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谎言环永远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腐烂味,像是过期奶油混着烧融的塑料。
“无信者酒馆”的霓虹招牌闪得断断续续,把门口那只缺了胳膊的青铜恶魔雕像照得忽明忽暗——那雕像手里本该举着的“欢迎光临”牌子,三天前被暴怒环的醉鬼掰下来当武器,现在正插在隔壁赌坊的屋顶上,牌面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艾德里安推开酒馆的金属门时,风铃发出一阵嘶哑的哀鸣。他穿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丝绸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粉色的旧疤。黑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纯黑的眼眸愈发幽深。
他刚走进来,吧台前几个吹牛皮的小恶魔就下意识地闭了嘴,连打架的也停了手——不是因为怕他,而是这张脸实在太碍眼,好看得让人生气,尤其配上他那副永远疏离的冷淡表情,活像个误入垃圾场的歌剧演员。
“哟,这不是我们谎言环的‘无冕之王’吗?”吧台后面擦杯子的独眼恶魔吹了声口哨,浑浊的眼球在艾德里安身上打转,“今天还是老样子?掺了硫磺的香槟?”
艾德里安没理他,径直走向酒馆最角落的卡座。那里的桌椅腿都歪歪扭扭,地面黏糊糊的不知道沾了什么,但胜在隐蔽——当然,更重要的是,那是克里斯汀的专属位置。
果然,红发红眼的女人正把一个想耍赖的小恶魔按在桌子上,膝盖顶着对方的背,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欠我的‘灵魂筹码’再不交出来,就把你那点可怜的记忆磨成粉喂地狱犬了。”克里斯汀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每个字都带着火药味。
被按在桌上的小恶魔哭得涕泗横流:“格里芬大人!再宽限我三天!就三天!我一定能从那个新来的牧师灵魂里榨出价值!”
“牧师?”克里斯汀嗤笑一声,手上又加了点劲,“就是那个在人间偷了寡妇钱还假装慈悲的?他的灵魂早就被贪婪环的领主标了价,轮得到你?”
艾德里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格里芬大人收债了。”他的声音清冷,带着点刻意的优雅,像在宫廷宴会上致辞,“需要我帮忙叫个收尸的吗?我认识暴怒环的殡葬一条龙,打八折。”
克里斯汀回头瞪了他一眼,猩红的瞳孔里火光一闪:“闭嘴,艾德里安。再阴阳怪气我把你衬衫撕了擦桌子。”
被按住的小恶魔趁机挣扎,克里斯汀反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打得对方晕头转向。“滚。”她收回手,弹簧刀“咔嗒”一声合上,“三天后再拿不出筹码,就去炼狱熔炉报道吧。”
小恶魔连滚带爬地跑了。克里斯汀这才转向艾德里安,把桌上的半瓶劣质威士忌推过去:“喝你的。”她自己则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玻璃杯,往里面倒了些深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血,喝起来据说比硫酸还烈。
“听说了吗?”邻桌的两个恶魔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能听见,“天堂那边又有新动静了。”
“什么动静?难道又要提前大屠杀?”
“那倒没有,不过这次的悬赏有点意思——六翼天使长伊瑟克·德莱斯切的羽毛。”
克里斯汀刚喝进去的酒差点喷出来,她用力咳嗽了两声,嘲讽地笑了:“一群蠢货。”
艾德里安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细长的痕迹。他对这些传闻向来没兴趣,地狱里每天都有人编造各种关于天堂的谣言,从“上帝偷偷在人间开了家披萨店”到“天使们其实都穿着带蕾丝的内裤”,真假难辨,大多是无聊恶魔的消遣。
“据说那羽毛上有蓝色的流萤,摸一下就能净化小恶魔身上的罪孽气息。”另一个恶魔说得绘声绘色,“要是能得到一根,说不定能在大屠杀的时候混进天堂!”
“做梦吧你。”克里斯汀忍不住插嘴,她的声音洪亮,盖过了酒馆里的嘈杂,“先不说能不能在大屠杀里活下来,就算你侥幸冲到天堂门口,伊瑟克那家伙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烧成灰。”她顿了顿,灌了口酒,“再说了,净化罪孽?我们这些下地狱的,哪个不是罪孽堆成山?真净化了,怕是连渣都剩不下。”
艾德里安轻轻晃动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见过伊瑟克的画像——在谎言环最大的黑市拍卖行里,一幅据说是用天使泪混合圣光绘制的肖像画,标价是一千个纯净灵魂。画中的六翼天使长穿着银白色的铠甲,面容冷峻,六对翅膀在身后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用月光锻造而成,确实圣洁得让人望而生畏。
“我听说,这次不少领主都动了心思。”邻桌的恶魔还在继续,“贪婪环的莫尔领主已经放出话了,谁能拿到羽毛,就赏他一个‘灵魂庄园’,终生免税。”
“呵,莫尔那老东西自己怎么不去?”克里斯汀冷笑,“他那身肥肉,怕是飞都飞不起来,还想对抗天使长?”
