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二楼最左侧的“天”字号包间里,两个年轻男子席地而坐,煮茶品酒,默不作声地将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直等到楼下百姓都散得差不多了,那白衣男子才笑着摇了摇头,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岁安啊岁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名声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崔昭正襟危坐,慢慢掀起眼皮,即使是在这人面前,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和一张寡淡无情的脸。
他无心应对这人话音外的调侃,放下茶盏,直截了当发问:“殿下此次找我,可有要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周承煜不满道:“论公,孤乃当朝太子,替孤排忧解难是你作为臣子的职责所在。论私,崔岁安,我好歹也算是你的表兄,你刑部公事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陪兄长喝杯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崔昭抿紧唇,难得地有些无奈:“殿下…”
“好了。”周承煜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饮了茶,“孤已经向张大人打听过了,你既以告假,便好好与我放松放松,喝喝茶,听听曲,那些宫廨里的事,今日不准再提。”
“还有,这是在宫外,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规矩,你应唤我表兄才对。”
崔昭:“…是,表兄。”
周承煜这才满意,终于说起正事:“听云霄说,你今日告假,是去了杨府。”
“是。”
崔昭捏起白玉杯盏,半垂着眼,看其中翠绿的茶叶起起伏伏:“去看望外祖母,顺便,也去看看我那大名鼎鼎的妹夫。”
“妹夫?”周承煜摸着下巴想了想,笑了,“是茹之吧?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他心生好奇:“对了,这小丫头看上的是哪家公子?日子可定下来了?到时候你可得知会我一声,好让我也去喝杯喜酒,蹭蹭喜气。”
说到这里,难免又让崔昭想起今日在杨府见到的人。
身量不高,肤色白净,明明是一副凛然正气的长相,却偏偏十分的油嘴滑舌,看上去就是那种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纨绔子弟,倒是和传闻中一般无二。
如此想来,表妹与其退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说这个了。”
崔昭难得笑了笑,举起杯盏:“过几日表兄大婚,岁安提前以茶代酒,恭贺表兄。”
周承煜同样举杯,虽嘴角噙着笑,可那眼中却看不出几分真切的欢喜。
于他而言,无论是娶长孙婉,还是娶这京中任何一位世家女都没有什么区别,他是太子,是大周的储君,他的妻子必定出身世家望族,能够给他带来助力,才有站在他身侧的资格。
长孙婉,是很合适的人选。
分神之际,一道冷箭嗖的一声刺破窗户纸,随着尖锐的破空啸响,直直地朝那锦衣男子而来。
“小心!”
崔昭反应迅速,手中杯盏飞出,打向箭头,生生使之错开方向,最后钉在了桌脚。
“云霄!”
一声令下,云霄带着大批暗卫破门而入,见此情景,齐刷刷跪下:“主子,殿下。”
崔昭护在周承煜面前,冷声道:“去追,记得留活口。”
“是!”
“慢着!”周承煜忽然开口,“记着云霄,动静小点,勿要惊扰到无辜百姓。”
云霄愣了愣,立刻应下:“是,殿下。”
“岁安现在护送殿下回宫。”崔昭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不急。”
周承煜抬了抬手,目光森然:“孤倒是想瞧瞧,是哪方人物,竟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储君。”
很快,崔家的暗卫们就将整个翠铭轩给围得水泄不通。
“主子。”
云霄回来复命:“刚刚属下看见一黑影从门口逃窜,便跟了上去,沿着青石胡同追了一段路,却未发现贼人踪迹,想来应是那人使的障眼法,依属下猜测…”他压低了声音,“此人或许,还在此楼。”
崔昭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去门口疏散无关百姓,自己则喊来这翠铭轩的老板,问他这里有几处出口,后门在哪个方向,可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老板姓胡,平日里总是红润富态的一张脸此刻也被这阵仗吓得面色煞白,跪在地上,肚子上的肥肉禁不住地颤抖:“大大大大…人,小的…小的…”
崔昭皱起眉,吩咐旁边人:“换个能回话的来。”
侍卫找来了刚刚侍候的小二。
他虽唇色有点白,身子有些抖,但至少说话流利,最后还算冷静地一一回答了他的这几个问题。
侍卫们还在一间一间搜查。
崔昭抬起头,目光逐渐定在了二楼的一处包厢。
楼下如此大的动静,那里却始终门窗紧闭。
不对劲。
他对着旁边做了个手势,云霄点头,示意二楼的人先撤下,自己则上前,一脚踹开了门板。
蒙面的黑衣刺客此刻正站在窗前,手里攥着一把短刃,刀尖向内,寒光乍现,正对着身前那人细白的脖颈。
“崔大人…”
被挟持的倒霉鬼姜盈此刻见到崔昭哪里还有之前的不屑一顾,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救…救救我…”
“闭嘴!”
