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调查会议在崔美同意加入外勤一组后就进入了尾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甚至在白见真身上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她似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并被任命为外勤一组的临时组长一职。
“几乎没人会拒绝联合政府的配偶福利，至少我工作的这些年里很少见。”在会议最后，吴理手扶了扶镜框，透过缝隙看向崔美和白见真，似乎对有人拒绝福利还有些感到遗憾。
崔美总觉得吴理的余光瞥向了庄炎，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吴理音调明显愉悦很多，她继续说道，“虽然员工手册上都有详细说明，但你们年轻人可能也不会仔细看，我在这里再次口头重申一下，关于日后的晋升问题，联合政府有相关的职工晋升制度。”
一段被摘选的员工手册内容，以放大加粗的纯文字形式，替换掉了组建外勤一组的信息资料，被吴理用她手腕上的灵通投放在会议室中央的全息屏。
【晋升评价将参考员工积分情况，参考比例80%。积分情况可分为：个人积分与家庭积分两种计算方式。
参与联合政府晋升的职工必须为查奥斯合法公民，持有效查奥斯公民证件，为联合政府工作期限满五年并连续缴纳公民保险和个人所得税。
个人晋升积分：由工作年限、任务工分累积、政府奖励等构成；
家庭积分晋升：所有家庭成员须满足个人晋升积分条件，新增子女家庭成员时，子女个人积分为家庭积分总和的30%，所有家庭成员积分累积为家庭积分总和。
（详细计分规则参照手册附录）
另注：每名员工只可在个人积分和家庭积分制中二选一】
崔美：？
她看着晋升评价的积分计算方式，只感到荒唐无比，职工晋升与婚恋、生育有关，这整个积分制度，甚至还不如她原本那个世界里，小汽车摇号的积分制度谨慎。
阅览晋升规则这件本应该严肃认真的事儿，在崔美放飞的想象中瞬间变得幽默起来：她好奇查奥斯里那些单身、不婚主义的员工，是不是就失去了竞争晋升的机会。
“你们还太年轻了，放弃政府福利的员工，通常在日后联合政府的工作晋升道路上，就会比同期艰难许多，没人会在有大好前途的情况下，拒绝锦上添花的机会。”
吴理说着话时，似乎对柏苏有所顾忌，但她看起来又十分想再劝说崔美和白见真，最终只好妥协说，“为了避免你们日后会后悔，配偶福利我先为你们两个人保留。”
她语重心长道，“加入外勤一组，才给你们做的推迟和福利保留，普通职工可没有这种待遇哦，查奥斯的公民，应该为了联合政府的‘新生计划’积极出力才对。”
“另外，”吴理看向崔美，“加入外勤一组相当于晋升，由于普通公民职工身体没有异能化，无物影响值受干扰因素众多，特事管理处将会对你进行为期49天的观察期，不用有其他想法，这只是对你高度优异的无物影响值的观察，不会影响你的日常工作生活，你可以当调查员不存在，你的调查员会是特殊行动组下属成员，这位调查员在必要时刻，也可以保障你的基本生命安全。”
崔美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机会，她只好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各位，我还要带着崔美和白见真在管理处做些权限录入和其他工作，时间紧迫，我们就先离开了。”
吴理收好面前的电子屏，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后长长松了口气。
她冲崔美和白见真挥挥手，“姑娘们跟我走吧。”
接着，一直也没太多话语权的陆仁也打算先离开，他悄悄瞥了眼白见真，低声跟庄炎说，“我先去医疗中心看看明仲他们，听说净化还要几天才能完成。”
只一会儿工夫，吵嚷热闹的管理处十八层会议室里，只剩下柏苏和庄炎两个人，她们隔着会议室的长桌，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高楼外夜深人静，明月高悬在深不见底色的夜空中。
续了几轮的保温杯里早就没了茶香，庄炎并没有看向她对面的柏苏，而是望向窗外的夜色，她轻轻敲点着桌面，半晌终于对着夜空张了口。
“柏苏，二十五年过去了，你还给那个孩子起名叫白见真，过去的事儿，就不放下吗？”
“你知道归墟场里的任务是怎么结束的吗？”
柏苏没有直接回答庄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刚刚在会议室中的所有人，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全息画面的资料中有关于派单系统故障的说明，以及归墟场任务的相关报告。
上面明确写着，由于特殊行动组的介入，以及归墟场里域空间能量波动值降低，特殊行动组找到了里域空间与现实世界连接通道的突破口，进而轻松结束了归墟场的任务。
而任务评定系统与派单系统一同受到地磁暴影响，派单任务等级十八，同样也是误判，甚至由于任务目标焚化工的无物污染度并不能达到十八级，连接通道被特殊行动组突破的同时，由于受污染空间变大，无物污染密度降低，促使任务正常结束。
柏苏继续说，“你跟那群人一样，相信特事管理处的结案报告吗？任务确实结束了，因为形成里域空间、导致重度污染的无物被彻底清除了。”
庄炎终于停下轻点桌面的手指，收回视线错愕地看向柏苏，又瞥了眼会议室里的监控器，她压低着声音向柏苏的方向凑近，“这不可能，结案报告里并没有写，你怎么……”
“特殊行动组在现场收集到的资料，经检测，收集着无物之线的线团上，污染也被彻底净化了。”柏苏看着庄炎颤动的眼球，神色如初，她继续说着，“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其他东西。”
话只讲到一半，在看到庄炎瞬间睁大的双眼时，柏苏轻轻点了点头。
转过身，柏苏也向窗外看去，她微眯着双眼看着浓重夜色中愈发明亮的月亮，“很快，整个联合政府都会知道，外勤一组被重启，又有一个普通公民加入了。”
