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云州市。
汇宁大厦是一栋三十几层的写字楼,汇集了不少互联网公司,每天都有无数进出的白领打工人。
一楼有些咖啡店和便利店,宋语关推开全家的玻璃门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空荡荡的。
冷藏柜里常吃的味道都卖光了,她蹙眉在所剩无几的饭团中挑了个勉强能入口的。
又转了一圈饮料区,最终还是决定回去喝公司的免费茶水——虽然难喝,但是省钱。
她把饭团放在收银台上:“帮我加热一下,谢谢。”
“不好意思,我们的微波炉今天坏掉了。”
店员看着她抿起的嘴唇,小心翼翼问:“要帮您退掉吗?”
“…谢谢,不用了。”
攥着冰凉的饭团,宋语关坐在落地窗前,一边机械地往嘴巴里塞食物,一边无聊朝大厅望去。
眼睛盯了一整天屏幕,晚饭时刻实在是不想继续看手机了。要玩,她宁可选择白天去卫生间摸鱼玩。
对面咖啡店的顾客居然仍旧不少,柜台那里有一长排等待领取的打包袋。
宋语关忍不住腹诽:这帮这么晚还靠咖啡续命的人都不怕猝死吗?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同事明琪手持一杯咖啡的身影让宋语关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这是打算熬到多晚,那今天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明琪似有所感地回望,正好透过玻璃看到对面那个穿着浅蓝衬衫的女生。
她坐姿随意,球鞋踩着桌下的横杠,袖口挽至小臂,微棕的长发扎成松散的低马尾,露出的额头在便利店的冷光下光洁白皙。
明琪没过去打招呼,朝那方向深深看了眼才离开。
宋语关吃完最后两口晚饭,快步乘电梯回到了13楼——云数科技。
沿着走廊往里,右手边的一大片开放式工位就是她所在的投管部。
本来应该是已经下班的点,办公室里却坐得满满的。
宋语关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回工位的时候偷瞟了几眼两边同事的电脑屏幕。
看起来都在工作,但她也说不准大家的注意力究竟在哪里。
比如她,分内的工作下班前已经做完了,刚刚就只是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发呆。
四个月前,由于一些意外,错过了秋招的她只能在春招末尾飞来的offer里,选择工资最丰厚的职位。
好在她的学校和专业都不错,误打误撞进入了这家正处上升期的互联网公司。
公司创始人正值壮年,在三个月的实习期里,宋语关确实感受到了如招聘时所说的“扁平化管理”带来的好处:
虽然部门工作要求不低,每天也都有任务和日报要交,可气氛还算不错。朝九晚六的时长也非常完美,休息时间足以让宋语关在下班后维持另一份兼职。
可是,从转正期末尾开始,公司突然加紧了业务要求,一群以“同学”互称的上司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数不尽的甲方产品需求文档朝宋语关袭来,每天更是要开如同洗脑的会议,让同事们“自愿”加班到深夜。
今天下午,秃顶的李主管又来巡场强调了一遍:“我们部门的工时上个月还是垫底,大家今天自己看着办吧。”
没错,就数这个李主管令人最无语。几乎无法正常沟通,又爱给员工施压,面对大家的工作成果毫无专业判断能力。
宋语关百无聊赖地点击着鼠标,间隙抬头看看四周同事们的动向,一眼就瞟到了前排正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字的明琪。
明琪比她早实习半年,在公司里的人缘比她好。平时有些幼稚行为,总喜欢阴阳怪气几句。
但也奇怪,这个大学时期就与她气场不合的旧识,反而成了云州市枯燥的职场中唯一让她能有些熟悉感的人。
宋语关看着明琪把微信放在右下角偷偷聊天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漫长的等待,办公室里甚至传出若有似无的叹气声。
宋语关左右晃晃脖子,在心里默念:“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言灵功效,下一秒,坐她右手边的男同事站了起来。
办公室里年纪最大的同事峰哥提着包,一步步走向门口。
宋语关如蒙大赦,也赶快把自己没什么内容的小包收拾好,跟在后面打卡下班。
人脸识别成功,屏幕上一闪而过:22:14。
十点啊!一天多上了四小时班,一个月就是100多小时。
她的工资过了实习期是一万一,税后到手大概九千。这样算,每加班一小时公司就欠她五十块钱。
好的,她现在是公司的债主。
才怪...她是个弱小的、即便公司违反劳动法,还是依旧得苦哈哈执行的打工人。
这个点倒是不难打车,十点四十五,宋语关从网约车上下来。
车外有雨点落下,带着股寒意。她拢了拢大衣,摸出手机在软件上给司机付过去车钱。
还好公司会报销九点后的打车费。
宋语关一边唾弃这种资本家剥削人后给点小恩惠安慰的行为,一边打伞沿小路往住户楼走。
