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劈开黑暗的瞬间,我看见了苏翎锁骨下那道狰狞的疤痕——扭曲的鸟笼形状。
“九霄的烙印?”我嘶声质问,指甲几乎掐进她肩胛骨。
她突然笑了,滚烫的唇擦过我耳垂:“沈老师,你猜这笼子里……关过几只鸟?”
门外传来清洁工拖把划过地面的声响,监控死角里,她的手指却顺着我撕裂的旗袍探入。
“别动,”她呼吸灼热如烙铁,“他们在听。”
闪电的惨白光芒如同舞台追光灯,精准地钉在苏翎锁骨下方那片裸露的皮肤上。那道疤痕——扭曲、深色、边缘翻卷着粉红新肉的陈旧烙印——在强光下无所遁形。它狰狞地盘踞着,线条野蛮地勾勒出一个被暴力扭曲的鸟笼形状,死死压在她心脏上方,像一道永恒的诅咒。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她所有疯狂的反抗,四肢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九霄的……烙印?”她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甲却本能地狠狠掐进苏翎肩胛骨下的肌肉,几乎要嵌进骨头里。这个标记,她只在九霄内部最隐秘的惩戒档案里见过模糊的影像,象征着彻底失去自我、沦为工具的“藏品”!
苏翎的身体在她指尖的力道下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那双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眼睛里,翻涌的戾气和征服欲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虚无的黑暗。她非但没有因沈砚的质问而退缩,反而就着这个被死死压制的姿势,猛地低下头!
滚烫的唇瓣带着海水的咸涩和雨水的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擦过沈砚冰冷的耳垂,激起一阵战栗。
“沈老师,”苏翎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灼热地灌入沈砚的耳蜗,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你猜……这笼子里……”她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沈砚敏感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关过几只鸟?”
“吱呀——哐当——”
门外走廊上,突兀地响起老旧拖把杆划过粗糙水泥地面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水桶被随意放下的碰撞声。一个穿着灰色工装、身形佝偻的清洁工,慢吞吞地出现在转角微弱的光线边缘,低着头,开始机械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拖着那片区域的地板。浑浊的污水在地面蜿蜒。
是清洁工老张。一个在片场存在感近乎为零的人。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九霄的耳目,无处不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监控死角的清洁工,绝不可能是巧合!她甚至能想象到监听器那头,正有人屏息凝神,捕捉着这片黑暗里可能泄露的任何一丝声响。
几乎就在清洁工出现的同时,苏翎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点虚无的黑暗被一种更直接的、带着警告的锐利取代。她捏着沈砚下巴的手力道加重,迫使沈砚无法转头去看门外的情况。
更让沈砚浑身血液冻结的是——苏翎那只原本压制着她肩膀的手,竟然顺着她身体侧面的曲线,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滑了下去!
冰凉的指尖,带着外面暴雨的湿气,先是擦过她肋下敏感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然后,精准地探入了她旗袍侧面那道被撕裂的豁口!
粗糙的指腹直接贴上了她腰侧裸露的肌肤!冰冷、湿黏的触感如同毒蛇爬行!
“别动。”苏翎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呼吸却灼热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沈砚耳根发麻,“他们在听。”
沈砚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板!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那只在她腰侧肌肤上缓慢移动的手,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灭顶的恶心和恐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苏翎指尖的薄茧,甚至能想象到监听器那头的人,正如何“欣赏”着这片黑暗里无声的“表演”。
苏翎的手指并没有进一步深入,只是停留在她腰侧那道裂口边缘,指腹带着一种评估般的力道,缓缓按压着那片细腻却紧绷的肌肤。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黑暗,牢牢锁在沈砚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强忍的颤抖,眼底翻涌的屈辱和杀意,以及被死死压抑的恐惧。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门外单调的拖地声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沈砚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不能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苏翎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九霄在听,在看。任何失控,都可能成为压垮母亲那根脆弱稻草的最后一片雪花。
就在沈砚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断裂的瞬间——
苏翎的眼神骤然一厉!她那只探入沈砚旗袍裂口的手猛地收回,同时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绷紧!
