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绪从庙里出来后还无法摆脱刚刚那股恶寒感,这个村子实在是令人太不舒服了。他轻呼出口气,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开雨伞准备往回走。走了会后,有对话声从前边的路口拐弯处传来。
“……那个NPC应该是触发了晚上出房门的死亡条件……”
声音有些耳熟,时绪顿下,走到拐角边,探出头,意外发现是那四个驴友里的精英男和高中生。
精英男正严肃地警告高中生:“这个世界难度系数对你们来说不低,你想拿到积分就得乖乖听我们的,别瞎捣乱知不知道?”
高中生一脸惊惶地点点头。
“不过还好,”精英男想到什么,吐出口气,又道,“这次有那几个跟我们一起的NPC,我们可以用他们来试死亡条件。”
高中生听到这话,犹豫地问:“不,不好吧?”
精英男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我天,”他说,“想在诡事里活久点就收起你那点同情心吧,不过就是几个NPC,死就死了,又不是真的活人,等副本重置后就又复原了,哪用得着可惜他们?”
高中生呐呐地说知道了。
两人的对话很奇怪,时绪听得出神,一不小心发出了点动静,雨声很大,按理说精英男应该是听不到的,但他迅速转回头,警觉道:“谁?!”
这是条笔直的巷子,时绪一时没处躲,只好绷着脸出来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看见是时绪,精英男挑了下眉,刚刚那些警惕收起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是小兄弟你啊。”
精英男认识时绪,是那些NPC中的记者,虽然很安静,在拍摄团队里存在感不强,但因为脸长的太漂亮,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NPC哪听得懂他们的话,精英男丝毫不慌,他看了看时绪来的方向:“你也是从山神庙那来的?”
时绪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冷淡地点下头。
“哦,”精英男视线不着痕迹的从时绪身上打量过,笑笑,试探地闲聊道,“说起来这村子也够邪性的,供奉一个小孩,阴森森的,多吓人,哎你们之前有了解过这个村子吗?”
时绪:“小孩?”
精英男一顿,小心地问:“就是庙中央的那个男童子雕像啊,怎么……你看见的不是?”
时绪奇怪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不是,是个成年人。”
一旁的高中生脸色大骇,吓得要说出什么话来,被精英男一把捂住嘴,精英男对时绪笑笑:“是吗,那可能是我们误会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在村里再逛逛就回去了,你也快点回招待所吧。”
他语含暗示:“最好别在外边停留久了,还没找到那个吃人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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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绪回到招待所时才知道又死人了。
两人,是他们组里的历史专家和制片,在找素材时不慎掉进了村民猎捕野兽的陷阱里,被陷阱里的尖刺刺了个对穿,当场死亡。
招待所里气氛凝重的可怕。
晚上村长来送饭时,精神状态不好的小李走过来,被刚好要起身的精英男撞了下肩膀,一下打翻了村长端着的饭菜。
村长脸色猛得沉下来,冷冷地看着小李,低沉道:“你浪费了山神赐予我们的粮食……”
他苍老的双眼此刻锐利无比地盯着小李,再次重复:“你浪费了粮食……浪费……”
不断重复的话语如同诅咒般低哑地回荡在招待所大厅里,压抑感十足,忍不住让人掉一身鸡皮疙瘩。
等村长走了,所有人还陷在由恐惧所带来的寂静中。
小李才刚大学毕业,此前人生里最困难的事也不过是大学要挂科,猛然遇到接二连三的死人,本来精神就受到极大打击,这下更是直接崩溃,他扯着自己头发神经质地大喊:“这里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他忽而仇恨地看向精英男,冲过去要撕打:“该死的!你就是故意撞我!你当我今早上没有听到你跟那个女的说要试什么死亡条件!你就是故意要送我们去死!”
精英男不耐烦地扯开小李,毫不客气道:“你有病吧?”
