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
贺雅峥收回手，“我没见过你。”
他有些疑惑，带着点被冒犯的不耐烦，但情绪控制得很好，语气不重，不会让旁人难堪。
这温和的态度跟无人区的叛逆小老头完全不同。
席牧怀疑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
他自认眼力不差，除了情报局那几个特别擅长伪装的探员，一般的伪装一眼就能看破。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或是说话的语气、神态、待人接物的方式，或是仪态、小动作，很多是连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细节。
伪装的人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一些和身份不符的地方，更拙劣的伪装只要看一下脸部状态就能分辨。
用再仿真的假皮，假的就是假的，贴了假皮的脸和真脸有本质的区别。
席牧试着回想小老头那张横着刀疤的糙脸，可能是老头没做太大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假的。
撇开皮肤质感，这两个人的五官轮廓也有很大的不同。
老头的鼻梁有轻微拱起的弧度，眼皮压着眼尾的部分睫毛，眼白浑浊，眼神阴沉凶悍，而这位鼻梁挺直，眼尾微微上扬，眼神平和清澈，透着年轻人的朝气。
撇开五官，老头身板厚实，颈椎前倾，起身时略有凝滞，脚步偏重，有着中年人身体机能下降的沉重感。
而眼前这位仪态挺拔轻盈，肩颈弧度流畅，肩背线条并不厚重，看着清瘦但不松垮。
怎么看都是不同的两个人，但会这么巧，戴着编号一致的同款电子镣铐，同样右手都是义肢？
“还有事吗？”贺雅峥见席牧站着不走，礼貌询问。
“不好意思，可能看花眼了。”席牧顺着话道了歉，去6号位坐下来。
6号和8号位错位相邻，两张桌子只隔了一米宽的过道。
席牧坐的位置和贺雅峥在一条线上，只不过他们一个面向左边，一个面向右边。
席牧对不远处的服务生招手，点了两杯咖啡，问服务生：“有今晚参加派对的人员名单吗？”
服务生：“您用终端碰一下桌角感应区，会显示所有人的详细资料。”
席牧：“谢谢。”
终端扫过，眼前弹出一个虚拟窗口，显示会员近百人，不过贺雅峥长得太出众，席牧很快就找到了。
会员姓名：贺雅峥
性别：alpha男性
年龄：24
公民等级：E
职业：白领
对另一半的要求：B级以上，接受闪婚，其他不限。
“贺雅峥……”席牧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留意到隔壁桌alpha微微垂眸，有一瞬间掩饰情绪的回避动作，眼底多了些许了然的笑意。
不止感知能力强，伪装技术也不输专业人士。
和他同岁，注册时间是四年前。
二十岁就开始相亲，到现在没相到对象，算得上是钉子户。
以贺雅峥的美貌不可能找不到对象。
要么要求太高，要么像这beta忌惮他E级犯过罪的身份，不敢深入接触。
让他遇到两次，这次没有再放走的道理。
隔壁桌，贺雅峥知道席牧一直在盯着他，只当看不见。
他们没什么交情，没有叙旧的价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多久，席牧的相亲对象来了，叫林远峰，是个很健谈的beta，算是这一整天里席牧相到的唯一一个正常人。
席牧知道对方练过散打，爱户外运动，随便扯了几个话题，气氛很快没了初见的尴尬，聊得还算愉快。
林远峰喝了口咖啡，忍不住多看了席牧一眼：“席先生，我看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也会来相亲呢？alpha走到哪儿都不缺追求者吧？”
语气里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真好奇。
三等星上的alpha和omega一样稀缺，几乎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普通人没机会接触。
“我的工作环境接触不到太多异性。”
席牧意有所指，“家里催得紧，我想尽快找人结婚，最好能闪婚。”
“闪婚”两个字特意放慢语速，用意明显。
隔得这么近，贺雅峥当然听到了，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茶盏的边缘，看着像在听歌，注意力全在隔壁桌。
“贺先生。”beta男生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贺雅峥抬眸，眼神询问他想说什么。
beta男生双手交握，深吸了口气：“我看得出你不是什么很坏的人，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你以后改过自新，我觉得我们……总之，我不介意你以前做过什么，但以后不能再……”
“你不用勉强。”贺雅峥随口敷衍。
beta男生急忙摇头：“我没勉强，贺先生给我的感觉很好。”
贺雅峥：“有时候看人不能只凭感觉。”
beta男生一噎：“但你现在有好好在工作，我相信以后你不会再犯罪了。”
“那可不一定。”贺雅峥语气轻缓随意，“我给不了任何承诺。”
beta男生快哭了。
怎么这样？是不是哪里不对？
beta男生干巴巴地强调：“我觉得你不会了，要相信自己。”
贺雅峥：“我不喜欢被束缚。”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贺雅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席牧和林远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隔壁桌的贺雅峥欺负老实人。
