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的灰烬还未散尽,郑吉的伤口却已在白薇薇渡入的寒气中结痂。他望着她转身欲走的背影,突然开口:“十年前你救我时,说过青丘的雪能映出真心人。”
白薇薇脚步一顿,没回头。
彩雀在一旁嗤笑:“玄门弟子就是矫情,想说喜欢就直说啊!”
郑吉脸颊微红,从怀中掏出片风干的桃花瓣:“那年你说,等青丘的桃花开了,就跟我去人间看纸鸢。我每年都去青丘山下等,可桃花谢了十次,只捡到这个。”
花瓣边缘泛着浅白的霜痕,显然是被雪灵狐的寒气冻过。白薇薇指尖一颤,袖中的玉佩硌得慌——那是方才郑吉硬塞给她的,说是“欠了十年的信物”。
这时,李静突然捂着心口咳嗽起来,阿漠慌忙扶住她,却见她手腕上爬着道淡紫色的藤蔓印。彩雀脸色骤变:“是树妖的残咒!它把本命精元注入了公主体内,必须用青丘的心头血才能解!”
白薇薇转身时,眼中的雪光已沉了下去:“我去取。”
青丘禁地的冰棺旁,白雪的虚影正对着逐月草垂泪。见白薇薇割开掌心,她突然开口:“你可知心头血对雪灵狐意味着什么?”
“知道。”白薇薇看着血珠滴进玉瓶,语气平静,“会折五百年修为。”
“那小子值得吗?”白雪的虚影轻叹,“当年玄帝为我挡天雷,我以为是情深,后来才知,他早算出我是应劫之人。”
白薇薇指尖的血突然凝固:“什么意思?”
“三界每隔千年有次灵劫,需至纯的狐血与玄门灵力相溶,才能镇压。”白雪指向冰棺壁上的刻纹,“你和郑吉的命格,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玄帝定下了。”
玉瓶里的血珠突然沸腾,映出郑吉正用玄门符咒替李静压制咒印的画面。白薇薇握紧玉瓶,转身冲出禁地——管他什么天命劫数,她只知道,那个捧着桃花瓣等了十年的人,此刻正为别人流血。
郑吉刚将最后一道符咒贴在李静腕上,就见白薇薇闯进来,不由分说地将血珠按在他眉心。清冽的狐血混着灼热的玄门灵力,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
“你疯了!”郑吉想推开她,却被她的狐尾缠住手腕,“这样你会……”
“闭嘴。”白薇薇的银眸渐渐蒙上白雾,“十年前你欠我的,现在该还了——陪我去看纸鸢。”
话音未落,郑吉突然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昆仑雪巅,玄帝将红梅插进白雪发间;青丘桃林,少年郑吉追着九尾小狐狸跑;古宅祭坛,他将玉佩抛向白薇薇的瞬间,她袖中滑落的桃花瓣与他怀中的那片,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完整的一朵。
“原来……”郑吉恍然大悟时,白薇薇已体力不支倒在他怀里,狐尾渐渐隐去。
三日后,李静的咒印消退,阿漠捧着她亲手做的桃花糕,红着脸说想陪她回皇宫。彩雀蹲在青丘山的桃树下,数着白薇薇长出的新绒毛:“早跟你说玄门弟子都是闷葫芦,非得赔上五百年修为才肯信。”
白薇薇蜷在郑吉怀里晒太阳,尾巴尖轻轻勾着他的手指:“他说等我长出第九条尾巴,就用玄门的通天术,把青丘的桃花移到人间去。”
郑吉笑着替她理好耳后的绒毛,掌心的符咒微光闪过——那是他用半世修为换来的续命咒,能让她的灵力慢慢复原。远处,白雪的虚影站在逐月草旁,对着玄帝佩剑的方向轻轻点头,风吹过,草叶上的露珠滚落,映出两个交握的影子,像极了三百年前那句未完的“永不相负”。
桃花又开时,人间的纸鸢真的飞上了青丘的天空。白薇薇趴在郑吉肩头,看着那些绘着狐狸与道符的风筝,突然咬了咬他的耳朵:“其实那年我留了字条,说我在桃林等你。”
郑吉一怔,随即失笑——原来他当年只顾着捡桃花瓣,竟没看见石桌上那片被雪盖住的信纸。
也好,错过的十年,正好用余生来补。
李静腕上的咒印刚褪尽,天际突然裂开道紫金色的缝。彩雀仰头望去,狐火瞬间失控:“是天姬降世的异象!可天姬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封印了吗?”
话音未落,李静突然浮到半空,眉心浮现出凤凰印记。阿漠伸手去抓,却被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眼睁睁看着她瞳孔化作赤金色:“吾乃天姬,沉睡三百年,终遇解封之时。”
郑吉迅速结印:“是树妖的残咒引动了她体内的天姬血脉!当年天姬因乱杀无辜被玄帝封印,如今借公主之躯复生,三界要大乱了!”
白薇薇指尖凝起寒气,却被李静——不,现在该叫天姬了——挥手打散:“雪灵狐?当年你先祖助玄帝封印我,这笔账也该算了。”赤金色的火焰从她掌心腾起,古宅的断壁残垣瞬间被烧成琉璃色。
郑吉将白薇薇护在身后,玄门符咒在他周身亮起:“天姬已被剥夺神格,休要放肆!”
天姬狂笑起来,赤焰化作锁链缠住郑吉:“玄帝的徒孙?正好用你的心头血,祭我这三百年的孤寂!”锁链勒入皮肉的刹那,郑吉怀中突然飞出那枚“玄”字玉佩,与白薇薇袖中的玉佩相撞,迸出漫天雪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雪光里,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玄帝将天姬封印时,白雪站在一旁,手中握着的正是这对玉佩;而天姬被锁前,曾对玄帝嘶吼:“你护着她,可知她才是应劫的关键?”
