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发生的事情,在时宁的记忆中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可在今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再次见到他之后,那段记忆再次清晰起来。
方舟很喜欢穿白的衣服,白色羽绒服,白衬衫,白T恤,夏天的时候,时宁喜欢揉掐他那露出大半截的紧实的小臂,手感很好,方舟也由着她胡作非为。
那天和今天一样,天很热,她原本不打算出门的,可耐不住方舟再三央求,她还是简单收拾下自己和他出了校门。
方舟一手持着时宁的太阳伞打在两人头顶,一手握着时宁的手掌施施然往前走,时宁慢腾腾跟着,懒懒发问:“去哪呀?”
“甜品铺。”方舟看了她一眼,笑道。
时宁“嗯”了一声,小声和他讲答辩的趣事。
方舟口里的“甜品铺”就在学校北门的后街上,开了有些年头了,口感好,风味佳,得一众大学生的青睐,这其中也包括时宁。
而她和方舟的初见就是在这,自从她和方舟在一起后,这里就变成了他们经常约会的地儿。
店里的冷气打得很足,一进门时宁瞬间抖了抖身子,一旁的方舟感受到,握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斜靠二楼栏杆处的男人朝他们招了招手,“哎呦,两位好多天没见了啊!还以为你们寻了别的好去处了。”
听这声音,时宁不看就知道是谁,她仰起头冲对方一笑,“哪有啊斌哥,实在是最近忙着答辩,没有空闲时间。”
对方又笑问:“过了没?”
时宁笑着点点头,“过啦!”
“得!祝贺你圆满毕业!今儿随便点,全免。”
时宁笑笑,还不待她说话,店里的其他人都嚷嚷着,“老板,我们也即将毕业,您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啊!”
店长姓张名雷,三十出头,剃着寸头,为人爽朗又大气,这来往的客人都喜欢和他开开玩笑,他也开得起玩笑。
闻言,他大手一挥,“听者有份,全免。”
此话一出,个个都笑咧着嘴,“谢谢雷哥!雷哥大气......”反正什么话好听说什么,张雷也听着舒爽。
时宁跟着笑,方舟捏了捏她的指尖,拉着她往二楼走。
路过张雷的时候,他拍了拍方舟的肩膀,“回头结婚的时候可得请我啊!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俩半个红娘呢!”
在一旁的时宁听着红了脸,她略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方舟,方舟也看向她,只一眼就别开头冲雷哥微微笑了一下,“一定。”
张雷爽朗一笑,转头和别人打电话去了。
店里的东西两人都试了个遍,方舟清楚时宁的喜好,手机扫码自顾地点单。
时宁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定定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两人最近都忙,说起来也有好几天没见了,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方舟似乎感受到了,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三两下点好单将手机放一边。
“什么时候离校?”方舟问。
时宁眨了下眼,“后天吧,酒店那边要尽早入职。对了,我爸妈同意我出来租房住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租房呀?”
方舟看着她半天没反应,时宁歪了下头,唤了一声:“方舟?”
“嗯。”方舟垂下眼眸含糊应了一声,陡然换了话题,“宁宁,如果我离开久一点你会忘了我吗?”
“......”时宁一时被问住了,她不知方舟为什么会这么问,离开久一点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方舟的眼睛,想看出开玩笑的痕迹,可越看心越沉,就在她要开口时,恰巧店员将甜点端了上来,方舟起身接过一碗冰粉放在时宁面前。
冰粉颜色鲜艳,看着就清凉,可此刻的时宁全然没了心思,她一直看着方舟,只见对方冲她一笑,“我就这么一说,没什么,先吃吧。”
方舟虽然在笑,看起来和平时无恙,可时宁的心底却泛起了一股说不清的异样。
直到离开甜品铺,两人路过小湖边,方舟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分手吧。”他说。
时宁正在回复心语的信息,没太听清,回问一句:“什么。”
“我们分手吧,时宁。”
时宁怔然回身看向他,方舟的表情淡淡的不像临时起意,时宁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的,她再次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以后不要联系了。”
第三次了,不可能说错的,也不可能听错。此刻,时宁终于知道方才的异样是什么了,其实从他俩一见面就能感受到的,他看起来心事重重,话也少了很多,甚至都没有和她坐一起......
半晌,时宁缓过了劲,手指握拳,大拇指忍不住在食指上按压,嘴唇翕张几次才有了声音。
“为什么?”
“不合适。”
“呵!”一团闷火从心底冲出,时宁陡然加重了声音:“三年了!你现在和我说,不合适?”