小区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只有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绿色灯箱最显眼。
思想争斗片刻,宋语关还是没忍住拐了进去,在店员复杂的眼神中,扫码买了这个月第数不清楚多少罐的冰啤酒。
没办法,压力太大了,微醺才能有点高兴点忙到凌晨再睡。
手机又响起了钉钉的提示音,不用看都知道是系统数据报错了,看来测试部门到现在都还在加班。
不过她到明天上班前是不会点进去看的,否则显示了已读,同事很有可能就会直接at她处理。
被暴雨持续冲刷了一天的水泥路面非常干净,两旁的树木花草都修剪得很整齐。
宋语关也是因为这个小区的管理不错才租住在这里的,为此她忍受了房东二改过的户型。那个一室一厅的屋子比同价位在别的小区的房子小多了。
小区的安保也不错。她忍不住拉开拉环先闷了两口,冰凉的液体很是清冽,舌尖有一丝微痒的麻感。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现在真像个酒鬼,还好这里没人认识她。
“要不今天早点睡吧。”宋语关低喃:“别真猝死了。”
黄豆般的雨滴变小了些。快到楼下时,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一只狸花猫,迈着步伐走到她脚旁,用尾巴轻扫她的小腿。
可是宋语关现在连撸撸小动物的心情和耐心都没有,直接无视了这只热情缠绕她的小猫,径直走进单元门。
已经在脑内准备好等开门后把包随便一甩,先在最近的沙发上休息一下。
她揉肩转着钥匙,在寂静的楼道里声音格外清脆。刚出电梯没走几步,就发现家门口躺着一个男人。
对方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长裤,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卧倒在门边。
宋语关像电影里的美式家庭主妇一样双手抱胸后拉紧外套,没什么表情地俯视这个男人。
他不冷吗...
按理说,夜晚一个独居女人的门口突然出现男性的身影是有点危险的。但宋语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脑袋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荒谬又熟悉的人名——韩亦铭。
现在想到这个名字,她都还有点从心里发出的反感。
一个月前,没有任何解释或铺垫,韩亦铭给她发来了一条冷冰冰的消息:「我们分手吧」。
事发突然,宋语关却觉得对方肯定不是心血来潮。他是个平时做事很稳重的人,绝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果然,等宋语关发了个句号回去时,已经显示被拉黑了。
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将近四年感情的终结标志。
断崖式分手是件过于无情的事,韩亦铭做好了一切准备,却要求宋语关在瞬间脱离,破开窗户,让那趟恋爱的航班将另一名乘客吹入云层。
最后,宋语关在一个忙着上班的早晨,在来不及收拾情绪的前提下,被迫接受了两人分手的现实。
幸好她不是个爱情大过天的人,在别人看来这绝不是小事,她却只是痛快反手拉黑回去,接着和闺蜜吐槽了几句渣男恶劣行径,没几天就恢复了正常。
然后继续将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面对不掺杂任何复杂感情的、独属她本人的生活…
不过她还不敢告知电话那头的父母。
家里的气氛从半年前就紧绷至极,她不想拿自己感情的事情扰乱父母,让他们还要分心关心自己的感情状况。
想到这里,宋语关又打量了一下那个身影。
真是神人,分手了来找她干什么,想来看她失恋后一蹶不振的落魄样子?
她皱起眉,走上前去,先抬脚踢了一下那男人的小腿。
男人面朝房门侧躺的姿势没有变,仔细一看身上好像还湿漉漉的,宋语关这才察觉空气中有除了自己手上这罐以外的酒精味。
喝醉了来找自己复合?
宋语关想到这就浑身一激灵,韩亦铭以前也不是爱搞醉酒抓马这一套的人啊。
赶快处理掉,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蹲下身,用手去推那个仿佛睡着了的人,一点没收着劲儿。连推几下,直到宋语关都听到了对方脑袋撞在门上的声响,地上的人才仿佛有了知觉,慢悠悠地翻过身来。
楼梯里的感应灯已经熄了,只有点反射的月光照在男人身上,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宋语关眼前,她迟疑了两秒才叫出这人的名字。
“韩亦…钦?”
存了几万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爱看,总之感谢点进来的朋友们[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