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探子的说法,出了贡院得先回宫中禀过皇帝才能回来,怎么今夜就回来了?
两人拳脚相见时,十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幸好临走时覆了面巾,齐烨几次出手要将它扯下来都被十七躲了过去,然而他不是齐烨的对手,齐烨几次行动不成,动作便开始带了狠厉。
齐烨右手出掌至十七面前,十七侧脸擒了他一条胳膊,左掌接然而至,二人扭缠在一起,一时僵持不下。夜色正浓,这条道上烛火甚少,只借几缕月光辨道,又有遮面巾,齐烨应该是认不出他,但十七却怕得很,哪敢与他对视。
二人僵持不过一会儿,十七抬脚狠狠踩下去破了这桎梏,随机飞身离开。
齐烨习武也没见过这下三滥的招数,一吃痛竟松了手。
“嘶——”
也来不及顾及脚,齐烨眯了眯眼,心中仔细比了比那人的身形,便往十七院子里去了。
这边刚脱身的十七,顾不上将东西处理干净,将一身行头脱干净塞到榻低下去,急忙将最后一盏蜡烛吹灭。
他心里猜测,八成齐烨要过来,二人交手的地方离这里也就隔了条小道,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追过来。
果不其然,十七躺下还没一会,便传来了叩门声:
“十七,睡了吗?”
齐烨在门外站了一会,见屋内没有没有任何动静,干脆推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十分暗,一盏烛火都没留,齐烨按着记忆在屋内摸索到了榻前。
在月光的映衬下,床上确实躺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齐烨猛然向十七出手,这一晚两人拳脚相向的第二次,十七仍然没想明白齐烨怎么就赶了回来。
这次交手两人都收敛了许多,许是场地限制,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十七猜他是要试探自己与他撞上那个夜行人的功夫是否出自一家,出手时特地换了套拳法,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是齐烨的对手。
“殿下!”
眼见节节败退,十七马上喊他。
齐烨却充耳不闻,逼得十七步步后退。
两人行至榻前,齐烨也趁机摸了一把被褥。
温的。
这小动作十七看得分明,幸而临走时他在被褥里塞了汤婆子,不至于被抓了把柄。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一旁的衣架似是再也支撑不住,吱嘎几声便要倒下去,齐烨眼疾手快,拉着十七扑到一边才幸免于难。
沉重的木质衣架轰然摔在地上,上面的衣袍也散落一地。二人起身时姿势有些糟糕,十七正对面骑坐在齐烨身上,一手撑在他胸口,抬头直直撞进齐烨眼中。
脖颈后的手掌干燥温暖,十七几次后仰想拉开些距离都被他按回去。
他抬手掐着齐烨手腕拽下来,齐烨却好整以暇得看着他。
“今晚上可真够热闹的啊。”
顾不上别的,十七刚想起身,却被齐烨掐住了腰,动弹不得。
“殿下何出此言?”
两人的距离属实有些过近了,十七有些不适的偏了偏头,蹙着眉头看他。
“府里进了个贼,先生睡得倒是安稳?”
齐烨抬了抬膝盖,两人虽在地上,他身后却靠着床榻,他一提膝,距离又被拉进了许多。
刚收回的手又不得不撑在他胸口,十七喘了口气,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现在最大的贼不是殿下吗?”
“我想你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接话,十七一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日不见,尚隔三秋,咱们小半个月没见面,不想我么?”
齐烨轻叹一口气,不容分说握住胸口的手,拇指摩挲着他指尖,窗外月光盈盈,给十七的面庞打了层柔光,整个人看着都温和了些,不似平日那般不近人情。
等了一会儿,十七也没说话,齐烨又开口,近乎诱哄般:
“反正是晚上,你大可说点真心话,好不好?”
