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原来在这,倒叫我好找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程远杉转过身,原来是之前被她泼了泔水的丁思世。
见他今日穿的一身黑色衣裳,她嘲笑道:“丁思世,怎得今日不穿白衣裳了?是怕再来一桶泔水,你的狼狈样全都遮不住吗?”
“只是可惜,若是被淋了一身泔水,离你十丈远都能闻到你的臭味。”她嫌恶的掩住鼻口。
“你……”丁思世怒急,想起当日丢人的模样,他恨不得打死对面的少女。
但是……他看向面前面容姣好的少女,强压怒气,打开折扇风度翩翩道:
“当日之事或许有误会,若是其他人,我定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对方若是程小姐你……。”
他随手折下一旁的桃花,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向前递去:
“若是对方是程小姐你,便是扇上我一巴掌,我也是愿意的。”
他眯起眼睛深深一嗅,仿佛闻到了程远杉身上的体香,陶醉的神情令程远杉作呕。
她刚刚未来得及阻止,眼睁睁见桃枝被折下来,又嫌弃丁思世的爪子污了好花,赶忙将那桃枝接到手上。
“程小姐,你这?”丁思世喜上眉梢,见程远杉接受了他的礼,便急冲冲的要凑上去抱她。
迎接他的是如骤雨般落下的拳头。
“你个畜生,胆敢在本小姐面前撒野,我今日便叫你看看,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在吟诗作画的众人突然听到了有男子的嚎叫声,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发现程远杉不在,便赶忙循着声音过去。
还未走近,便看见猪头似的丁思世躺在地上哭嚎不止。
“他,他流血了。”张巧云见到丁思世心里也是震惊,明明叫对方在外头守着的,怎么就进了院子里?
但是人终究是她带来的,见到丁思世嘴边的血,她还是慌了神。
程远杉将丁思世揍的说不出话后,阴沉沉的抬头看了张巧云一眼,然后站起身云淡风轻道:
“怕什么,死不了,一个外男擅闯内院,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惩戒。”
张巧云害怕的退后一步,不敢对上程远杉的眼睛。
所幸的是对方没有说出她的名字。
程远杉拍了拍裙摆的灰尘,对王伽玉说道:“抱歉啊,王小姐,一时不察,叫这畜生折了你家的桃枝。”她从身后欢惜的手里拿出了桃枝。
王伽玉纳罕的看着她身后一脸平静的欢惜,心想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大事面前面不改色,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王伽玉又看向那桃枝,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定是那登徒子借花献佛,不顾男女大防吓着了程姑娘。
先前她的弟弟便总想偷偷来折一枝送给旁的小姑娘,都被她严厉制止了。没成想今日叫丁思世得手了。
她心里有些可惜,但知道此事与程远杉并无关系。
“程小姐,此事哪里是你的错。内院这么多姐妹,若是真让此人进去了才是吓人。我们该谢你拦下了他。至于这桃枝……既已脏了,便扔了吧。”
她不想碰丁思世碰过的东西,于是示意身后的丫鬟接过。
程远杉看向就算被折下也依旧娇艳欲滴的桃花,有些不忍。这枝桃花本该好端端的在树上绽放,却要因旁人而白白落入尘土。
“既然王小姐不要此物,赠于我可好?”她轻柔询问,嘶哑的声音透着无人理解的情绪。
王伽玉不知程远杉为何突然难过起来,只得连连点头:“桃花赠美人,我最愿意不过。若程小姐喜欢,我可以多折几枝新的给你。”
“不用,就这枝,多谢王小姐的馈赠。今日出了这事,想必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我先走了。”程远杉对她展颜一笑,然后带着欢惜一摇一摆的离开。
等她走远后,原地的贵女才回过神。刚刚程远杉那笑,如冰雪消融,春光乍泄,晃的她们都失了神。
“我好似从未见她这样不带恶意的笑呢。”有人轻声说道。
“是啊,先前总觉得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她走起来的确……”说话的少女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其他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
程远杉腰细臀翘,走起来扭的幅度比任何人都要大,瞧起来性感极了。她们忍不住观察起自己的身材,发现自己也是有着不一样的韵味,于是放下了心。
王伽玉则是冷冷的看向地上被打晕过去的人,吩咐丫鬟叫几个小厮进来,对其他姐妹一一道歉后,将她们送出了府。
程远杉回到府中后,还未来得及与母亲打招呼,看见桃花有些蔫蔫的,便赶忙回到自己屋子里处寻找可以放这桃枝的瓶子。
欢惜欢意则被她赶到自己的房中休息了。
程远杉翻箱倒柜,将库房里的花瓶和自己屋子里的瓶子全都拿了出来。
