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剧场外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是池若芹来到这个时空后的第三个月，从一开始的迷茫，到现在适应这里的生活。找住处，找工作，一切都顺利的好像有人早早规划好了。
慢慢地，池若芹好像开始忘记自己原本不属于这里。
这段时间里只要姚清妍有演出，她就会来看。两人已经渐渐熟悉了。空闲时间，她们还会漫步在欣城街上聊着天。
“你知道吗，”姚清妍突然开口，“其实我能重新站上舞台，真的很不容易。”
池若芹放慢了脚步。她感觉到，姚清妍似乎要说出一些重要的事。
“我从小就喜欢表演。”姚清妍的声音很轻，开始讲述那个她从未对外界提起的过去，“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校联欢会要求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班主任最终决定让我们表演一段课文里的内容，我的角色是一只小兔子。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表演，喜欢舞台。后来，我也如愿考上了表演系。”
“但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记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父母差点成功让我放弃表演。”
池若芹注意到姚清妍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袖子。
“大学最后一年，我拿到了一个我很喜欢的角色。为了那个角色，我两个月减了二十斤。”姚清妍的声音有些颤抖，“导演说角色应该有种脆弱的美，我做到了，但也付出了代价……”
池若芹看见姚清妍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演出很成功，但我晕倒在最后一次谢幕时，”姚清妍苦笑了一下，“我父母从老家赶来医院，看到的是插着营养管的我。医生告诉他们，我的身体机能相当于五十岁的人。”
池若芹发现姚清妍的手在微微发抖，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它。
“他们把我带回了家，没收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和剧院的所有联系。”姚清妍的声音变得干涩，“我爸在我们当地中学给我找了份语文老师的工作，他们认为那才是一个女孩该有的正经职业。”
姚清妍停顿了一下，“最难熬的不是不能表演，而是他们看我的眼神。”一滴眼泪落在池若芹的手背上，“好像我选择表演是种病，需要被治愈。我当然明白，他们是担心我，只是……”
池若芹感到喉咙发紧。她见过姚清妍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灵魂曾被禁锢起来，“后来呢？”
“后来……”似乎是想到什么愉快的事情，姚清妍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学校里有个话剧社，原来的指导老师休产假了。校长知道我学过表演，就让我临时接手。”
姚清妍讲述的语气突然变得生动起来，池若芹能感觉到那段回忆带给她的温暖。
“那些孩子们……他们让我排话剧。一开始我只是机械地教他们走位、台词，但看到他们那么认真地想要理解每个角色……”姚清妍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一天排练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沉浸在指导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痛苦，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池若芹看见姚清妍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那是她在舞台上才会有的神情。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回家，我父母来学校接我，看到了……”姚清妍的声音哽咽了，“我妈后来说，她终于明白表演对我来说不是职业选择，而是……呼吸的方式。”
“三个月后，我父母将我送回了南景市。他们说，与其看着我像株缺水的植物一样枯萎，不如放手让我去追逐自己的阳光。”
池若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姚清妍的表演总有种特别的感染力。
那是真正经历过失去又重新获得的人才能传递的情感。池若芹感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意识到姚清妍的身体里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这是过去她不知道的故事。
“姚清妍，”池若芹停下脚步，“你真的很棒。”
姚清妍转过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你知道吗，”池若芹深吸一口气，“每次看你演出，我都能感受到你对表演的热爱。那种纯粹的热爱，让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姚清妍突然扑进她怀里。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谢谢你，”她的声音闷在她的胸口，“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这个声音仿佛跨越时空而来。
池若芹轻轻环住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桂花的香气。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姚清妍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观众的范畴。
“嗯。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的。”池若芹的声音随风飘过姚清妍的耳畔。
该遇见的总会遇见，池若芹会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遇见姚清妍吧。
新城剧场的舞台上，姚清妍正在反复练习一段独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海的吗？”
池若芹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静静地看着。她能看出姚清妍今天的状态不太好，这段戏已经重来了七次。
“停！”导演突然喊道，“姚清妍，你的情绪还是不够到位。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状态。”
姚清妍的肩膀垮了下来。她走到舞台边缘坐下，低着头不说话。池若芹走上舞台，递给她一瓶水和一颗润喉糖，“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姚清妍没有回答，但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剧场的天台，夜风拂面，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
“我是不是很没用？”姚清妍情绪低落，“连这么简单的戏都演不好。”
池若芹转头看她。月光下，姚清妍的侧脸显得有些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她知道她最近为了准备新戏，经常排练到深夜。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池若芹说，“那时候你演《再遇春日》，虽然是第一次当主角，但观众的情绪会随着你的表演而变化。”
姚清妍抬起头。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表演那么打动人吗？”池若芹继续说，“因为你是真的在感受角色的情感。现在的你太着急了，反而失去了那种纯粹的感觉。”
姚清妍怔怔地思考着，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太想证明自己了，反而忘记了表演的初衷。”
池若芹也笑了，她喜欢看姚清妍笑着的样子。姚清妍是一个清冷的模样，面无表情时，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笑着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当然，姚清妍的任何样子池若芹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