小李红着眼还要冲上去打他,时绪从后边走过来,按住他肩膀:“小李。”
小李转过头,他恐惧的全身上下都在打哆嗦,委屈地喊了声:“时哥。”
他吸下鼻子:“我,我没疯……”
时绪揉下他脑袋,声音放柔和了点:“嗯,你只是压力太大了,先去洗澡吧,热水澡会让你好一点的。”
在时绪的安抚下,小李放松了点,红着眼圈,听话地点点头上楼拿衣服去洗澡了。
导演站起来,磕磕巴巴地安抚大家当和事佬,精英男哼笑声,也转身上楼回房间了。
张志强走到时绪身边,他当然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两天连续死人,又是阴沉沉的暴雨天,饶是他也不免起了一身寒毛,他低声:“小时,你说这是意外还是……”
时绪对他摇了摇头,他刚安抚过小李的手也在轻微地颤抖。
“我不知道,张哥。”时绪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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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怎么感觉村子不对劲,眼下众人也走不了,晚上只好将门窗都锁紧,早早睡下,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发生了太多事,时绪睡得也不太安稳。
迷糊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摸自己,手指修长有力,是一双属于男人的手。
那双手不客气的在他身上游走着,时绪皱皱眉毛,下意识推拒,却反而被那东西得寸进尺,昏沉中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往上推到了胸口处,有什么细长滑腻的东西轻轻舔/舐着他从腹部到胸部的皮肤。
他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挣扎想要醒来,但意识却被往下拉,怎么也醒不来。
“呵……”昏沉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
时绪最后是被敲门声弄醒的,他惺忪地睁开眼睛,身边早没了梦里的冰凉触感。
敲门的人是小李和导演。
小李跟导演搬去了一个房间,但晚上总还是会害怕,两人合计一番,不如来找时绪和张志强一起过夜,四个大男人阳气足,怎么样也不会怕了。
时绪看眼时间,才十点不到,点点头,让他们进来了。
房间多了两个人,一下便显得充实起来了。时绪房间里的床都是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男人也挤不下,四人索性也不睡了,刚好小李带了扑克牌来,几人便将房间里的桌子搬到中间,一起打斗地主。
“小李,”打牌的途中,张志强想起什么,开口问,“你之前在楼下时说听到了他们说死亡条件,是咋回事啊?”
小李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想到自己之前的失态还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脑袋说:“就是今早上,我听到他跟那个波浪头的女人在说什么每天死人有限制,可以试什么死亡条件的。”
“害,我也没听懂,不过感觉怪瘆人的,那几人感觉跟神经病一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李说。
时绪发牌的手慢了一瞬。
他白天的时候也听到了类似的对话,这话说的就好像那些人不过是来参加一个恐怖游戏,而他们只是这场游戏里可以被随意消耗的NPC一样。
但……可能吗?
打了两小时牌后,时绪退出牌局:“我去上个洗手间。”
大家打了这会子牌也都放松了许多,嗯嗯应着。
因为昨晚摄像死亡的缘故,没谁想再在晚上下楼,为了解决夜间突然的生理问题,便向村长借了痰盂,将每个房间里配备的小棋牌室临时改造成了卫生间。
说来也奇怪,这个招待所的房间连棋牌室都配了,却没有给配独立卫浴。
关上门,时绪正要解开裤子,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空气中,一股独属于雨天过后的腥气和恶臭渐渐漫上来,明明四周没有水,但时绪却依旧感觉到地面上有冰冷的水流流过,没过了他脚踝。
甚至上涨的很快,顷刻间就到了大腿的位置。
时绪猝然睁大眼睛,在察觉到不对的那一瞬,他立即转身向门口跑去,同时大喊——
“张哥!”
“小李!”
然而明明只隔了一扇门,时绪甚至能清晰听到外边三人打牌时的说笑声,但他们就是对他的喊声毫无反应。
关上的门根本打不开,时绪只在门前停留了一秒,那水就迅速漫到了他胸口,肺部被不存在的水流挤压,水丝丝缕缕侵入眼耳鼻口,堵得他难以呼吸,几乎有了一种要被溺毙的感觉。
时绪呛了一口水,努力摆动手臂,试图上浮让口鼻得到呼吸,但水流仿佛察觉到他的动机,有意识地汇成水草模样,缠住时绪小腿,将他猛得往下一拽!
“咳……”
水下,时绪勉强睁开眼,又看见了那个小男孩。
这次不再是一闪而过了,那个男童正站在离时绪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贪婪地盯着他。
细长殷红的舌头,全部泛白的眼眶,和时绪昨晚所见一模一样。此刻那张童子脸眉眼弯弯,表现出极愉悦的神态,它伸出惨白的长满尸斑的手,摇摇晃晃的就要朝时绪走来。
时绪浑身都在打颤。
他真的见鬼了。
这个鬼要吃他。
时绪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内心的恐惧已经达到顶峰,时绪又呛了好几口,挣扎着想逃离,但他越挣扎,那些水流就越将他往下拽。
而就在时绪将失去意识时,他手忽然碰到了一个透明的人。
那人从水流中抱住他,一瞬间,原本令人窒息的水流全部退散。
而即将走进的男童似看见了什么极为让它害怕的东西,也惊恐地尖叫一声,立马抱头消散在原地。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时绪劫后余生地大口呼吸起来。
他全身都在发抖,顾不得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手胳膊牢牢搂住那个透明人脖颈,眼眸已经沁出生理性泪水,如同被惊吓到的雏鸟一个劲的往那东西怀里钻,以企图得到一点安全感。
时绪看不见的地方,一个散发着浓郁黑气的高大人形温柔的将他搂抱在怀中,唇角微微带着笑意,它怜惜的用舌尖舔走时绪的眼泪,肆意亲吻时绪因恐惧而不断发颤的嘴唇。
“别怕……我的宝贝,别怕……”它喃喃道。
语气里的兴奋之意已然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