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见沁》 第1章 姚清妍的眼镜 “原来……你的春天迷路了……” 电脑屏幕里播放着一段采访，采访里穿插着被访人的演出片段。 这句话来自话剧演员姚清妍出演的《再遇春日》里的台词。 《再遇春日》是姚清妍第一次当主演。作为姚清妍的粉丝，池若芹很是喜欢这部剧。 池若芹小的时候就开始对文字和艺术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进入大学后，她选择了文学系，主修现当代文学，尤其对戏剧文学情有独钟。 而她对话剧的热爱源于大一时偶然观看的一场话剧演出——《再遇春日》。演出里深刻的情节深深打动了她。更重要的是她记住了出演名单里姚清妍这个名字，从那时起，她成为了姚清妍的粉丝。之后，她开始频繁出入剧场，观看姚清妍的演出。因为从小的习惯，她会在演出结束后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一些感受。 按照原本的计划，池若芹打算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知名的文化机构或剧院工作，从事剧本创作或戏剧评论相关工作，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现在的她，成为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的文案策划。 午休时间，池若芹的电脑屏幕亮着，而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点击，脸颊微粉。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抢姚清妍话剧演出的票了，前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一定要抢到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5、4、3、2、1…… 点击！点击！点击！池若芹不断点击着手机屏幕。 “正在排队中，请稍候……” 池若芹的心跳得厉害，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办公室里其他同事或在休息，或在聊天只有她在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 随即，手机屏幕一闪：“很抱歉，本场演出门票已售罄。” “唉……”池若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又没抢到票。 这是姚清妍今年最后一场《秋风如歌》的演出了。作为姚清妍的忠实粉丝，池若芹已经追了她整整六年。从最初在欣城剧场里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到现在成为话剧界的新星，池若芹见证了姚清妍的每一步成长。 “叮咚”，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池若芹低头一看，是话剧票务APP发来的通知：“您关注的演出《秋风如歌》有退票放出，请尽快抢购。” 池若芹的手指比大脑反应还快，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完成了支付。她颤抖着点开订单详情，确认自己真的抢到了票。 “太好了！”她内心激动。位置信息立马就显示了，第六排靠左侧的位置，视野还行，她基本能看见演出的每一处细节。 池若芹截了屏，迫不及待地打开微博，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的微博ID是“姚清妍的眼镜”，是姚清妍粉丝后援会的活跃成员。注册微博就是为了关注姚清妍的消息，至于微博名嘛，嘿嘿，懂得都懂。 刚发完抢到票的喜讯，就收到了很多其他粉丝羡慕的评论。 【眼镜老师太幸运了！】 【第六排！这个位置还可以啊！】 【记得多拍几张照片啊！】 【慕了，难道就只有我没有抢到票吗？！】 【吸好运吸好运吸好运】 看着这些留言，池若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打开相册，翻看之前拍的姚清妍的剧照。每一张都那么美，那么动人。特别是那张《秋风如歌》的定妆照，姚清妍穿着素雅的旗袍，眼神忧郁而深邃，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 照片是去年拍的，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一年里，姚清妍的演技越发纯熟，名气也越来越大。想到自己还能在这么近的距离欣赏她的表演，池若芹就觉得无比幸福。 “若芹，开会了！”不知不觉午休结束，同事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她赶紧收拾心情，把手机调成静音。虽然心思已经飞到了几天后的演出上，但工作还是要认真完成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池若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预感到手机震动的缘由，强忍着拿起手机的冲动。 开会呢，开会呢，专注！ 但脑海里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幻想演出当天的场景：她会提前两个小时到剧院，然后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姚清妍就会出现在舞台上…… “池若芹，这个方案你有什么想法吗？”主管突然点名。 “啊？”池若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她赶紧调整状态，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虽然心思早已飘远，但这几年的工作经验让她能够从容应对。 “嗯，这个想法不错。你们觉得呢？”主管的视线转向其他人。 会议结束后，池若芹看到消息提醒，果然，是票务APP发来的提醒：“您的演出门票已出票，请及时查看。”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APP，确认门票信息。看着电子票上清晰的座位号，她终于有了真实感。这次真的能见到姚清妍了！ 一年没有见到了啊！ 她打开粉丝群，发现粉丝们都在讨论这次演出。 【秋风如歌的最后一场了，不舍】 【听说最近妍妍状态不太好】 【怎么回事？】 【不清楚】 【太累了吧，妍妍可得好好休息啊】 【你们知道么，再过不久的颁奖典礼，妍妍有戏】 【提名还是获奖？】 【提名是有的，希望获奖的是妍妍】 【希望是妍妍！】 【希望是妍妍！】 【希望是妍妍！】 【希望是妍妍！】 群里开始刷屏，池若芹跟着发了一条。 在她心里，姚清妍早就是最佳女主角了。 下班回家的路上，池若芹的脚步格外轻快。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她知道，这将是一次难忘的观剧体验。 