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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桃花劫

作者:倾天挽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月高悬,霜冷雪白。李行且正坐在勤政殿里批改奏折,他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困难的事。


    末了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唤来身边的随侍,“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这几日因为谢迟的离世,谢之桃一直郁郁寡欢。


    “禀皇上,皇后娘娘她这几日一直退食。”


    李行且复又蹙起了眉,“那些下人怎么当差的,就这样由着她任性。”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去看看皇后吧。”


    从勤政殿到凤栖宫的这段路他走过无数遍,之前或欣喜,或紧张,可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诚惶诚恐。


    走近凤栖宫的时候,他竟从心底涌上一丝退缩。


    婉禾候在门口,看到他来了,俯身行礼,“陛下万岁。”


    “你家娘娘呢?”


    “回陛下,娘娘她已经睡下了。”


    他心里竟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无端涌上一丝落寞。


    从前想见不能见,如今想见不敢见。


    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只觉得苍白无力。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仔细她用膳吧,朕过些时日再来看她。”


    婉禾俯身恭送他离开,那离开的背影落在她眼里竟无端生出生出几分落寞出来。


    他抚上自己的玉扳指,对着身边的随侍道:“你说她会怨朕吗?”


    随侍惶恐道:“皇后娘娘她……”


    李行且自嘲一笑,“罢了,无所谓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料到如今这种结果。


    现在又在这里惺惺作态,百转千回,又是在做给谁看呢?


    果真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夜间的细霜微微洒下,被月色镀上一层银光。


    行走其间,心中难免涌上凄凉。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路,是对是错都不重要了。


    只是在这场精心布局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开始就被算错了。


    他低估了他对谢之桃的感情,也低估了谢之桃对谢迟的感情。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终踌躇。


    从前他只觉得感情是这世间最无用最脆弱的东西。


    现如今却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朝幡然醒悟。


    原来他还以为是利用,可是利用怎么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让人变得陌生,竟然想要改变自己。


    种种迹象表明,这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利用呢?


    如果是爱的话,


    说不清是爱谢之桃更多还是爱权利更多。


    故事的最开始是因为权利接近谢之桃,故事的最后亦是因为权利疏远谢之桃。


    在他的心目中,谢之桃与权利的羁绊太深了,早已纠缠交错,难舍难分。


    扪心自问,他爱谢之桃吗?


    可能是爱的。


    他爱权利吗?


    一定是爱的。


    两相对峙之下,连他自己都有点迷茫。


    可能于他而言,这两者是冲突的,不能共存的吧。


    爱怎么能滋生于权利中,权利中又怎么能滋生出爱呢?


    就像故事话本中描述的那样,潮湿阴暗的沼泽深渊中爬出来的只能是吃人怪物。


    权利也只能滋生出欲望。


    他突然就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血海深宫。


    当权利与阴谋掺杂交织时,杀人都不见血。


    当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望时,情爱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毕竟他是为权利而生,不是为情爱而生。


    这一路血雨纷纷走过来,他什么惨痛的代价都经历过了。


    还有什么代价是不能付出的呢?


    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


    他摇了摇头,可能没有了吧。


    只是一想到那张初遇时在桃花树下明艳张扬的笑颜。


    他突然就于心不忍。


    不忍她形容憔悴,垂泪天明。


    不忍她茶饭不思,长夜无寐。


    是因为爱吗?


    可能是吧。


    如果不是如此,关于她的事,桩桩件件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如数家珍。


    她说她叫谢之桃。


    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她觉得谢之桃这个名字很俗。


    粗桃俗李,一俗到骨。


    她说她不喜欢桃花,她喜欢秋海棠。


    所以她想叫谢棠。


    只是她不知道,桃花树下回眸笑,见者倾之便折腰。


    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秋海棠,但一定会有人喜欢春桃花。


    可惜她还是不懂,于是满城秋海棠摇曳成海。


    他的庭院里却始终种着一棵桃树。


    春来开花,秋来结果,终年如一。


    他走到庭院中,看着那棵被霜雪覆盖,枯寂萧条的桃树,内心说不出的寂寥苦涩。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应该是全天下最差劲的爱人了吧。毕竟,他是真的不会爱人。


    他的爱,真心实意占不了几分,虚伪算计却是实打实的。


    虚与委蛇这么多年,要是让他放下面具,卸下伪装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从。


    可能从来没有逢场作戏,皆为真情实感,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从来扭曲,从来虚伪。


    这便是他的真面目。


    若是假戏真做,假作真时真亦假。


    至少现在,他还是可以继续与她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再多隐瞒一会儿吧,他想,一辈子也不算什么很久。如果那一天迟早要到来,还是再晚一点吧。