“原来如此。”白薇薇突然明白,“天姬不是被封印,是被玄帝藏在了李静的血脉里,等着用雪灵狐的寒气中和她的戾气。”她看向郑吉,“就像你我,从出生起就是解劫的钥匙。”
郑吉挣脱锁链,与白薇薇背靠背站着,玄门灵力与狐族寒气在他们掌心交织成太极图:“玄门古籍说,天姬变需‘玄狐同心’才能化解。”
天姬的赤焰撞上太极图,发出刺耳的轰鸣。李静的意识在赤焰中挣扎,哭喊道:“薇薇,救我!”
白薇薇眼中闪过决绝,突然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玉佩上。雪光瞬间暴涨,竟将赤焰逼回天姬体内。郑吉趁机结下最后一道符:“以玄门之名,锁!”
天姬发出凄厉的尖叫,凤凰印记从李静眉心褪去。李静坠向阿漠怀中时,天边的裂缝正缓缓合上。
郑吉扶住摇摇欲坠的白薇薇,见她唇色惨白,不由心疼:“又用心头血?”
“不然呢?”白薇薇虚弱地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当英雄。”她指尖抚过他胸口的伤口,那里的疤痕竟与自己掌心的血痕隐隐相合。
彩雀蹲在一旁数着飘落的雪光:“啧啧,这下好了,玄狐同心,连伤疤都凑成一对了。”
远处,青丘禁地的逐月草突然开花,淡紫色的花瓣上,三百年前玄帝刻下的“雪”字,正与白雪虚影指尖的“玄”字相触。风过时,花瓣飘向人间,落在郑吉与白薇薇交握的手上,像枚无形的婚戒。
李静醒来时,阿漠正笨拙地给她喂药。她望着窗外重新抽芽的血藤,轻声问:“天姬还会回来吗?”
阿漠握紧她的手:“不管她回不回来,我都守着你。”
而白薇薇靠在郑吉肩头,看着青丘山方向飘来的桃花瓣,突然想起他十年前说的话。
“纸鸢还看吗?”郑吉的声音带着笑意。
“看。”白薇薇指尖的雪光落在他手背上,“不过得你背着我,我累了。”
玄门弟子与雪灵狐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远处的纸鸢正飞过新绿的枝头,像极了那些被命运缠绕又解开的结,终究在风里,长出了温柔的形状。
天姬虽被重新封印,李静的血脉却像颗定时炸弹。太医诊脉后摇头叹息:“公主体内的天姬灵力与凡躯相冲,若找不到兼容之法,怕是活不过半年。”
阿漠跪在青丘禁地外,任凭风雪落满肩头。白雪的虚影在逐月草旁现身:“你可知用妖族内丹续凡人命数,要折五百年修为?”
“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肯。”阿漠拔出匕首,就要剜出自己的狼族内丹——他本是北境狼王之子,为护李静才隐去真身。
“傻孩子。”白雪轻叹,指尖拂过逐月草,草叶上竟凝结出颗晶莹的丹丸,“这是玄帝当年留在草里的半颗龙丹,既能压天姬灵力,又不伤她凡躯。只是……”
“只是什么?”阿漠接过丹丸,掌心滚烫。
“龙丹会让她记起所有事,包括天姬的杀戮过往。”白雪的声音渐轻,“你确定,她还能像从前那样待你?”
阿漠望着禁门外的方向,那里,李静正对着飘落的桃花出神。他握紧丹丸,转身时风雪已停:“哪怕她恨我,我也要她活着。”
三日后,李静服下龙丹的夜里,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眼中闪过陌生的暴戾——天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诛仙台上的血、被赤焰烧成灰烬的村落、还有玄帝封印她时,那句冰冷的“永无来世”。
“阿漠。”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她的寒意,“你早就知道我是天姬,对不对?”
阿漠推门而入时,正撞见她要摔碎那面铜镜。他扑过去按住她的手,狼族的竖瞳在眼底一闪而过:“是,我知道。但你是李静,不是天姬。”
“我手上沾着三百年前的血!”李静甩开他,手腕上的凤凰印记又开始发烫,“玄帝说得对,我就不该活着!”
阿漠突然抱住她,狼族内丹的暖意透过衣襟传来:“你救过受伤的小狼,给过乞讨的孤儿馒头,这些都是真的。天姬是天姬,李静是李静,我爱的是后者。”
李静的哭声渐渐歇了,在他怀里蹭掉眼泪:“可我怕……怕哪天控制不住,会伤了你。”
“那我就当你的锁。”阿漠低头吻她的发顶,“你若成魔,我便陪你入魔;你若要赎罪,我便陪你走遍三界,去弥补天姬的过错。”
窗外,白薇薇看着这一幕,悄悄拉了拉郑吉的衣袖。郑吉会意,将她往桃花林深处带:“听说青丘的桃花酿,配上人间的桂花糕,能解雪灵狐的寒毒。”
“谁寒毒了?”白薇薇嘴硬,尾巴尖却悄悄勾住他的手指。
远处,逐月草突然开出并蒂花,一朵像雪,一朵似火。白雪的虚影与玄帝的佩剑微光相和,仿佛在说:三百年的等待,终究没负那句“永不相负”。
而李静靠在阿漠肩头,看着铜镜里渐渐淡去的凤凰印记,突然笑道:“明天我们去给城西的孤老送些米粮吧,听说他们的屋顶漏雨了。”
阿漠握紧她的手,指尖的狼族纹路与她腕上的浅痕交叠:“好,都听你的。”
风穿过桃花林,带着酒香与糕甜,吹向人间。那些被命运缠绕的结,终究在彼此的眼里,找到了解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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