“就像二十五年前那样。”
·
休假结束的次日。
顶着一对巨大黑眼圈，崔美嘴里还叼着在路上便利店买的大肉包子，不早不晚踩着点儿在疗养处门口的虹膜机子上完成了上班打卡。
她昨天一整晚都睡得不太好。
抛开她真的吃了太多，连麻辣烫的汤都喝了，确实很撑不说，心里面有些事儿堵在那，确实很难安心入睡。
归墟场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几天，甚至结案报告她也在特事管理处十八层的会议室中见到过，但这一场莫名结束的外勤任务，却成了崔美心里的疙瘩。
归墟场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了解的事情，才会促使她和白见真被要求加入外勤一组。
特事管理处的文件说得好听，“建议加入”，实际上她和白见真根本没得选。
白见真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很害怕她们疗养处的处长柏苏的模样，当时关于加入外勤一组的建议刚刚公布，崔美就看到柏苏看向白见真的表情，完全不容白见真拒绝。
吴理主任在询问白见真时，果然白见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崔美原本是打算拒绝加入外勤一组的。
她留在查奥斯的打算，就算这里人类可以进化身体，产生异能，甚至还可以长生不死，但这些跟她并无关系。
并不是因为崔美本身只是普通公民，在查奥斯，听说普通公民也会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刺激基因的转变，从普通人类的身体进化至异能化。
崔美并不想取代“崔美”，她不想取代任何人，她只想做她自己，就算她只是个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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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薄薪水、被人说工作晦气的入殓工。
她可以暂时在查奥斯，短暂地扮演那个老实窝囊的崔美，可就算名字和长相都一模一样，她知道她们始终不是一样的人。
她没权利替原本的崔美决定她生命的河水要以怎样的姿态，流向什么样的地方。
崔美在听到员工福利居然是分配配偶时，她看到想拒绝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白见真，甚至灵机一动用“克夫”当借口想要推脱掉。
不管是白见真，还是原本的崔美，都不应该被人安排人生。
就在她以为，这样看似无理取闹，甚至对比原本的崔美有些失心疯的行为，依然没办法让她拒绝加入外勤一组。
因为系统二狗说：
为查奥斯联合政府工作的职工，拥有优先选择配偶的权利，可以延期选择但不得拒绝选择，享受职工福利的同时，共建“新生计划”是职工义务；
查奥斯普通公民，和非政府职工的异能化公民，都会在联合政府的相关部门的安排下，与身体机能适配的公民结为伴侣，不得延期，共建查奥斯“新生计划”是公民义务。
而普通公民作为非异能化人类，繁衍能力最为优秀，会在成年后就进入“新生计划”的人才库，优先与异能化公民配对。
也就是说，如果崔美拒绝加入外勤一组，在重新回到疗养处不久后，就会由于什么“新生计划”，被迫接受安排好的配偶。
她甚至不能拒绝，因为她只是个繁衍能力还不错的普通公民。
只有加入外勤一组，接受这从天而降的“晋升”，她才能在自己普通公民的身份背景下，有选择的权利。
崔美只能硬着头皮加入外勤一组，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帮到原主。
系统里短短七天的记忆回溯，原主作为疗养处里唯一一个普通公民，是处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工作勤勤恳恳、从不偷懒，只要是麻烦的、累的工作，大家都会丢给她做。
甚至原主崔美也知道大家都是什么心理，但她从来都是笑一笑，全盘接收，黝黑的眼珠子在阳光底下格外锃亮。
但就是这样一个每天唯唯诺诺、本本分分上班的小姑娘，把自己的存在感一再降低，回溯里的资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职场里非常窝囊的一个人，也还是会有人给她穿小鞋，使绊子。
只因为她是个普通公民，是一个没有家人独自住在员工宿舍的普通公民，更是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单身普通公民女性。
会有人因为听说她是单身、尚未择偶的普通公民，就徘徊在疗养处大楼外，或者员工宿舍附近，张嘴闭嘴就是异能化公民能看上她一个普通公民，简直是她的福气。
又或者那种满嘴说着自己多么优秀，在联合政府的发展会多有前景，转头就问她愿意生几个的。
这些话题最后，无一不落到“查奥斯公民总要支持新生计划，积极繁衍”上。
原主崔美在回溯里，似乎从来都不会说“不”，更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
但每一个急于“繁衍”的人，都被原主崔美拒绝掉了。
而在员工宿舍里，崔美看到了属于原主崔美的个人信息表，那是一张作废的“新生计划”普通公民的人才入库表格。
申请入库承诺那一栏里写着：我自愿人才入库，为查奥斯“新生计划”繁衍生息做贡献。
然后被狠狠地划掉了，甚至划烂了纸。
自从来到查奥斯，这个复杂难以捉摸的新世界就让崔美心累，她只想赶紧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摸鱼混日子生活。
但如果在查奥斯扮演原主崔美的这段时间里，可以让一个女孩子拥有选择的权利和话语权，那她愿意为此多留一段时间。
尽管没人会记得她来过查奥斯，但或许那个跟她同名的女孩，漂亮的眼睛会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