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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作者:贼船也是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啪——!”


    一声巨响惊醒了正与周公对弈的张锦舒。睁眼便见经理将文件夹狠狠掼在桌上,伴随一声怒喝: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滚蛋!”


    张锦舒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弹簧般从座位上弹起:“对不起经理,下次绝不会了!”


    “态度给我端正点!当这是你家炕头呢?想睡觉回家睡去!”


    “上个月你绩效全部门垫底,这个月再不合格,自己递辞职报告。还有,这个报表数据核对清楚,下班前把分析PPT发我。”


    说完,经理转身回办公室。张锦舒呆立原地,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出神。


    办公室迅速回归常态,键盘噼啪作响,纸张哗啦翻动,销售夹着电话匆匆走向外面。


    邻座同事探头低语:“锦舒,昨晚又加班了?”


    “嗯,”张锦舒跌坐回椅中,疲惫地整理文件,“熬到三点才睡。”


    “难怪呢,睡那么晚,不困才怪”同事同情地点头,朝经理室努努嘴,压低嗓音,“上次期末他儿子考砸,被老师训了。这几天正憋着火呢,你多当心。”


    “唉,知道了。”张锦舒摆摆手,整个人瘫在工位。想到堆积的工作,眼神逐渐涣散。


    方才……竟梦见了大学时光。那时候多好啊,还有学姐……


    脑海中蓦然浮现那个总噙着温柔笑意的身影。忽而身影翩跹,抬手若拨云揽月,移步如踏浪凌波。可越是动作,那身影反倒愈发模糊。


    我们多久没见了?


    那是多年前一场无疾而终的酸涩初恋。


    张锦舒甩甩头,驱散纷乱思绪,埋头处理邮件里罗列的工作。


    一封未读的体检报告静静躺在邮箱角落。她顺手点开,脸色却越看越灰。


    满纸异常指标让她感觉自己像条轮胎,被工作按在地上反复碾压,遍体鳞伤。


    真该加强锻炼了……


    临近下班,众人开始收拾。经理突然走出办公室拍手:“都等等!永富实业的项目催得紧,月底前必须交付,大家辛苦加几天班。”


    张锦舒充耳不闻,拎包就要走。


    “张锦舒,”经理在身后叫住她,“留下加班。”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经理,我连轴转加班一个月,没休一天,天天熬到十点还不够?今天加不了。”


    经理冷笑:“不想加?行,乐捐四百。”


    四百不多,却足够买断她的妥协。


    同事陆续起身,路过时低声劝:“先吃饭吧。”


    便利店盒饭和泡面的味道,早已刻进她的味蕾记忆。


    今天饭后,她罕见地没随众人上楼,独自坐在街边长椅。


    晚霞如血浸染天际,西边的云朵镶着金红滚边,轻盈地浮在深邃靛青的夜幕之上,仿佛被无形之手细细勾勒。摩天楼群参差不齐地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余晖的微光,清晰勾勒出城市特有的落日轮廓;远处街道的灯光渐次亮起,为这幅壮丽的画卷添上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下班人潮步履匆匆,外卖车在车流人缝间上演速度与激情,挑战汤汁和奶茶的极限。路口的红色尾灯汇成河流,不耐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张锦舒站在写字楼门口,任街风拂面,感受着风里混着烧烤的烟火气。


    这一刻,她久违地触摸到活着的实感。


    日复一日的加班、一年不如一年的体检单、不断被压缩的运动时间,连同那道日渐模糊的身影,随着沉坠的夕阳轰然压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


    被生生压断的。


    “经理,我辞职。”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司。


    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在天黑前下班。


    到家沐浴躺平,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再不用操心修复bug是否引发新问题,不用琢磨商业指数的波动分析,更不用算计明天要熬到几点才能赶完进度。


    眼皮不知不觉合拢,她沉入了久违的踏实梦境。


    张锦舒承认,突然离职是有些冲动了。这一个月投出上百份简历,不是杳无音讯就是面试折戟。


    倒是不少电销电话接二连三吻了上来。呵,这地方,巴菲特来了都得打完两百个电话再走。


    八点后超市的熟食有六折优惠,她掐准七点扫了辆共享单车,揣着那个磨旧的塑料袋赶往超市,采购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再过一个路口就到目的地了,突然,路边冲出一个小女孩,张舒锦急忙捏紧刹车猛转车头,车身侧翻着滑出数米,在撞上前的刹那停住。


    紧随其后的女孩父亲目睹这一幕,指着倒在地上的张舒锦破口大骂:“没长眼啊!怎么骑的车?差点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吼完,还泄愤般踹了一脚单车。


    张舒锦把腿从车下抽出,拍了拍沾上的灰,无奈辩解:“是你女儿突然冲出来的,我也没撞上她。”


    “年纪轻轻的,下次看着点!”父亲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抱孩子,孩子却扭身挣脱,继续往前跑。


    “不要!我不要学跳舞!”