将桃枝放进去后,她又觉得无一个花瓶配得上这枝桃花。
她泄了气,想着倒不如明日出去看看,看到好看的买下来,现在先随便放个瓶子里。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去翻自己的钱箱,打算拿出些银票,买最好最贵的花瓶。
她拿出钥匙一打开钱箱,便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了。
钱箱里竟然有一个花瓶?她盯着那个就在在暗处也散发着莹润光芒的瓶子,笑的合不拢嘴。
往日她不怎么翻钱箱,钱财都是由欢惜掌管,今日一打开,里面竟然还藏有这么一个宝贝。
其实说来她以前好像见过这花瓶,只看了一眼便被欢惜打了岔,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想来是欢惜时不时的换个地方藏这瓶子,今日被她无意找到了。
“好你个欢惜,敢背着我私藏东西,等你醒了我非斩了你手不可。”程远杉盯着花瓶,神色晦涩不明,转头又乐呵呵的将里面盛了些水,然后将桃枝插进去。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屋子里,洒在桃花枝身上,桃花竟显得愈加生机勃勃。
她满意的点头,将花瓶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而后出门练她新得来的大刀。
她挥刀挥了上百来下,热的满头大汗。
做女子就是不容易,就算她浑身是汗,也不能脱下任何一件衣裳,凭什么男子就可以赤着胳膊舞刀弄枪。
况且她原来明明也是个男子。练着练着,程远杉愈发气愤,将院子里的花草都砍了个头。
她气喘吁吁,叉着腰对散落一地的花瓣叶子说:“我喜爱桃枝不错,可别以为我对任何花草都怜香惜……”
欢意跟着欢惜准备去叫自家小姐去夫人院里去吃饭,还未走近便听到小姐对着院子里的花草喋喋不休。
她惊恐的晃了晃脑袋,心想莫不是有她看不见的鬼魂在小姐那?她冲上去闭着眼挡在程远杉面前:
“各位好汉,冤有头债有主,我家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从不杀人,她也不是个能断案的主,你们若有冤屈,还是去寻大理寺卿吧。”
一时间院落里寂静无声。欢意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便对上了程远杉嘲弄的眼神。
小姐何时站在了她对面?欢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小姐神色古怪,她想莫不是小姐见她如此勇猛,莫不是感动到了?
欢意正要说一些感人肺腑直言来表忠心,程远杉便张口道:“谁将这痴傻丫头送进来的?莫不是见我过的太苦,送来个猴子逗我一乐?”
李雾无等程远杉带着两个丫鬟来到院子里时,见到的便是欢意与欢惜如出一辙的死人脸。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以往欢意脸上总是洋溢着一股傻气,圆圆的脸让人瞧着就喜庆,今日怎么就面无表情了?
李雾无思忖,但也不敢管程远杉院子里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母女之间又闹出不愉快可就不好了。
“杉儿今早吃的少,中午我吩咐厨房多做了些,快坐下吃吧。”她拉过女儿的手坐下。
程远杉点点头,开始扒自己的碗。今早吃那么点,她早就后悔了,王伽玉的院子里虽有糕点,但那些糕点她全吃完了肚子也依旧扁扁的。
几年为了像女子一般纤细,顿顿都是青菜,一点荤腥也不敢沾。直到父亲见她辛苦,暗地里继续教她练武,她才敢放开了吃。
“吃慢点,吃慢点。”李雾无夹了几块肥肉到程远杉的碗里,心疼道。
“多谢母亲。”程序岐不在的时候,程远杉大部分情况下都极为乖巧。
入夜,欢惜进了程远杉屋子里替她点灯。看到那个花瓶后她心跳漏了一拍。
程远杉洗完澡,擦拭着头发坐在床上。
她觑着欢惜的神情,得意道:“怎么了,私藏的宝贝被我发现了,心里紧张不已吧。”
欢惜并不知晓那花瓶是做什么的,夫人只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摔坏了它,也不要让程远杉瞧见,欢惜猜想这大概与程远杉装扮成女子有关联。
怕程远杉知道后会摔碎这花瓶,她只得苦笑道:
“这花瓶是我年幼无一得到,奴婢也没什么好东西,便想将此物藏起来作为小姐下个月的及笄礼物。”
程远杉沉下脸来,看向欢惜冷哼一声,真当她是傻子呢?她摆了摆手示意欢惜出去。
“既然如此,本小姐就勉强收下了,放心吧,我定不会将此瓶摔坏的。”她盯着那花瓶恶狠狠道。
欢惜心里还是害怕,她从柜子里掏出一叠厚布料铺在那瓶子四周:“小姐愿意收下就好,此物十分宝贵,小姐还是要好好爱惜。”
等欢惜出去后,程远杉绞着手帕,想起七岁那年的疼痛和这七年里不伦不类的生活,心里又升起了一股破坏欲。
她床板底下掏出个剪刀,掀起衣服往自己的腹部狠狠划去。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一阵奇怪的幽香却飘进了程远杉的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