“与其指望对方按照自己的期望去改变，不如一开始就找符合预期的人，大家都轻松。”
林远峰不知道席牧这句话是说给隔壁桌听的，非常认同地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去改变一个人太难了，席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
席牧放下咖啡杯，托着下巴想想：“肤白貌美，和我差不多高，最好是黑发，双眼皮，睫毛不能太卷翘，直直的好看，性格温柔点，不过偶尔火辣我也能接受，尤其那种爱睁眼说瞎话的，我最喜欢，只要合适，我不介意对方是omega、beta还是alpha。”
贺雅峥：“……”
这么长一段要求，把林远峰听愣了。
择偶标准这么具体的吗？
“对了，”席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公民等级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是E级，我也不在意。”
“……”
贺雅峥倒掉茶盏里凉了的茶水，重新泡茶，假装在忙。
席牧：“最好会茶道，我喜欢看别人煮茶，漂亮的人煮茶格外赏心悦目。”
贺雅峥放下茶具，转而端过一盘甜品。
席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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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喜欢吃甜食，听说嗜甜的人都有纯真可爱的一面。”
贺雅峥一口冰淇淋噎在喉咙口，被冰得轻咳了几声。
“呛到了吗？”beta男生殷勤地问，“我再点些喝的吧？”
“不用。”
贺雅峥吃完嘴里的，慢条斯理开口，“只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就吃不下东西。”
席牧：“……”
隔壁桌的林远峰人傻了，看着席牧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多要求，觉得对方在开玩笑，忍不住笑出来：“席先生好有趣。”
席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人。”
林远峰：“肯定可以的。”
席牧：“借你吉言。”
这边两人聊得很融洽，隔壁桌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beta男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达了看法，被贺雅峥一通怼，已经不知道还能聊什么，一味地埋头吃东西。
机构准备了很多互动节目，不时随机报餐桌号请会员们过去玩小游戏。
晚上来的都是奔着找对象结婚的人，设置的那些小游戏免不了会有肢体接触，贺雅峥没兴趣。
到八点半，贺雅峥随便找了借口准备离开。
beta男生有些不舍，却也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晚上他还有别的匹配对象，和贺雅峥道别后就走了。
席牧像个耐心的捕猎者，撒了诱饵后等着猎物上钩，结果猎物理都没理他就跑了。
是诱饵不好吃，还是他捕猎的方式不对？
野狼果然不好驯服。
贺雅峥不在，他也没耐心继续待下去，随便找了个离开的借口，招手让服务生过来买单。
服务生看了一下后台：“刚才8号桌的客人已经帮您买过单了。”
席牧抬眸看向已经走出门口的贺雅峥，起身跟过去。
走出餐厅大门口，席牧环顾街道两旁，没有看到人。
“席先生。”林远峰追出来，“我觉得我们挺聊得来的，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
席牧正打算拒绝，突然传来喇叭声，一辆白色悬浮车飞下来，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贺雅峥坐在驾驶座，手随意地搭着车门，偏头看向那边的席牧：“去喝一杯？”
席牧转身看他，没接话。
贺雅峥：“要是我会错意，那当我没说。”
席牧：“贺先生喜欢邀请第一次见面的人去喝酒？”
贺雅峥反问：“我们是第一次见么？”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席牧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回头对还在等回复的林远峰说：“不好意思，联络方式我不能给。”
直截了当地拒绝后，席牧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白色悬浮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很快就消失了，林远峰站在那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席牧那一通离谱的择偶标准，说得不就是隔壁桌的贺雅峥吗？
他是他们play的一环啊。
萧钦和程曜坐在车里等席牧，本以为这次也是几分钟结束，没想到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终端震动，萧钦划开，是席牧发过来的。
【你们先走吧，我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程曜凑过去看，低骂了一声：“这是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