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秋府城的庄子里,楚天机扶额醒来,看到床头趴着的云簪,小惊了下。
当真是活久见,从来没想过这女人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不——他知道轩辕云簪有温情可人的一面。只是这一面,她只对她的母皇,她的父亲东暹王,甚至对东方川、行如、孙衍几,乃至宫女麻姑、黍离、稷姜……等等诸多人,却唯独不对楚天机。
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呵!”楚天机抚在心口,这股憋闷的难受劲是什么?
对了,昨天她还放了药血!!!!
神智彻底清醒过来。
这几日的种种一一在脑海里晃过去,与伊兰仇较量时生出的恨,怒问他为什么绑架女帝……皆是她的身影在作祟。
从白莲教总坛相遇,拼命护她,到被她吐槽相护。
在胜争府药堂门口失之交臂,辗转三年都在挣扎犹豫——为什么不往荷卿府去找她?
最终,他把这股折磨自己的情绪发泄到白莲教身上,清剿他们数十分舵。
——她是女帝!她有金蝉圣蛊!
若真失忆又如何?以圣蛊威力,假以时日,她也能回归京城。
那时候,她的眼睛就不再是画上那般吧?
事实也正如此。
楚天机为复杂的内心寻找到一个出口,旋即又自嘲地扯起唇角。
一如她当初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倘若她回来让自己入宫为凤君呢?
“呵!”不由砸在脑袋,牵动左臂的伤口,龇牙苦笑。
目光再次落在趴睡的云簪处,一眼瞧见她垫在头下的手腕,刀子割的疤痕还没退。
心又不受控制得再次变得柔软而悸颤,像行于云端,穿戴锦缎玉簪,自生心喜。
“楚天机,你可别忘记曾经发过的誓。这辈子只娶心悦之人,绝不嫁给轩辕云簪做裙下臣。”
他喃喃自语,又扪心发问:倘若你心悦得正是轩辕云簪呢?
晴天霹雳!他把自己问麻了,也豁然通明:对儿时厌恶的玩伴竟心生喜欢?
旋即是巨大的抗拒和较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你在说什么?”小仙转醒,迷糊看去,忽然跳起来,惊喜喊,“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毒彻底解了吗?”
不待她伸手来查看,楚天机如避蛇蝎般后仰,眨眼瞪去:“你干什么,男女有别。”
小仙愣顿:“你……昨晚还好好,不会半夜烧糊涂吧?”
楚天机的眼神打岔,盯在她伸来的手掌,不急反应已经被贴在额头。
温凉柔软的触感——
他瞬间拍开她的爪子:“你不懂什么叫避嫌吗?”
“避嫌!?什么呀!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才懒得照顾你。你记得在敬神坛是怎么对我?
你直接把我送到那些长刺面前,差点害死我。
怎么搞得我跟你有仇一样!?”
小仙抱臂坐到床尾,撇脸不理他,摆出一副“我也很生气”的姿态。
祁药儿不让她下崖时,她做这样的举动,过后总能得偿所愿。
楚天机:……
咱俩确实有仇,儿时结下,还不浅!
然而,他还从这番话里听出更深的意思:“你……还在失忆?”对上她撩来的疑惑嫌弃眼神,好似验证这个想法。
——是啊,她还在失忆。
早在三年前就失忆。
如若不然,早该去寻太上皇夫妇,又或者回京城找孙衍几、东方川求助,更不会在这里同自己这般……亲近。
他甚至想起轩辕枪。若是轩辕云簪,恐怕早藏起那玩意,那可是皇室象征,岂能让旁人染指。
如此诸多理由下来,他多了三分耐心,蹩脚解释:“只是不小心,我拉你躲避敌手,谁让你下盘不稳,被勾得向前扑去。”
“哦!你果然知道地上有尸体勾我脚!”小仙瞪去,就是要找茬。
“你……胡搅蛮缠!”楚天机心虚地撇开脸,连耳尖都红了。
小仙发现他面泛红润,宛若桃花,比昨日那副惨兮兮模样好多了。
果然药血威力强大,让一副好颜色,美得更不似人间所有。
忽又想起洛川江大船上的迎风侧颜,胜争府城外骑马掠过的惊鸿一瞬,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以慕色的神情赞叹:“哪有男人长你这么好看,宜男宜女,浑然天成。肌肉也不小,不比石楠差哎,你是不是专门练了?”
“……”楚天机绷紧脸皮,胸膛随之起伏,想下床离开,却被她坐住被角,憋了会、忍了会,还是咬牙问:“石楠是谁?”
问出口,他就知道糟了,幸好她反应迟钝!