“谁?!”她朝着门外清洁工的方向,厉声喝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演员特有的穿透力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怒,“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门外的拖地声戛然而止。
老张佝偻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他含混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回应:“……苏、苏小姐?是俺,老张啊……拖、拖地呢……”声音畏缩,带着底层人惯有的惶恐。
“滚远点!”苏翎的声音充满不耐和被打扰的怒火,“没看见这边堆着东西?碍手碍脚!”
“是是是……俺这就走,这就走……”老张连声应着,脚步声伴随着拖把杆的吱呀声,迅速远去了。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这片堆满废弃物的黑暗角落才重新被死寂笼罩。只有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敲打着腐朽的窗框。
压在沈砚身上的力道,在清洁工离开的瞬间,微妙地松懈了一丝。苏翎依旧保持着压制她的姿势,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翻涌的戾气和刚才刻意表演的怒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沈砚看不懂的复杂。
沈砚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被压制在冰冷地面上的右手,在刚才挣扎撕扯中,早已悄悄摸索到一块散落在身侧的、边缘锋利的碎木片!那是从身后腐朽布景板上掉落的!
就在苏翎眼神微闪、力道松懈的千分之一秒!沈砚蓄积已久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爆发力轰然释放!
“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右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从苏翎身侧的缝隙中狠狠抽出!紧握在手中的尖锐木片,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朝着苏翎近在咫尺的颈侧动脉,狠狠扎下!
没有半分犹豫!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反扑!
苏翎的反应快得惊人!在沈砚身体弓起的刹那,她似乎就预判到了攻击!头部猛地后仰,同时原本压制沈砚肩膀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扣住了沈砚握着木片的手腕!
“咔!”
骨头被大力捏紧的脆响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沈砚痛得眼前一黑,感觉腕骨几乎要被捏碎!但她咬紧牙关,另一只手屈指成爪,带着风声,狠狠抓向苏翎的脸!
苏翎偏头躲过,沈砚的指尖只在她颧骨上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然而,沈砚真正的目标并非她的脸!就在苏翎偏头躲避的瞬间,沈砚被扣住手腕的那只手猛地一拧,五指松开!
那块尖锐的木片脱手落下!
沈砚屈起的膝盖,在木片落下的轨迹上,用尽全力向上一顶!
“噗!”
一声沉闷的钝响!
木片尖锐的一端,狠狠撞在苏翎毫无防备的肋下!虽然被衣物阻挡,未能刺入,但那沉重的撞击力足以让苏翎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
压制瞬间瓦解!
沈砚如同挣脱陷阱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压在身上的苏翎掀开!她甚至来不及起身,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粗糙、布满灰尘和碎木屑的地面上向后急爬!后背重重撞上堆叠的废弃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带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破败的风箱。后背和手腕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嘴里全是血腥味。她死死盯着几步之外,同样半跪在地、捂着肋下、眼神阴鸷地盯着她的苏翎。
两人之间隔着飞扬的尘埃和浓稠的黑暗,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如同两头受伤后对峙的野兽。
苏翎缓缓放下捂着肋下的手,慢慢站起身。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和危险。她一步步走向沈砚,脚步声在死寂中如同丧钟。
沈砚背靠着冰冷的木板,退无可退。她飞快地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散落的锈蚀铁钉、断裂的木棍……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翎脚下不远处,那块刚刚脱手掉落的尖锐木片上。
就在苏翎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阴影即将完全笼罩她的瞬间——
“哐当!!!”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后炸开!
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巨大的、生锈的鸟笼道具!不知是被谁的动作带倒,还是腐朽的支架终于不堪重负,它从一堆破烂中轰然倒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笼门扭曲变形,几根锈蚀的铁栏杆直接断裂崩飞!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苏翎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警惕地迅速侧身回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声音来源和门口方向,身体瞬间进入防御姿态。
沈砚的心脏在巨响中几乎跳出胸腔!但她的大脑在极度紧张下反而异常清醒——机会!
就在苏翎侧身回头的电光火石之间!沈砚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地上弹起!她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了苏翎脚边那块尖锐的木片!
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木片的瞬间,身体已经借着前冲的惯性,朝着与门口相反的方向——那堆更高、更杂乱、几乎堵住半面墙的废弃布景板和道具堆——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啦——轰!”
腐朽的木板和破烂道具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被她撞得四散倒塌!扬起漫天灰尘!瞬间在她和苏翎之间制造出一道由杂物构成的、摇摇欲坠的屏障!
