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星1001正好是午休时间，席牧拨过去的视讯很快被接起。
身穿军装的老人端着茶杯喝茶，故意不看屏幕，语气不咸不淡的：“想清楚了？”
席牧：“年纪大了少喝浓茶。”
“你少管我。”老人不高兴地放下茶杯，“你是孙子，我是孙子？”
席牧：“我是我爷爷的孙子，你是你爷爷的孙子。”
老人一噎：“过了笔试翅膀硬了，特意来气我？”
席牧放下擦头发的毛巾，转而问：“贺廉上将家七年前发生过什么，您知道么？”
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老人一头雾水：“你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闲事？”
“知不知道？我好奇。”席牧追问。
老人：“七年前我还常驻在天河座呢，上哪儿知道贺家的家事？”
以林梁的描述，七年前发生的事绝不只是家事这么简单。席牧换了一个说法：“那您知不知道贺廉上将为什么突然不管装备部了？正常换届卸任，还是被革职？”
老人听席牧三句不离贺家，烦了：“你管这么宽干什么？”
席牧没多解释，故作随意地试探：“我在想，贺上将在装备部经营多年，现在装备部还有没有他的势力？像是会不会认识特别杰出的机甲设计师之类的。”
刚说完，听到老头子一声嗤笑。
“你知道七年能改变多少事？”
老人一双鹰眼注视着席牧，上位者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别说七年，不出半年，贺廉的势力就能被彻底蚕食干净，更别说姓崔的老小子雷厉风行，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怎么会把贺廉的人留到现在？就算还在，也被调到犄角旮旯的角落里永远回不来了。”
席牧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听到这话倒也没多失落。
崔派不会重用贺派的人，以433这些年亮眼的成绩来看，极可能是崔派的人，这才是老头不乐意见他的原因？
老人见席牧若有所思，多问了一句：“怎么，这就开始物色机甲设计师了？对考核这么有信心？”
所有升到将级的军官都能申请得到一架量身定制的机甲，上辈子席牧升了军衔，直接把需求书发给了433。
席牧想着事，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只要好好走升军衔的流程，至于机甲，我会帮你物色到最好的设计师。”老人语气自得，“虽说装备部是老崔在管，但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席牧神色微动：“那您想办法帮我找到00750433，八代机甲H8的总设计师。”
老人一顿：“胃口不小啊你。”
“能办到吗？”席牧追问。
老人：“指定不了。”
接收到席牧怀疑的目光，老人硬着头皮解释：“我只能在我认识的设计师里帮你挑个合适的，不认识的我上哪儿给你找？去求老崔吗？”
席牧：“有什么不可以？”
老人：“……”
席牧满脸真诚：“为了孙子的将来，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席牧话还没说完，视讯屏幕就黑了。
第二天晨练后，席牧收到驻军指挥官办公室发来的信息，让他过去开会，要开启第二轮考核了。
席牧开车到办公楼前，汪鸣在内的四个上校正一起走上正门的台阶。
听到引擎声，几个人转过头，和下车的席牧打了个照面。
这次的候选人里，年纪最小的庄烨都40了，而席牧才24，和其他人都差辈分，混在一群老头里格外扎眼。
“这不是小席吗？”气质儒雅的舒定荣率先打招呼，“还没恭喜你呢，笔试第一，真厉害，不愧是席家的孩子。”
听起来像祝贺，可言语间把成绩归功于席牧的出身，其他几位平民出身的上校顿时就不舒坦了。
席牧和他们颔首致意，一起进办公楼。
“你考第二也不差，舒上将要是听到你的成绩，一定很高兴吧？”
他口中的舒上将是南离座分管上将，比起席牧，舒定荣简直是明面上的关系户。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席牧话里有话？
这小子确实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年轻人记性就是好，我们自叹不如。”
走在右手边的中年硬汉接话，面上带着爽朗的笑，“不过竞选驻军指挥官，只凭记性可不够。”
席牧没记错的话，这是考第三的汪鸣，现任七号基地前锋部队指挥官。
“但没记性是不行的。”
汪鸣一噎，笑意发干：“没错。”
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席牧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左手边，那个姓庄的又在瞪他。
老登就是戏多。
小会议厅，考核组的三位中将坐在圆桌上座，先例行说了一些祝贺的话，紧接着公布第二轮考核的形式。
一个助理考核官拿过一个抽签桶放在桌子上。
坐在最中间的alpha中将看向所有人：“我们准备了十个不同的任务，用最原始的抽签方式决定，限时一周，一周后不论有没有完成，请你们以报告的形式呈交上来，我们会根据任务难度和完成度来综合评分。”
舒定荣举手发言：“任务难度差别很大吗？”
alpha中将：“不会差很大，但类型不同，像解决某个污染区的一些问题，或是调查某种变异生物，也可能是别的。”
难度系数关联评分，在竞争对手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谁都想抽到难的，和对手拉开差距，但难度越大越难完成。
见所有人没异议，alpha中将对席牧做了个请的手势：“席上校第一轮第一，你先来。”
席牧没动：“还是年龄最长的先吧。”
抽签完全随机，不存在吃不吃亏的问题，席牧的谦让让在座其他人舒坦不少，好歹中年人的面子保住了。