但她不知道，这一次，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2章 带一束紫罗兰 “若芹，这些今天下班前要交。”主管把一叠文件放在池若芹桌上。 “好的，我马上处理。”池若芹接过文件，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桌上的日历。距离演出还有三天，她已经用红笔把那个日期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打开电脑，池若芹习惯性地先登录了微博。 姚清妍的官方账号昨晚更新了一条动态，是一张排练照。照片里，姚清妍穿着简单的白T恤蓝牛仔裤，正在和导演讨论剧本。她的眉头微蹙，神情专注，黑眼圈有些明显。 “最近排练很辛苦吧？”池若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点开评论区，发现很多粉丝都在关心姚清妍的状态。 【妍妍要注意休息啊！】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期待演出，但更希望姚姚保重身体。】 池若芹想了想，也发了一条评论： 【演出见！但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 发完评论，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记下：记得带润喉糖！ 这是她多年看演出的经验。姚清妍的表演总是充满激情，经常一场戏下来嗓子都哑了。以前看演出时，她都会准备一些小礼物，等演出结束后送给姚清妍。虽然大多数时候都送不出去，但她还是坚持这么做。 “若芹，方案做得怎么样了？”主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池若芹吓了一跳。 “马上就好！”她赶紧关掉微博页面，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午休时间，池若芹打开购物网站，开始挑选观看演出要穿的衣服。她看中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款式简单大方，既不会太过隆重，又能显出对演出的重视。 “这件裙子怎么样？”她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同事小方看。 “挺好看的，不过……”小方凑近看了看价格，“价格有点小贵呀，是有什么场合要去吗？” “去看姚清妍的演出！”池若芹兴奋地说。 小方点了点头：“那确实需要好好打扮一下。” 池若芹深以为然。她要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欣赏偶像的表演。 下午的工作依然忙碌，但池若芹感觉特别有干劲。每当想到几天后的演出，她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连平时觉得枯燥的方案，今天做起来也格外顺手。 “池若芹，你今天心情很好啊？”对面桌的同事忍不住问。 “她啊，现在满脑子大概都是姚清妍。”小方失笑道。 “是啊，周末要去看姚清妍的话剧。”池若芹附和着，“好不容易抢到票了！” “就是那个很火的话剧演员？我听说她演技特别好。” “对啊！”池若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演什么像什么，特别是情感戏，简直能把人的心都揪出来……” 对面同事和小方相视一笑，说，“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她。” 下班回家途中，池若芹经过一家花店，驻足在门口，“要不要买一束呢？”她犹豫着。虽然知道可能送不出去，但她还是推开了花店的门。 “欢迎光临，”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想要什么花？” 池若芹环顾四周，摆放着不少鲜花，“有紫罗兰吗？” “有的。” 店主熟练地挑选花材，开始包扎。池若芹盯着店主手里的花，突然问道：“您看过姚清妍的话剧吗？” “姚清妍？是那个年轻演员吗？”店主抬起头，“我女儿可喜欢她了，房间里贴了很多她的海报。” “是啊，她真的很棒。”池若芹微笑着说，“这束花就是准备送给她的。” “那一定要包得漂亮些。”店主说着，“希望你能把花送到她手上。” 抱着紫罗兰花束走在回家的路上，池若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起来了。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每一盏灯都像是为她而亮。 回家后，池若芹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在微博里发了一条动态： 【期待与你相遇，在最美的舞台上。】配图是那束紫罗兰。 夜深了，池若芹却睡不着。她打开床头灯，开始写日记。这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还有两天，我就能见到你了……” 合上日记本，她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轻声说：“晚安，姚清妍。我们再次见面啦。” 演出这日的下午。地铁上，池若芹紧紧抱着花束，生怕被人挤到。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腔。每过一个站，她就看一眼时间，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省剧院。 终于，在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池若芹到达了剧院。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剧院门口巨大的海报。 “姚清妍……”池若芹轻声呢喃，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加快脚步，想要更近距离地看看那张海报。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灰色大衣，手里拄着一根雕花拐杖。她的眼睛浑浊却锐利，直直地盯着池若芹怀里的花束。 “小姑娘，”老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这花……是要送给姚清妍的吗？” 池若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花束：“是的，请问您是……”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记得她喜欢紫罗兰啊……” 老人抬眼看向池若芹，明白了些什么，喃喃道，“原来如此。” 池若芹觉得老人的话有些奇怪，但还没等她细想，老人就转身离开了。