艾德里安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或许不是为了对抗。”他抿了口香槟,硫磺的辛辣味在舌尖炸开,混着一丝诡异的甜,“毕竟,越是圣洁的东西,堕落的时候就越有趣,不是吗?”
酒馆里瞬间安静了几秒,连打架的都停了手,惊讶地看着他。这话实在太大胆了,几乎是在公然挑衅天堂的威严。虽然地狱里没人把上帝当回事,但伊瑟克·德莱斯切的名字,多少还是有点威慑力的——那可是亲手净化了第七层炼狱、把三万叛乱恶魔钉在硫磺柱子上的狠角色。
克里斯汀用胳膊肘撞了艾德里安一下,压低声音:“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要是被哪个贵族的眼线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艾德里安无所谓地耸耸肩,指尖划过冰凉的杯壁:“只是随口说说。反正大屠杀还有三个月,足够他们幻想了。”
他说得没错。地狱里的恶魔大多是短视的,只要有一丝好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扑上去试试。就像现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酒馆里已经有人开始讨论怎么潜入天堂,有人甚至拿出纸笔,画起了所谓的“作战地图”,看起来像个蹩脚的儿童涂鸦。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克里斯汀终于问到了正题。她知道艾德里安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没事绝不会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艾德里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黑色卡片,推到克里斯汀面前。卡片上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一个复杂的符号,看起来像是只眼睛,瞳孔却是扭曲的蛇。
“这是……”克里斯汀的表情严肃起来,“‘深渊之眼’的邀请函?你怎么弄到的?”
“一个老客户给的。”艾德里安轻描淡写地说,“他欠了我点东西,用这个抵账。”
“深渊之眼”是地狱里最神秘的地下组织,没人知道他们的首领是谁,只知道每次集会都会拍卖一些禁忌的东西——从上帝创世时掉落的指甲盖,到犹大卖掉耶稣时穿的草鞋,甚至有一次据说出现了一小瓶“未堕落前的路西法的眼泪”,最后被暴怒环的一个伯爵用三座灵魂矿场拍走。
克里斯汀拿起卡片,指尖划过那烫金的符号,卡片边缘立刻冒出细小的黑烟,带着股焦糊味。“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把卡片扔回桌上,“听说去参加集会的,十个里有八个回不来,不是被当成拍卖品卖了,就是被‘深渊之眼’的人抓去做实验。”
“但这次有我想要的东西。”艾德里安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会拍卖一份‘天堂侧门通行证’的仿制品。”
克里斯汀一口酒差点呛在喉咙里:“你疯了?仿制品有个屁用!天堂的结界每秒钟都在更新,别说仿制品,就算是真的通行证,过了时间也得被烧成灰!”
“我不需要它来通过结界。”艾德里安微微倾身,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莫名的光,“我需要的是制作仿制品的材料——‘圣光结晶’。据说那东西里混了伊瑟克的羽毛粉末。”
这下克里斯汀是真的愣住了。她上下打量着艾德里安,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你该不会……真的对那天使长的羽毛感兴趣吧?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那就是个陷阱,贵族们的游戏!”