    这句话再次点燃父亲的怒火,他一把捞起孩子,狠狠抽了她一下:“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武术!那是男孩子学的!跳跳舞,漂漂亮亮的,才有男孩子喜欢!跟我回去上课!”


    小女孩哭得更凶了:“为什么啊——我不要男孩子喜欢,我就要学武术!”


    目睹女孩对武术的执着,张舒锦心头微动,上前劝阻:“这位父亲,有话好好说,何必打孩子呢?”


    “你算老几,要你多管闲事?”对方毫不客气,对她的态度寸步不让。


    张舒锦深吸一口气,想帮助孩子的念头压下愤怒,再次开口:“练武术怎么了?就算你是孩子父亲,也不能逼她做不喜欢的事吧?”


    “哦?”那位父亲像是明白了什么,上下打量张舒锦,“就你这样儿,一看就嫁不出去吧?呵,难怪。”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拽着孩子就要走。


    张舒锦胸中怒火腾起,冲上去拦住对方,刚要理论,却有人先一步开口:“这位家长,我是俱乐部的教练。我们理解您关心孩子,也体谅为人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但学费只能退给缴费人,孩子妈妈不在,就算你们现在走了,学费也是没法退的。”


    是她?


    这意料之外的身影,在喧闹的培训班门口突然出现,将张舒锦记忆中模糊的轮廓重新勾勒清晰——那熟悉的身姿仿佛从大学时光中浮现,让她心头一震。


    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调转矛头,将满腔怒火泼向新来者:“哟,教练啊?不就是想挣我钱吗?装什么尊重孩子,以为我看不穿你们把戏?切!”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周围零星的行人侧目。


    这一次,他却未能如愿离开。


    张舒锦的手重重搭在他肩上,让他动弹不得。她指尖的力道透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仿佛要将这无理取闹的男人钉在原地。


    他这才显出几分忌惮,慌乱地瞟了眼肩上的手,转头瞪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们俩一伙的?光天化日想干什么?要打人?”说着,他虚张声势地伸手就要推搡张舒锦。


    却被那位教练死死捏住手腕,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手腕骨节嘎吱作响。


    再开口,那人的声音多了冷冽的警告意味:“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别碰无辜的人。”


    “行,等着!我回去就和孩子妈说,我们家子涵不上你们这破班了!”男人不耐烦地抱起孩子,转身大步离开,边走边吼:“回去自己跟你妈说!不学了!听见没……”


    男人一走,张舒锦紧绷的肩头也逐渐松弛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那位教练身上——陈悦学姐,还记得她吗?大学时那个总带着温和笑容的学姐,如今竟成了这里的教练。


    她心头翻涌着久别重逢的复杂情绪,正犹豫是否该打招呼时,对方已转过身,眼神中带着关切。


    四目相对间,陈悦先开了口,声音轻柔却坚定:“你……要不要紧?胳膊上的伤口看着有点深,我们那儿有药,跟我回去处理下吧。”她指向张舒锦身上那些擦伤,眼神里满是熟悉的温暖。


    闻言,张舒锦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觉此刻的狼狈。露在袖外的手臂和手背都擦破了皮,膝盖侧面也摔伤了,身上沾着不少尘土,确实需要处理。


    “那……谢谢你了。”


    “别客气,你本来就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不记得自己了。也是,自己对她而言,不过是社团里一个学妹,忘了也寻常。


    张舒锦随她走进旁边的武术俱乐部。门口攒动着许多小脑袋,一个个挤着伸长脖子看热闹。


    “别看了,都回去休息,一会儿家长就来接你们了。”


    陈悦驱散门口的学生,领着张舒锦来到里间休息室。她让张舒锦坐下,自己则打开药箱,半跪在张舒锦身前,极其自然地就要为她上药——像以前那样。


    张舒锦见状连忙阻止:“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对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怎么,以前不都是我替你上的药?现在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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