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 “真是个奇怪的人……”池若芹摇摇头，把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演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剧院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池若芹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演出就要开始了。她整理整理头发，准备去演出厅。 身边的场景似乎越来越模糊，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刚才那个神秘老人。她站在角落里，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池若芹想要上前询问，但老人已经消失了。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遇见……遇见……离别…… 终于，演出厅的门打开了。池若芹拿着票，深吸一口气，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随着光芒渐弱，周围场景变换，池若芹发现自己走在街道上。她面露疑惑：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进演出厅了吗？ 池若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这个地方她来过。 池若芹来到了南景市欣城街。 第3章 好像平行时空 池若芹站在欣城街的街头，目光茫然地扫视着四周。街道两旁的建筑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姚清妍最开始演出的剧场就是在这附近，为了看她的话剧，池若芹来过很多次。然而，此刻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遥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左手中还抱着那束紫罗兰，右手里握着的演出票却不见了。她记得自己明明刚刚还在省剧院，准备看姚清妍的演出。可是现在，她怎么会站在这里？ 池若芹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记得自己随着人流走进演出厅，突然感到一阵刺眼的光芒，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池若芹很是迷茫，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雨。她记得自己出门时明明是晴天，阳光明媚，可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世界。 她迈开步子，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可仔细看去，却又有些不同。那家她常去的奶茶店，招牌上的字体似乎变得陈旧了许多，店门口也没有了排队的人群。 池若芹的心跳开始加快，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她加快了脚步，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标志，可越是往前走，那种陌生感就越发强烈。她走到一家面包店门口，停下脚步。橱窗里摆放着现烤面包，标签上的日期让她愣住了。 2016年5月6日。 “2016年？”池若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她记得现在明明是2022年，可眼前的日期却明明白白地写着2016年。一阵凉风吹过，她不自觉地抖了抖。自己眼花了？ 她猛地推开面包店的门，门铃叮咚作响，站在收银台旁的店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欢迎光临，请问您想要买点什么？您可以看看新出的现烤面包……” 池若芹没有回答，走到架子前，标签上写着的‘2016年5月6日’赫然印入眼帘。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转身冲出面包店，站在街道上，大口喘着气。 “我……我穿越了？穿越到了六年前？”池若芹难以置信，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辆车驶过，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她感觉到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理清思绪。她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剧院，怎么会突然来到六年前的欣城街？ 穿越？真的是穿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有，手里的票去哪了？ 池若芹摇了摇头，决定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咖啡店时，她停下了脚步。咖啡店的玻璃窗上贴着几张海报，上面写着“2016年夏季特惠”。 她记得这条街上没有这样一家咖啡店啊？记错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名为“相遇”的咖啡店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轻柔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池若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她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可她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劲。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的咖啡，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好不容易抢到了姚清妍的票，自己还能看到演出吗？ 池若芹感到一阵疲惫，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奇怪的老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池若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助。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赶上演出，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找到答案。 池若芹坐在咖啡店里，手中的咖啡已经凉了，可她却没有心思去喝。