“我徒弟啊。膀大腰圆,我下崖的时候,他一个人就可以拉住我。”小仙眨眼,又贴靠过去,“你怎么还不躺下休息,难道已经好得可以起来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灵动大眼睛,楚天机的呼吸微微凝滞,旋即低头看向她的腰身,一掌可握!
“不是……你坐到我被子了。”
“哦!?”小仙眨眼,离他掀被下床的难度十万八千里。
不过,她没揭穿,还主动替他掀被子。
“你干什么?”楚天机惊慌失措,赶紧拉住被角,又扯到左臂伤口,一张泛红的脸越发艳丽。
“我……只是想帮你,你这么大反应想吓死谁啊?”小仙赶紧松手,想伸手又不敢的样子,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楚天机被看得难受,想瞪回去就会不可避免对上她的眼睛,转脸朝外瞪:“飞鱼!飞鱼!!”
“国公爷!”飞鱼早候在外面,听到动静还等好一会,不叫不进门。
楚天机看他奔来,暗松口气,睨向一旁乖乖站着的小仙:“……你出去。你扶我去如厕。”
“好嘞!”飞鱼转身要走,又被楚天机重重喊了声,“好嘞,公爷,小的扶你。”
“卖乖耍蠢总有你!”楚天机被他不合时宜的耍宝气到,睨向小仙,“你怎么还不出去?”
小仙哦了声,五官蹙起来,睨向飞鱼时颇有几分生气。
飞鱼尬笑了声,缩肩扶起楚天机。
他真怕被女帝惦记,犹记得当年女帝还是太女时说:孤替你杀了他!
所以,他一定要撮合国公爷和女帝,绝对不让两人闹掰。
主仆二人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动静,齐齐转头。
楚天机一脸欲言又止,咬牙问:“你不出去,跟着我干什么?”
小仙眨眼,真诚回问:“我在想你伤这么重,一个人扶着你,另一个人要不要帮你……”宽衣解带!?
楚天机无语,咬牙切齿挤出字:“……不用,不必,请你出去!”
脸色已经憋得发青。
“哦!!!”小仙又应了声。
这次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我给你端粥过来吧?”
楚天机脸都绿了:“随你,关门。”
门彻底关上,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齐齐低头、撇脸。
片刻后,楚天机坐在床沿,飞鱼一直低头,看他似在憋笑:“你做什么鬼脸,想笑就笑。”
“噗……”飞鱼忍不住了,叭叭,“陛下变了好多,以前天下她最大,我行我素。如今……不太一样了。
公爷,你发现没有,陛下不找你的这几年,公爷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冷的!
陛下一出现,公爷像是……过年时节在府门口放的炮仗,一点就炸!
嘻嘻嘻……其实这挺好的,你们两人在一块看着就热闹。”
他正低头笑呢,察觉气氛不对,正色侧眸——
国公爷一副吃人的可怕嘴脸!
娘啊!
飞鱼赶紧自打嘴巴,低头装委屈:“唔,小的也是担心公爷。公爷,小的错了!!!”
“滑头!”楚天机放过他,也是没心情和力气计较。
低头解开衣衫,查看后背伤势。
飞鱼颇有眼色拿来两面镜子,前后帮他照看。
这嘴像是有自己思想,又啪叽:“昨日,游雀把莲侍送给陛下。陛下一听说公爷受伤,不顾阻拦离开水师营地,快马加鞭到咱们府上。
她一进院子就问公爷伤势,不等大夫说完,直接入房内。
大夫们不敢靠近翡翠头……”
“等等,翡翠头?”楚天机看向镜面上的鲜红肉色,即使金蝉圣蛊名不虚传,也会留下疤痕。
他边让飞鱼包扎,边道:“好好说,别添油加醋!”
“嘿,小的说得都是真的。游雀可以替小的作证。”飞鱼拍胸保证。
为促成国公爷和陛下的亲事,真是劳我心力、苦我心志。
睨向床头入眠的翡翠头,“陛下给公爷的蛊蛇取的名字:翡翠头,还有黑金。”
“多事。”楚天机冷送两字。待重新包扎好,披上内衫,看向旁边倒扣在地的瓷缸,“把它放出来。”
“好嘞。”
楚天机看他过去,忽然问:“昨日,她被黑金咬了,除她就没人敢靠近我?游雀呢?”