十七垂下眸,不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唇缝间挤出两个字:“一点。”
声音之小,齐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齐烨凑近了去问他,嘴边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
夜里还是有些凉,十七衣着单薄,两膝盖又杵在地上,齐烨怕他着凉,侧身干脆将床上的被子扯了下来,将十七整个裹了起来,又凑上去问他:“听不清,大点声说。”
十七打赌他肯定听清楚了,还偏要装作听不见,奈何他面皮薄,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开口,只是气恼地偏过去不肯理他。
齐烨脸上笑意更浓,一提膝顶着十七后腰把人往前一带,被子裹得严实,十七行动不开,整个人都窝在了齐烨怀里。
“说不出来算了,那就行动一下如何。”
齐烨轻声道,呵出的热气喷洒在十七耳畔,整个耳垂都烧了起来,十七闭了闭眼,喉结上下轻颤。这个距离,只要他稍微偏偏头就碰到齐烨唇畔了。
气息流转,今夜也不知怎么的,齐烨也不屑于做什么君子了,如今日夜牵挂的人就抱在怀里,还难得开了尊口,说也有一点念着自己,他心里高兴得很。
只这一走神,唇边就有一个冰凉、柔软的贴了过来,一触即分。
齐烨一愣神,抬眼看见十七面颊发红,眼帘垂得低低的,看不清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齐烨微微扬了扬下巴,唇对唇蹭了蹭他:“继续啊。”
十七只觉得脸上烫得慌,使劲闭了闭眼,又在他唇角一印,才慢慢贴上去,齐烨也不动,只静静等着他的动作。
十七哪里会这些,没亲上几下反倒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两人微微分开时,已经有些发红,齐烨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不会吗?我教你啊。”
齐烨不由分说,扳过十七下巴又将唇覆了上去。
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吻,不似十七那般浅尝辄止,像是要将怀里的人揉进去,浑身沾满自己的味道才罢休。
柔软的舌撬开齿尖探进去,纠缠着十七,将每一处都要打上烙印。扣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十七只能发出几声气音表达不满。
两人位置翻转,齐烨护着他的头靠在脚踏上,十七一口气还没匀好,便又被堵住了嘴。他微微睁眼,看齐烨的样子,也许今晚就能这么翻过篇去,心里放下去,慢慢抬手勾住了齐烨的脖子。
察觉到十七分神,齐烨微微睁了睁眼,却瞥向榻底,被十七胡乱塞进去的东西,此刻剩下的那支箭头,还泛着冷光。
“殿下,可看出什么来了?”
齐烨盯着手里的字条,盯了半晌也没说话,云卓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么说,这东西是在听白的屋子里的。”
“是,听白一早就过来找我,连着箭矢一并送来的,他就在门外,要叫他吗?”
“不必了,”齐烨抬手制止他,“这东西,听白看过吗?”
“没有,我检查过,字条上被人有心用蜡封了一圈,送来时就是原样。”
齐烨点了点头,转手将字条放在烛台上烧的一干二净。字条原是一份名单,一份贡院里头,他见过的几个考生,都是堪用的好苗子,这名单能流出来,说明里头已经有人混了进去。
“他倒是聪明,真是好大的胆子。”
“谁?”云卓一头雾水,“殿下你最近说话怎么云里雾里的。”
“没什么。”
眼见字条烧成了灰烬,齐烨摩挲了下指尖,问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云卓抱拳行了个礼:“一切妥当,听凭殿下吩咐。”
两人刚说完话,门就被猛地打开,闯进来那个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哭着磕头道:“殿下,宫里出事了,皇后娘娘不好啦!”
景历三十三年春,皇后崩逝,举国同悲。
十七知道消息时,丧钟声阵阵传来,一夜之间皆成缟素。
说起来他与皇后不过一面之缘,从前也只从老师嘴里听到过一两句,再就是齐烨,细细与他讲过几件事,如今,离齐烨被传进宫也过去好几日了,皇后离世,最难过的也该是他了。
“先生,”听白不知何时进来了,见他走神,轻声叫他。
听白走过去,在他耳边迟疑道:“云卓,在门外跪了半夜,公子去看看吧。”
院中云卓跪得笔直,面上却十分憔悴,见十七出来,又往前跪了几步。
“先生,十七先生,求你去看看我家殿下吧!”
“有事起来说。”
十七紧走两步,作势要扶他起来,却反被抓住了胳膊:“殿下已经几日不吃不喝了,就守在长秋宫里面,再这么下去人也要垮了。”
云卓越说情绪越激动,“云卓没办法,只求先生去看看殿下,能否劝上两句。”
十七强硬地将人拉起来,皱着眉头思忖。
“先生,去看看吧。”听白试探道。;两人皆焦急的看着十七。
院里的银杏已经冒出新芽了,有几片嫩叶早冒了出来,心中权衡半晌,终是私欲占了上风,他到底,心里还是牵挂齐烨。
“出入宫中不是易事,你有腰牌吗?”
宫中的景象也是如此,宫人皆是白衣,香烛、烧纸味弥漫整条长街,宫门上都挂了白绸,一片哀景,对十七来说,到处都是刺眼的白。
长秋宫里,正殿有些暗,德瑾皇后的棺椁前,跪着一个颓靡的身影,一遍一遍的往铜盆里撒纸钱。
“殿下。”
十七走过去,声音又慢,动作又轻。
“我很小的时候,孔姑姑就一遍一遍的说,母后身体不好,生我时又难产,几经波折,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一个襁褓婴儿,便将我送到了贤妃娘娘宫中。”
两人一直没说话,齐烨突然开口,十七一怔愣,也没出声,只是走过去,在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跪坐下来,静待着他的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