“我对游戏没兴趣。”艾德里安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硫磺的辛辣感灼烧着喉咙,却让他眼神更清明,“我只是需要‘圣光结晶’。我的一个客户点名要这东西,出价很高。”
“多少?”克里斯汀挑眉。她知道艾德里安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能让他冒险去“深渊之眼”,报酬肯定低不了。
“五百个纯净灵魂,再加一把‘炼狱之火’淬炼过的匕首。”
克里斯汀吹了声口哨:“疯了,你和你的客户都疯了。”五百个纯净灵魂足够买下半个谎言环的黑市,更别说那把匕首——据说能刺穿天使的羽翼,是多少恶魔梦寐以求的武器。
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认识艾德里安快五十年了,知道这家伙看着冷淡,骨子里却比谁都执拗,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她欠过艾德里安一个人情——三年前她在暴怒环的角斗场上输了赌局,被债主逼得差点卖掉自己的灵魂,是艾德里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债主不仅撕了契约,还倒赔了她三个灵魂筹码。
“什么时候集会?”克里斯汀问,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点不耐烦——显然是打算陪他一起去。
艾德里安看了她一眼,嘴角难得有了点真切的弧度:“后天午夜,在贪婪环的废弃游乐园。”
“游乐园?”克里斯汀皱起眉,“那地方不是早就被‘暴食环’的胖子们占了吗?听说他们把过山车轨道都改成了烤肉架。”
“所以才安全。”艾德里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在地狱也适用。”
他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酒馆门口,就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恶魔拦住了。这两个恶魔身材高大,脸上带着金属面具,看起来像是某个贵族的私人护卫。
“艾德里安先生。”左边的恶魔开口,声音经过面具过滤,显得沉闷而机械,“我们主人想请您去喝杯茶。”
艾德里安挑眉:“哦?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我今晚似乎没有预约。”
“您去了就知道了。”右边的恶魔往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那是一把改装过的□□,子弹里填的不是火药,而是浓缩的硫磺毒液,就算是贵族,中一枪也得脱层皮。
酒馆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克里斯汀已经悄悄站了起来,手摸向了靴子里的匕首,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艾德里安却抬手示意她别动,然后对着两个护卫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嘲讽:“看来我今晚的运气不太好。好吧,我跟你们走,但如果你们的主人招待不周,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跟着护卫走出酒馆,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车窗漆黑,看不到里面的人。上车前,艾德里安回头看了一眼酒馆门口的青铜雕像,眼神深邃。
克里斯汀站在窗边,看着轿车消失在谎言环扭曲的街道尽头,狠狠灌了口酒。她知道艾德里安很聪明,嘴巴又毒,总能把敌人气得跳脚却抓不到把柄,但这次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慌。
“喂,独眼。”克里斯汀冲吧台喊道,“给我查一下,最近有哪个贵族在打听艾德里安的消息。”
独眼恶魔嘿嘿一笑:“查消息可以,得加钱。”
“少不了你的。”克里斯汀把一个灵魂筹码扔过去,那筹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淡淡的红光,“要是查不出来,我就把你剩下的那只眼睛挖出来当弹珠玩。”
独眼恶魔立刻正色:“放心,格里芬大人,保证给您查得清清楚楚!”
轿车里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雪茄味弥漫。艾德里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轿车停在了一栋哥特式建筑前。这栋建筑看起来像是座教堂,却在尖顶上装着骷髅头形状的风向标,彩色玻璃窗上画的不是圣经故事,而是各种酷刑场面,血腥又诡异。
“艾德里安先生,请。”护卫打开车门。
艾德里安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建筑门口的牌匾——“忏悔室”。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地狱里的贵族总喜欢玩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把自己的巢穴弄得像天堂的教堂,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们骨子里的腐烂。
走进建筑,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没有神像,没有祭坛,只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四周摆满了各种古董——从人类世界的蒙娜丽莎仿制品(只不过画中女人的笑容变成了狞笑),到据说是埃及法老用过的木乃伊棺材,甚至还有一个玻璃柜里放着半颗牙齿,标签上写着“耶稣的智齿”。
大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恶魔。他看起来很年轻,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像是个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伯爵。但艾德里安知道,这家伙已经活了上千年,是谎言环的三大领主之一,瓦伦丁·冯·施特劳斯。
“艾德里安,我的老朋友。”瓦伦丁笑着起身,他的笑容很温和,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引人注目。”
“施特劳斯领主。”艾德里安微微颔首,语气平淡,“不知您找我来,有何贵干?”他可没忘记,五年前这家伙想把他收为宠物,结果被他用一句“您的品味和您的年龄一样令人堪忧”怼得差点当场暴走。
瓦伦丁似乎没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他示意艾德里安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那酒液是黑色的,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我听说,你对‘深渊之眼’的集会很感兴趣?”
艾德里安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在地狱里,言多必失是真理,尤其是在瓦伦丁这种老狐狸面前。
“你想要‘圣光结晶’,对吧?”瓦伦丁抿了口酒,“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给你,而且分文不取。”
艾德里安挑了挑眉:“领主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您还是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瓦伦丁笑了,拍了拍手。一个侍女模样的小恶魔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瓦伦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根大约十厘米长的羽毛,羽毛的根部是银白色的,尖端却泛着淡淡的蓝色,像是有萤火虫在里面流动。
“这是……”艾德里安的瞳孔微微收缩。
“伊瑟克·德莱斯切的羽毛。”瓦伦丁的语气带着炫耀,“千真万确,是上次大屠杀时,我从一个垂死的天使卫兵身上找到的——他说是天使长赏赐给他的。”
艾德里安看着那根羽毛,沉默了几秒。他能感觉到羽毛上散发着淡淡的圣光,虽然很微弱,却足以让普通的小恶魔感到灼烧般的疼痛。但他没有,他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这根羽毛,加上‘圣光结晶’,我都可以给你。”瓦伦丁把盒子推到艾德里安面前,“条件是,大屠杀的时候,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接近伊瑟克·德莱斯切,”瓦伦丁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把这个,放进他的盔甲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球,球面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艾德里安拿起金属球,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还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黑暗能量。“这是……‘堕落之种’?”他挑眉,“您想让天使长堕落?这可比拿到羽毛难多了。”
“难才找你。”瓦伦丁笑得意味深长,“整个地狱,论说谎和伪装,没人比得过你艾德里安。而且,你没有魔力,身上没有恶魔的气息,更容易接近天使。”
艾德里安把金属球扔回给瓦伦丁:“抱歉,领主大人,这个任务我接不了。”
“为什么?”瓦伦丁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只要伊瑟克堕落,天堂的防线就会出现缺口,我们就能趁机反攻,到时候……”
“到时候您就能吞并其他环的领地,成为地狱的新霸主,对吧?”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可惜,我对您的宏图大志没兴趣。而且,我惜命。”
“你怕了?”