刺客将刀往里又推进了一寸,面容扭曲:“再敢多说话,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姜盈汗毛竖起,哪里还敢惹怒这疯子,登时便噤了声,吓得双目紧闭。
“这位大侠。”
崔昭给云霄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带人退了出去。
他轻笑道:“现在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就算你现在杀了手上这小子,再跳窗奔逃,最后的归宿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刑部大牢,既如此,何必费心挣扎,干脆直接束手就擒,殿下仁慈,说不定,会留你一具全尸。”
那刺客冷笑一声:“可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崔昭,让你的人现在退下,否则,我现在就了结了此人,再自杀,我保证,你不会从我身上知道一个有用的信息…啊!”
说是迟那时快,姜盈终于划开了那绑手的麻绳,手肘用尽全力往身后一击,那刺客没想到她还有余力反击,腹部一吃痛,手里的短刃便脱力掉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几支箭矢由侧面的珠窗而来,一声破响,精准刺入膝盖骨,骨头碎裂的同时,顿时鲜血如注,锥心刺骨的痛传来,那刺客竟能忍住不哀嚎,甚至还笑了笑,没等崔昭再上前,他拖着残腿爬上窗台,一跃而下。
身后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
姜盈双腿发软地瘫在地上,脖颈上的划伤还在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竟有些不敢回头。
崔昭走至窗前,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道:“云霄,去禀告殿下,刺客已自戕。”
“是,主子。”
“崔大人!”
姜盈突然出声喊住他。
崔昭停下脚步,鸦黑平静的眸子望向她:“对了,本官险些都忘了你。”
“姜公子,你现在,需要给本官一个解释。”
姜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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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止不住地打鼓:“…什么解释?”
崔昭冷声道:“姜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刺客为何又偏偏进了你的房间?”
“要是说不出来…”
“就要辛苦你,随我去刑部大牢里走一趟了。”
姜盈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同样也想知道。
可事实是,她就是纯倒霉。
好不容易出来喝个茶,本来一个人呆得好好的,别提多自在了,偏偏遇到了那行刺太子的刺客,被其挟持,要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在袖口的内衬里藏了块刀片,再加上前世在学校里学的那点擒拿术,说不定她这条小命今天还真要交代在这里。
只见崔昭招了招手,一行黑衣侍卫眼见着就要走到她身后,姜盈大喊一声:“我说我说!我全部交代。”
“其实吧,我真就是来喝茶的,再顺便听个小曲儿故事什么的,听着听着,我有些困了,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被你们那点动静惊醒,我便想开门看看发生了何事,结果那刺客就闯了进来,刀还抵在了我脖子上…虽然吧,这听上去是有些不务正业闲得慌,但这也不犯法吧?大人,崔大人,青天大老爷,我真和那刺客没有半点干系,说实在的,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也不认识太子殿下,你信我,我…我我我是真的没那胆子…”
这时,一个侍卫上前附耳和崔昭说了些什么。
姜盈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大人,你这下信我了?”
崔昭看了她一眼,转身,只扔下一句:
“云霄,带回去。”
*
姜盈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坐牢的那一天。
此时此刻,她扒着刑部大牢的铁门,望眼欲穿。
终于,尽头走来一个身材瘦削的官差,姜盈眼睛一亮,小声喊道:“大哥…大哥…官差大哥…”
那人终于走近,不耐烦道:“何事?”
姜盈搓搓手,将身上唯一一块值钱的玉佩递到他手心,满脸谄媚道:“这不是想劳烦大哥您帮个忙嘛,官差大哥,我也不求别的,就求您能够给我家里带个话,好让我那八十岁的老母能够安心…”
那官差借着光把玩了一下手里的和田玉佩,通体莹润,色泽也饱满,倒是块难得的好玉。他动了心,刚要答应,转眼便看见站在旁边暗处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登时便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将玉佩丢了回去,摆出一脸正气。
“按照大周律例,在没有彻底洗脱嫌疑前,不得对外通风报信,这位小公子,要是再敢说这种话,罪加一等!”
“诶诶诶,大哥!”
姜盈原先还奇怪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直到看到从暗处走出的黑衣男子,这才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煞神在呢…
得,姜盈彻底摆烂了,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了,双腿一蹬,一屁股坐在刑部大牢的草垛上,连眼皮都懒得抬。
“崔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是查清了前因后果,知道抓错了人,准备还我个清白,放我归家了?”
崔昭没说话。
姜盈迟迟等不到回应,抬起头,却发现那煞神半垂着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怵,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阴阳怪气过了头,惹得这尊佛真动怒了…
“咳咳…其实吧…”
还没等找补的话说出口,却见崔昭忽然低下头,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清脆的响声过后,那扇沉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
崔昭将钥匙重新挂回腰间,淡淡道:“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