕那一瞬间,男人冷漠的声音就仿佛又响起在了耳畔。
他让她滚。
念初咬了咬唇,心中又回味起了一些酸楚。
从小到大,对她好过的人太少了。
她表面上不怎么在意,但实际上,心底里其实特别渴望旁人的关心和呵护。
蒋爷爷对她是好的,可他的年纪和阅历,和念初之间终究存在代沟。
精力不济,很多事情就只能交托给蒋天颂去做。
蒋天颂做得好,只能说明他是一个让长辈满意的人。
她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温暖与善意,也不过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正直的人。
从头到尾,蒋家人都对她很好。
可就是太好了,才容易让她产生亲近和依赖。
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现在想想,她既懊悔,又羞愧。
至少现在,对于这通来自蒋天颂的电话,念初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
她没接通,响铃一直持续到自动挂断。
之后念初做好了还会继续打来的准备,但手机始终没再响起过。
她心情十分复杂,既有些说不明白的低落,又隐隐感到释怀。
念初选了个蒋天颂绝对没法打过来的时间,她在深夜十一点半才给他回了条消息,说自己当时不在手机身边,没能接到电话,又礼貌地问了下,蒋天颂打来的原因。
同时暗戳戳表达,自己临近期末,复习时间很紧张,如果再有沈乔菲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恐怕没法陪同。
蒋天颂的确是睡了,次日早上起床才看到她那信息。
小女孩措辞之间虽然礼貌,但终究经事太少,还不够圆滑。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疏远之意还是一览无遗。
他几乎是看到消息的同时,就明白了念初心中所想。
不过,念初这样的态度,其实也跟蒋天颂的想法不谋而合。
思忖了下,回她:以后沈乔菲再去找你,你不必理会。
念初收到消息时正抱着书准备去上早课。
班级群里总回收到给她留下了肌肉记忆,看到蒋天颂这条消息,她脑子一抽,竟然秒回了个收到。
几乎是俩字才过去,那边短信状态就变成了已读。
紧接着,屏幕变成来电界面,蒋天颂三个字就闪烁了起来。
念初:“……”
她如果现在不接,然后等晚上解释,发完了消息她就把手机扔在一边,恰好错过了他的电话,这能说得过去吗?
想想还是算了,蒋家人对她那么好,那么照顾,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人家给的衣服,再闹这种小性子,简直比白眼狼还无耻。
念初在良心的催促下接通了电话,但紧张仍在她的体内作祟,接通之后,一时间竟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没办法开口,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话筒里,竟然也和她一样,半天没有传来声音。
蒋天颂猜出了念初昨天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也推测出了她这样做的理由,一定和两人上次的见面有关。
因此他这通电话打过来,原本是想给她道个歉的,他不该在那种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对她发脾气,还有上次录音笔的事,他也该谢一下她的帮助。
电话接通之前,他的思绪条理清晰,措辞明确,但在电话接通之后,她没有声音,他就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足足有十几秒钟的时间,两边都在保持沉默。
直到念初那头,金宝书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念初,你还拿着手机做什么?快交上去,老师马上要开课了。”
蒋天颂下意识地,把这通电话掐断了。
另一边,念初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电话是怎么回事,但很快她就自圆其说,说不定蒋天颂根本没想联系她,是不小心碰到,拨错了。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很快从电话的影响中走了出来,全身心投入到了课堂的学习。
开车去单位上班的蒋天颂就不像她这么淡定了。
男人抿着薄唇,神色微显难看。
眉头蹙了又蹙,烦躁地拧成一团。
直到他晚上下班,也没有打开。
小林观察着自家上司的神色,在心中暗自揣测,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为难。
两人一起走神,便谁都没有注意到,沈乔菲又守在了检察院外面。
她今天穿了件枣红色的毛呢外套,脖子上围着米色的围巾,巴掌大的脸显得越发的小,水汪汪的双眼睫毛刷得卷翘,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蒋天颂身影一出门,沈乔菲就快步迎了过来:“天颂。”
蒋天颂步伐顿住,冷淡地看着她:“你怎么又来了?”