“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艾德里安站起身,“多谢领主大人的招待,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站住!”瓦伦丁猛地一拍桌子,黑色的红酒溅了出来,在桌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艾德里安,你以为你能拒绝我吗?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捏在我手里!”
艾德里安回头,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冷漠,带着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领主大人,您真以为,我不知道您那根羽毛是假的吗?”
瓦伦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真正的天使长羽毛,圣光会内敛,而不是像这样外放。”艾德里安缓缓说道,“而且,伊瑟克的羽毛上流动的是‘流萤’,不是这种廉价的‘暗影荧光’。您用一只堕落天使的羽毛来糊弄我,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您那瓶‘耶稣的智齿酒’,其实是用暴食环的猪猡恶魔的獠牙泡的吧?味道不错,就是膻味重了点。”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瓦伦丁。护卫想拦,却被瓦伦丁吼住了。
“让他走!”瓦伦丁低吼道,眼神阴鸷,“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多久!”
艾德里安走出“忏悔室”,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谎言环特有的甜腻腐烂味。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地狱的天空永远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据说天堂的天空是蓝色的,飘着白色的云,温暖而明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那是他刚才趁瓦伦丁不注意,从托盘上拿走的——一颗装饰用的红宝石,其实是用一个贪婪的人类灵魂压缩而成的,值不少钱。
“真是个愉快的夜晚。”艾德里安轻笑一声,转身融入了黑暗的街道。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快午夜了。那是一间位于谎言环边缘的小公寓,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和周围的脏乱格格不入。窗台上摆着几盆奇怪的植物——用人类的头发和指甲喂养的“怨念草”,开着黑色的小花。
他刚打开门,就看到克里斯汀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把弹簧刀。
“你回来了。”克里斯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缺胳膊少腿,看来瓦伦丁那老狐狸没对你怎么样。”
“他想让我去给天使长下套。”艾德里安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用一根假羽毛当诱饵。”
“我就知道没好事。”克里斯汀哼了一声,“那‘深渊之眼’的集会,你还去不去?”
“去。”艾德里安给自己倒了杯水,“为什么不去?就算没有‘圣光结晶’,去看看热闹也好。”
克里斯汀看着他,突然说:“艾德里安,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下地狱的?”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艾德里安没有魔力,不像原生恶魔那样天生就该在地狱;他也没有明显的恶癖,不像那些因为贪婪、暴怒、暴食而下地狱的恶魔。他聪明,冷静,甚至比有些天使还懂礼仪,却偏偏待在这个最肮脏、最混乱的地方,还混得风生水起。
艾德里安喝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他看着窗外暗红色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模糊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一个连上帝都信了的谎吧。”
克里斯汀皱起眉:“什么意思?”
艾德里安却没再解释,只是笑了笑:“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贪婪环。”
克里斯汀知道他不想说,也没再追问。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不管你想做什么,小心点。天使长不是好惹的,大屠杀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
克里斯汀走后,公寓里只剩下艾德里安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混乱的街道——恶魔们在打架、赌博、交易灵魂,霓虹灯闪烁不定,像一场永不落幕的荒诞剧。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黑暗中,似乎有极淡的蓝色光点在他掌心闪烁,像萤火虫,又像……天使羽毛上的流萤。
艾德里安看着那些光点,眼神复杂。过了很久,他轻轻握紧手,光点消失了。
“还有三个月啊……”他低声呢喃,语气不明。
地狱的夜还很长,而关于天使长羽毛的谣言,才刚刚开始发酵。酒馆里的赌局已经开了盘,有人赌贪婪环的莫尔领主能拿到羽毛,有人赌暴怒环的某个角斗士会创造奇迹,甚至还有人赌艾德里安——这个没魔力的异类,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艾德里安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毫不在意。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去参加那个据说能看到很多“好东西”的“深渊之眼”集会。
毕竟,在地狱里,最重要的不是未来,而是下一秒能不能找到乐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