“是。”方舟不敢看她,木着脸,了无生趣。
这是时宁从来没见过的一面,在她眼里,方舟是阳光开朗的,笑起来眼底的卧蚕徒增几分可爱,不笑也是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唯独不是这个淡漠,看着就让人生气的一张脸。
平白,无故,为什么会要分手呢?
迟到一步的惊慌爬上心头,时宁咬着下唇的软肉,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出口的声音干涩无序,“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方舟?”
方舟拉下她的手,在时宁慌乱的目光中后退了两步,毅然决然道:“好聚好散吧!”
他那天依然穿着白T恤,和今天一样,扎眼得很。
时宁气急了,转身就走了,可回到寝室后她心里又不甘,不停给方舟发信息追问,可他一个都不回,等第二天她去宿舍楼底下等他,才从他舍友的口中得知这人一大早就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销声匿迹,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可今天,却出现了。
时宁失魂落魄般推开房门,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将身子摔在沙发椅里,曲起膝盖双臂紧紧抱住,整个人都呆滞着。
赵心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时宁听了好久的铃声才反应过来。
打眼一看精神不济,赵心语不免担忧:“你这是怎么了?水土不服啊!”
“嗯,有一点。”时宁努力扯了扯嘴角,使自己看起来好看一点。
赵心语刚从外面回来,衬衫裹在身上有点热,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和时宁说话,“你买点那个藿香正气水喝喝,别中暑了!你们老板真是的,这么热的天,还把你往火炉的地方派。”
“这不是工作需要嘛!”时宁轻柔柔将她的话怼了回去,目光瞥到桌面上的矿泉水,伸手拿过来拧开喝了一口。
“是是是,工作万岁!”赵心语阴阳怪气一顿,往下拽了拽背心又问,“你那边工作怎么样,得多久能处理完?”
“不知道,看看网上招聘效果吧,不行得另想办法。”
赵心语拉了把椅子坐上去,看向屏幕:“毕竟三线城市,比不了江城,你的要求也不要太高,可以慢慢培养嘛!”
“嗯,我知道。”时宁点了下头,“你今天结束挺早的。”
赵心语长长吸了口气,“今儿外面下大雨,不得以只能收工了。这耽误半天,后面又得赶工!”
时宁笑着安慰她:“还是要注意身体的。”
正好这时赵心语的外卖到了,她起身去开门,再回来时便看到时宁的眼神没有焦点。
“你是不是还有事,看你心不在焉的。”
时宁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有点勉强,半晌,她才说:“我看到他了。”
“谁?”赵心语下意识跟问,过了两秒,一个名字浮在眼前,一双眼睛不自觉缩了一下:“方舟?”
“嗯。”时宁轻轻点了下头。
赵心语瞬间没了胃口,难以置信:“不是,你是不是认错了?”
“没错。他鼻根处有个小痣,错不了。”
赵心语将手里的筷子一摔,喝道:“我当他死了呢!”
“心语。”时宁皱着眉头叫了她一声。
“怎么,还不能说了?”赵心语咬了咬牙,“说分手就分手,跑得无影无踪,他要是真的有点良心就该把话跟你说清楚了。就一句分手,一句不合适就把你打发了,我都不知道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时宁沉默不语。
赵心语看得心一梗,又问:“怎么遇到的?”
“木雕店,他给我的小狗狗,裂开了。”
说起那个几乎不离时宁身边的狗挂件,赵心语又是一阵无语,她撇了撇嘴,问:“他说什么了?”
时宁摇摇头,心语追问:“什么话都没说?还是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时宁的声音染上了潮意,“一句话都没有。”
赵心语再也憋不住了:“我艹他大爷,狗男人!”
她气得闭上眼磨开头,等到怒气缓了些又对着时宁一顿输出:“时宁,你看看这样的男人,值得吗?这么些年了,追你的,我给你介绍的,哪一个不比他强,你怎么就忘不掉他呢?”
“不是。”时宁不赞同她的说法,“我没有忘不掉他,我只是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心语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怕方舟是因为遇到难事了,所以才和她分手的。
可无论是不是,分手是方舟提的,他既然提出来了,就没有把时宁当回事,三年多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惦念。
看着时宁的神情,赵心语是又气又不落忍,她软了声音,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时宁露出苦笑,平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我,一样过得很好。”
赵心语暗暗咬了咬牙,“那就把他彻底忘了,回头我再给你挑好的,好男人多得是!”
时宁被她的话逗乐了,眼尾翘起漂亮的弧度,轻轻应了声“好”。
赵心语看她笑,憋闷的气也跟着消了些,这才重新打开食盒吃饭,和她说剧组里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