席牧等所有人抽完，去拿了最后一根签子，解开红绳展开。
【一个月前在薄荷市南部森林爆发过一次C级虫潮，驻军战后清点发现有三块破损机甲零部件丢失，定位芯片可能损坏，最后定位到的位置已经通过内部系统发送给您，请在一周内找回机甲碎片。】
席牧冷着脸看完。
这是把驻军棘手的工作直接甩给他们了？
过去了一个月，该找的地方肯定已经地毯式搜索过，这都找不到，很可能被转移，或者在出状况时就彻底粉碎了。
席牧查看内部系统，发过来的信息里显示，本次任务难度A。
他从屏幕抬眸，确认是不是只有他这么倒霉，结果其他九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坐在上座的alpha中将面带微笑：“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所有人憋着火，只能咽下这口气。
临时办公室。
小客厅的半空投放着薄荷市的地图，在南郊靠近山区的方向标出了一个红点，这是机甲碎片最后定位到的位置。
席牧倚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撑着桌沿，右手隔空一划，再次播放一个月前的对战视频。
确认战场的范围后，他随手拿过从驻军指挥官那借来的资料翻看。
报告上记录军队对战场和目标位置附近搜查过不下三次。
“大海捞针啊。”程曜和萧钦各自翻看其他资料，忍不住吐槽，“星球这么大，一周内上哪儿找这些破烂？”
萧钦：“C级虫潮就把机甲玩烂了，还找不回来，我真服了。”
席牧留意到其中一块机甲碎片来自Y3，想到上辈子433闯进军队说的那些话。
Y3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在特定条件下可能造成机甲解体。
Y3的问题很可能不是三年后才爆发，433注意到了，那装备部为什么没有下发通知？
433那老头为什么会独自闯进军队？
从中午看到晚上，席牧晚饭都没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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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钦打包了一份盒饭回办公室，席牧站在全息地图中间，不时缩小放大地图做标记，查看窗口上的地区介绍，神色专注。
这一刻，萧钦对席牧要做驻军指挥官的决意，有了实感。
席牧很多时候不按常理出牌，但他认真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
“有头绪了吗？”萧钦把盒饭放到桌上。
席牧：“明天先去趟垃圾城。”
在薄荷市以北五百公里外有个叫垃圾城的地方，说是城，其实是划分出来的一个地区。
像边境这些落后的星球，有不少回收金属的产业链，而垃圾城是附近几个星球的运输枢纽站，每天进进出出的废弃金属少则几十艘运输船，多则上百艘。
萧钦：“你觉得机甲碎片可能被拉去卖了？”
席牧点头：“抛开已经粉碎的可能外，军队在战后立刻清扫战场都找不到，极可能被一些专业拾荒盗卖的贩子拉走了。”
萧钦：“可已经过去一个月，可能已经被偷偷带出境。”
“先去碰碰运气吧。”
席牧把遗失碎片的模拟图放出来，“这些东西没那么容易带出境。”
萧钦扫了一眼：“半个驾驶舱丢了？！”
-
香樟北部工业区，地下车间，机甲测试区。
吊在半空的机甲在智能控制下做着简单的挥手踢腿动作，密闭的空间里随时变换辐射值、温湿度，模拟各种极端天气。
测试区外，贺雅峥曲着一条腿坐在零件堆上，工装领口随意地敞开着，一条裤腿挽起，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腿。
他面前依次展开十几面大大小小的虚拟屏，各种测试数据来回跳动。
沈崇明从工作台抬头，问那边的贺雅峥：“怎么样，决定了吗？”
过了片刻，贺雅峥才有些犹豫地开口：“用T1101吧。”
沈崇明赞同地点头：“这一阵子测试下来，T1101性能最稳定，Y3的关节也是用的这款金属。”
见贺雅峥不是很高兴，沈崇明追问：“还不满意？”
“数据是不错，但没达到我的预期。”贺雅峥把另一款T1030材料的测试数据放大，“我更喜欢这款，表现最好。”
沈崇明：“但这款是新型合成金属，测试数据库资料不足，性能可能不稳定。”
“我也是考虑到这点。”
贺雅峥看着屏幕出神。
沈崇明察觉贺雅峥情绪不太对，去餐厅吃晚饭的路上，低声问：“你这几天怎么了，要是压力太大就先做点别的，咱不赶进度。”
“倒不完全是因为H9。”贺雅峥有些不得劲。
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接907号案子算是意外，但也不像这次结婚，心里完全没底。
席牧一句“很忙没时间”就没下文了，搞得他天天担心被离婚。
一旦有了期待就会患得患失。
贺雅峥揣着口袋，拖着嗓音吐槽：“对象完全不管我。”
沈崇明失笑：“那还不好？你不是一直就想找这样的人？”
“太自由了，没安全感。”贺雅峥慢悠悠的，“要是态度再明确点就完美了。”
沈崇明：“……就这么喜欢人家啊？”
贺雅峥：“在这鬼地方，我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对象了。”
不管事，不着家，不粘人，多敬业的工具人？要是没这五个月的试婚期，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吃完晚饭，贺雅峥习惯再去车间里加班几个小时，熬到深夜才回家。
车子开出工业区后不久，终端震动，进来一条信息。
他以为是席牧，没想到是阿飞发的。
【贺先生，来了一批新货，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贺雅峥屏蔽监视信号，直接回拨过去。
“这次的货在哪里？”
阿飞：“N2001，垃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