沈乔菲眼里丝丝委屈:“你这是什么话,我作为你的女友,想见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女友?”蒋天颂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底万分凉薄:“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再说深了,就伤人了。”
沈乔菲领悟到他的意思,心头像被划了一刀。
难道他现在这个态度就不伤人吗?
她的朋友们都知道,他蒋天颂是她的未婚夫,也都知道他已经向她求过婚。
在大家的眼里,她已经是准新娘。
可他现在却不明不白,忽然就要和她不相往来了。
他有没有为她考虑?别人会怎么看她?
“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和我吹着冷风说话吗?”
检察院正是下班的时候,人来人往,沈乔菲的性子不允许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什么示弱的话。
她看着蒋天颂,眼中带了几分哀求,希望他能和她单独谈谈。
蒋天颂却站着没动,他的语气就像他看向她的眼神一样冷淡:
“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一次说完吧,讲清楚了你就走,别再来找我,也不要再打扰我身边的任何人。”
沈乔菲被他的态度气到,她自问已经足够给他面子,这些天他对她冷暴力,她电话也打了,短信也发了,甚至还亲自跑来找他好几次。
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做女友的,能像她这个样子卑微?
难道她对他还不够好吗?
沈乔菲咬牙道:“你别想就这么甩开我,蒋天颂,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你说分手就分手,以后让别人对我怎么看?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语气愤怒,字字控诉,眼神更是幽怨到极致,仿佛眼前的人犯了天地间最不能容忍的错。
蒋天颂只是皱了皱眉:“沈乔菲,我为什么要分手,你还用我提醒你吗?”
沈乔菲眸光微闪,看着他不肯退让的态度,狠了狠心,破釜沉舟道:
“当时那种情况,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不是你要和我一刀两断的理由!你对我始乱终弃,别以为就能轻易脱身,大不了我去找你的上司,找你的父亲,找蒋爷爷,让所有人都来给我们评评理,看看到时他们会如何看你!”
始乱终弃这个词出来,蒋天颂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看着沈乔菲,是货真价实的不解,又似是在轻描淡写的讥讽:
“我对你什么时候乱过?”
沈乔菲脸色惨白,眼神颤动片刻,凝出一汪泪雾。
蒋天颂却像没有发觉,伸手拨开她挡路的身体,边往前走边继续道:
“当然,你要找人说我的不是也可以,但是你要先知道一件事,无论是我爷爷还是我父亲,他们对二叔都是非常护短的,你把事情闹大,二叔出事时你说过什么话,我也不会为你遮掩。”
蒋家多年根基,还是有些人脉,蒋柏虽然被证实确实参与了案件,但最终没有判的太重。
现有职位一撸到底,归还任职期间内所有非法所得盈利,是他的最终下场。
听起来是有些严重,但和其他都蹲了监狱的涉案人员比起来,这已经算是轻的。
蒋柏一把年纪,如今没了职位,又背上了处分,虽然人还自由,但精神也败落了。
没了工作和地位,他也不再急着回外省,现在人就在天北,整日窝在房子里闭门不出。
他妻子怕他想不开,也休了长假,耐心地陪着他,宽慰他。
蒋开山虽然被人瞒着,不知道小儿子发生了什么事。
但蒋松却从头到尾都知情,对于弟弟的遭遇他也万分痛心,所以这一年,蒋松也留在国内格外的久。
时不时就会去蒋柏家坐坐,和弟弟聊聊天,带着他散心和钓鱼。
大家的视线基本都集中在了蒋柏身上,蒋天颂的婚事反而不被关注。
沈乔菲在这时和他了断是最好的,日后有人问起来,也只需要回一句性格不合。
但如果沈乔菲一定要把事情闹大,之后蒋家会如何看待她以及她父亲,就不在蒋天颂的管控范围内了。
沈乔菲原本是要追上他的,听到这句话又僵硬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