沈砚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像一头被猎枪惊起的鹿,在扬起的灰尘和倒塌的杂物掩护下,朝着这片废弃区更深处、那个她之前留意过的、被巨大帆布覆盖的、疑似后窗的角落,亡命狂奔!
高跟鞋早已在挣扎中脱落,赤脚踩在冰冷粗糙、布满碎屑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身后传来苏翎愤怒的低吼和杂物被粗暴踢开的声音!
沈砚冲到帆布前,双手抓住厚重潮湿的帆布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扯!
“嘶啦——”
帆布被撕裂!果然!后面是一扇布满灰尘蛛网、锈迹斑斑的旧式铁窗!窗外,是肆虐的暴雨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没有锁!只有一根生锈的铁插销!
沈砚心头狂喜,扑上去抓住那根冰冷的铁销,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提!
“咔哒!”
插销松动!
她双手抓住冰冷的窗框,正要发力推开这扇通往自由的窗户——
一只冰冷、湿漉漉却如同铁钳般的手,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从后方死死扣住了她刚刚抬起、准备推窗的右手手腕!
沈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苏翎追上来了!而且比她想象的更快!
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五指如同钢箍般收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推窗的动作被硬生生扼杀!
“想跳?”苏翎冰冷的声音紧贴着她的后颈响起,气息喷在她汗湿的皮肤上,带着海水的腥咸和一种被戏耍后的滔天怒意,“沈老师,你以为这岛上……真有你的生路?”
沈砚猛地回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向身后如同鬼魅般贴上来的苏翎,嘶声吼道:“放开我!”
“放开你?”苏翎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目标直指沈砚的左手!意图将她双臂彻底制住!“让你再去拿玻璃片?还是木片?”她的声音里淬着冰,“九霄要的是活人,可没说要完整的!”
就在苏翎的手即将抓住沈砚左臂的瞬间!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她没有试图挣脱被扣死的右手,反而借着苏翎拉扯的力量,身体猛地向后一靠,主动撞进苏翎怀里!同时,她一直紧握成拳、藏在身侧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般,朝着苏翎的咽喉,狠狠刺去!
她的左手心里,赫然紧握着刚才从地上爬起来时,顺手抓起的一根足有半尺长、一端被削得异常尖锐的、锈迹斑斑的铁钉!
这是真正的杀招!无声无息,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苏翎显然没料到沈砚在手腕被制、穷途末路的情况下,还能发动如此刁钻狠毒的反击!瞳孔骤然收缩!抓向沈砚左臂的手猛地变向,仓促地格挡向那根致命的铁钉!
“嗤!”
尖锐的铁钉擦着苏翎格挡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线!钉尖险之又险地擦过她颈侧的皮肤,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剧痛和死亡的擦肩让苏翎瞬间暴怒!她扣住沈砚手腕的力道骤然加大到极致!同时身体猛地发力,狠狠将沈砚掼向旁边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冰冷墙壁!
“砰!”
沈砚的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砖墙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血腥味直冲上来!握着铁钉的手被震得发麻,几乎脱手!
苏翎一步踏前,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她沾着雨水和血的手,如同索命的铁爪,带着狂暴的怒意,再次狠狠抓向沈砚握着铁钉的手腕!这一次,再无任何留手!
眼看那只手就要落下——
“滴呜——滴呜——滴呜——”
一阵尖锐刺耳、划破雨幕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利刃般刺入这片废弃空间的死寂!
声音来自窗外!而且不止一辆!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透过肮脏模糊的窗玻璃,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投下疯狂旋转的光斑!
苏翎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只抓向沈砚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闪烁的红蓝光芒,脸上的暴怒和杀意在警笛声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惊疑、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沈砚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笛声震住了。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胸口火烧火燎地疼,握着铁钉的手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微微颤抖。警车?这个被九霄势力渗透的岛上,怎么会有警车?还来得如此“及时”?
是九霄的新把戏?还是……真的变故?
苏翎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她颈侧那道被铁钉划出的血痕还在缓缓渗血,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她转过头,重新看向沈砚,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残留着惊涛骇浪的痕迹,却又沉淀下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暗流。
警笛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片场主楼的方向。红蓝光芒在窗外疯狂闪烁,将两人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废弃的道具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