    霜雪沉夜,灯火闪烁。


    今晚,他难得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了他与谢之桃初见时。


    她一袭粉蓝衣裙站在桃花树下,春风拂过,落英缤纷。


    在这场花雨中,她发丝随风轻扬,看起来温柔缱绻。


    他从前只知道定远侯府谢家功勋显赫,权势滔天,没想到谢家大小姐举世无双,倾国倾城。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身份裹挟。。


    他只是李行且,她也只是谢之桃。


    风过桃花,如雨蹁跹,一切美好的不像话。


    他想她是桃花,是希望美好。


    只是他不知道,若她是桃花,那他便是劫。


    所以从一开始就命中注定,多灾多难,最后两败俱伤。


    此后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经常偶遇。


    从最开始的萍水相逢,到后来的蓄意接近。


    赏花听雨,品茗论诗。


    一切都太正常了,跟天底下所有谈情说爱的眷侣没有任何不同。


    这场阴谋算计应当酝酿于一场桃花雨。


    随后编织成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李行且的初见是桃花成雨,谢之桃的初见便是英雄救美。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劫匪,暴雨,绑架。


    他奉命前来剿匪,于是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是坊间话本里最烂俗最普通不过的情节,她却不可救药的心动了。


    暴雨瓢泼,在某个瞬间,雨突然停了。


    她正准备抬头,来人用剑柄挑起她的下巴。


    她顺着剑柄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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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撑伞而立,如神邸降临。


    “谢家女。”


    这声音凉薄如玉,缓款低沉。


    随后便从容自洽地收回剑柄,挽了个剑花斩断束缚她的绳索。


    落下的雨点像是迅疾的心跳声。


    她听见他说,“走吧。”


    他嘴角浅勾,神色莫测,像一阵随暴雨过境的风。


    说不出多么丰神俊朗却实打实的摄魂夺魄。


    她话都说不出来,被他牵着走。


    所有的狂风暴雨都被他的身躯抵挡。


    她感受到了温暖安心,止不住的眷恋,索取更多。


    她那时太小,还不懂得,感情并不是一件值得过分沉溺的好事。


    天真的相信什么缘分天定,真命天子。


    稀里糊涂地爱上李行且,稀里糊涂地嫁给李行且。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她反应过来,醒悟时已为时过晚。


    她所深爱的人,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附着在权利上的恶鬼。


    曾经的心动温馨是包裹着糖浆的毒药。


    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清他。


    二十载朝夕相处,深宫作伴。


    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再也不会有,再也不会有如此强烈深刻的感情了。


    你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她总认为感情是不能用来考验的,不是因为经不起考验,而是因为她总是足够信任,她相信时间与经历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即便是错也是对,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觉得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厚。


    于是在随着时间增长,她越来越爱他的时候,他捅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她再也不能笑着说,我每天都更爱你一点。


    它的增长停留在这一刻。


    那是最让人绝望窒息的背叛。


    为什么偏偏是谢迟。


    世间万物早在最开始便提笔落下结局。


    她早就察觉到了,可能是在他执掌生杀大权时眼底闪过的一丝阴狠,或是在提到权臣时语气里暗藏的忌惮与杀机。


    又或者是在最开始,他牵起她,转身离去时嘴角勾起的那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她心甘情愿,走入名为爱情的陷阱。


    爱情所带来的滤镜太厚重了,重到采摘鲜花时忽视掉它旁边的丛生荆棘。


    她说服自己接受。她想她可以拥有一个利欲熏心的爱人。


    他是皇帝,是天下共主,他不可能是一片赤子之心,菩萨心肠。


    她理解,包容。


    只是刀没刺在自己身上时,谁都不知道痛。


    如果没有谢迟的死亡,他们或许真的可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好久。


    明明可以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他偏偏选择了最偏执,最极端决绝的一种方法。


    一了百了。


    因为不想暴露,却欲盖弥彰。


    他疑心深重,忌惮谢家功高震主。污蔑造谣,好像都不太行得通。他必须在谢之桃面前伪装下去。


    慢慢的,谢迟必须死这个想法越来越占据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于是他制造谋杀,挑起战争,伪装一场战死沙场。


    可能她还是会怨他吧,怪他挑起战争,派谢迟征战沙场。


    他始终相信时间会抹去一切。


    于是越来越弥足深陷。


    可是如今看见谢之桃这样难过,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生出悔意。


    可是覆水难收,他无法回头。


    莫名的,心理涌起丝丝惧意。


    恐惧真相大白,赤裸坦诚。


    恐惧爱意消失,厌恶显现。


    于是恶鬼也可以稍稍收起利爪,伪装成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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