“游雀离开时不知道会这样啊,等回来后就听陛下安排。他个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他也是很关心公爷呢。”
飞鱼搬开椅子,小心掀起缸角,很怕黑金突然窜出来咬人。
他偷偷睨了眼沉吟的楚天机,又道:“起先有一位大夫,被黑金咬了后中毒,用缓毒丹吊着。后来,大夫们不敢靠近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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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来了,大家同她说了黑金和翡翠头的危险。”
飞鱼又把缸落地上,抬手比划:“陛下就这样,一把抢过棍子去拨黑金。黑金动作不慢,还把她咬了。
陛下反应也快,直接把它甩这边。
游雀趁机盖住它。”说着又扒开缸角,等它游出来。
楚天机脑海里随飞鱼的话已经呈现昨日的景象,牵动唇角,又强克着落回寻常。
飞鱼:“哎?公爷,它怎么还不出来,不会闷死吧?”
楚天机示意他把瓷缸整个挪开。
小缸被挪开后,黑金虚弱地趴伏在地,旁边一滩暗红粘液,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半死不活状态。
楚天机本该生气,却忽得笑了。
“呵,她的血可是好吸的?药血解毒固体,对于毒蛇身体来说反是伤害。黑金吸了她的血,自然变成这样。它倒也聪明,知道吐出来。蛊蛇……翡翠头没攻击她吗?”
说着他看向床里头的翡翠头,一个响指,让它游过来,缠在手腕,“到底是你有眼色。”
翡翠头张开齿口,状似露了个笑容。
飞鱼啧了声,看向受宠的翡翠头,再看趴地的黑金,到底是跟国公处久了的感情深。
黑金半道入伙,病成这样也吸引不了国公爷的怜爱。
“公爷,黑金不会就这样死掉吧?”飞鱼给它几分同情。
大家都是国公爷的属下,不得兔死狐悲,感慨下么。
“无妨,缓几天就好。你把地上沾血的粘液刮起来,拿回去喂……罢了。”
楚天机示意翡翠头游下去,正想趴回去,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想起云簪种种与以往不同的行为举止,再想生克蛊的作用,想着试探她是否真得失忆。
“你刚才说,本国公与陛下怎么了?”
飞鱼嫌弃黑金粘液,还是认真刮起来装入药罐。
闻言,他赶紧道:“这可是公爷先提啊。照属下说,陛下和公爷真是天生一对。彼此身份相近,各有喜好。
外人少有理解你们,也不能同公爷玩到一块。
但是,陛下可以。
那些年,公爷去南旋府见了那些画像,不也感慨:皇宫是一个能把人关傻的地方。”
“!”楚天机拧眉,该说不说飞鱼在某些地方真是不能同游雀比。
他趴下时,颇为吃力得哼了声,拔高声线,“朝堂重地,关乎民生社稷,说什么把人关傻的地方。
若轩辕云簪不乐意待在宫里,大可离开凰庭,效仿先皇,巡游天下。
她这不管不顾一走三年,自个儿倒是快活,反倒苦了朝中重臣。”
飞鱼这才上道,放好药罐叹了声:“陛下是找回来,若她知道太上皇和东暹王在学海死于非命,这可如是好?”
楚天机看向窗外影子,轻哼了声:“她不是还失忆着?又哪会管父母死活。独自在外快活,连徒弟都有了。”
“……公爷,你在吃醋?”飞鱼看他趴着还瞪来吃人眼神,赶紧借口跑路,“小的不说了,小的去看看粥好了没?”
楚天机:……榆木脑子还爱耍皮!
小仙正好进门,与开门的飞鱼撞上,展颜道:“你们好啦?粥也好了,我端来给他用点。”
飞鱼下意识伸手接,被小仙绕过去,跟上去又停步:“公爷,管事找我,我先出去处理事情。
……夫人照顾您,肯定妥帖。
嘿嘿……”
转身关门,听了会动静,拉住前来帮忙伺候的莲侍,一起走了。
楚天机趴着看她忙碌,无法从她清秀眉目里看出什么。
——只是,曾几何时,轩辕云簪会做这些琐事?
粥碗到了面前。
他想躺着不动,拒绝进食。然而,对上她关心的神情,不知为何手脚不听使唤,硬是又挣扎着爬起来。
正要接碗,谁知她坐到床旁,舀了粥,吹凉了送到嘴边。
“你……”还是那个轩辕云簪吗?
三年时间不够金蝉圣蛊让你恢复记忆?
听到太上皇夫妇遭难过世,也无动于衷?
小仙一脸你想说啥,抬了抬他唇边的勺子:“喝吧,已经吹凉了。”
“!”楚天机沉目,悄然抓紧被角,低头含口粥咽下。
小仙又低头勺粥、细心吹着……像在照顾亲人。
楚天机的目光点在她唇边,不由想起当年这张红唇讥笑暗讽的摸样。
美则美矣,却是——美人唇,刮骨刀,总让人又气又恨。
然则,目光瞥在她的眼尾,微红带伤,刺得人心恍惚。
她是不是在假装坚强?
这刻,楚天机找到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