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难道……与那个老人有关？”池若芹站起身，走出咖啡店，准备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是她！池若芹再次见到了那个奇怪的身着灰色大衣的老人。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走过去问问。她走到老人面前，轻声问道：“您好，我们是不是见过？……您认识我吗？” 老人抬起头，依旧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她没有直接回答池若芹的问题，而是低声说道：“该遇见的总会遇见，该离别时总会离别。” 池若芹愣住了，不明白老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问道：“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拄着拐杖慢慢走开了。池若芹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疑惑。她想追上去再问问，却发现视野范围内已然没有老人的身影。 凭空消失？ 她总觉得这个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她却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自己来到这里会不会是因为她？可是她为何会让自己来到这里，为何是六年前？ 她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个老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她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老人的话：“该遇见的总会遇见，该离别时总会离别。” 天渐渐暗了。前方，池若芹看到了牌匾上新城剧场几个字亮着。 第4章 不止初次遇见 新城剧场？不是欣城剧场吗？池若芹记得很清楚，姚清妍第一部主演的话剧是在欣城剧场。 一阵风掠过，带来远处飘渺而又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像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独角戏。池若芹循声望去，在剧场侧门的台阶上，一个身影正对着墙壁练习。 那是个年轻的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军绿色迷彩裤，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她时而低头看手中的剧本，时而仰头闭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路灯的光晕洒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你等的人，总有一天会来……对吧？……”她的声音忽然哽咽，肩膀微微颤抖。池若芹不由得屏住呼吸，台词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温度。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声音。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女生手中的剧本被吹得四散。纸张在空中翻飞，像一群受惊的白鸽。池若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她试图抓住那些飞舞的纸张。 “谢谢你！”女生快步跑来，声音里带着喘息。池若芹这才看清她的样子：面容清冷，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唇色浅淡。 真的是她…… “不用谢。”池若芹将收集到的纸张递给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纸上的内容。那是《再遇春日》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些地方甚至被反复涂改，直到纸张都变得有些发皱。 “你也喜欢话剧？”女生注意到她的目光。 池若芹点点头：“是很喜欢。每次看演出，都觉得自己好像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她顿了顿，“你刚才的表演很动人，特别是那句‘总有一天会来’，让我感觉……”她犹豫了一下，“你等的人真的还会回来。” 女生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也这么觉得？”她翻开剧本，“这最后一段我总觉得不够好。女主角等不到她的心上人了，可是又似乎仍有希望，我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感觉……” “或许，”池若芹轻声说，“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等待的不是具体一个人，而是一个季节。春天本就不是突然到来的，而是一点一点，在寒冬中慢慢孕育……更重要的是，我们都相信，四季轮转，春日终会到来。” 女生的表情渐渐凝固，她盯着剧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突然，她抬起头：“你说得对！我一直把这段感情想得太具象了，反而失去了那种朦胧的美感……”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女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耽误你这么久。”她翻了翻手中的纸张，右手伸出一张宣传单，“你好！我是姚清妍，是《再遇春日》的主演，饰演暮春，演出就在这个剧场。希望你会有兴趣来看我们的演出！” 池若芹接过宣传单，将手中还抱着的紫罗兰顺手递到了姚清妍的手里，“我是池若芹，我肯定会去看的。” 姚清妍惊讶地拿过花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期待在剧场里遇见你，我要先回去了，”她转身走向剧场，离开前还回头眼睛弯弯地对她说了句：“谢谢你送我的花！” 不用谢，这本来就是要送给姚清妍的。池若芹心想。 宣传单的一角随风飘动，池若芹低头看向它。 宣传单上面印着： 《再遇春日》 编剧：钟蕊 主演：姚清妍、封故之 新城剧场门口，池若芹低头看了眼手表，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说起来，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姚清妍的演出了。前几日好不容易抢到了票，结果……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还是来看姚清妍了，只不过不是《秋风如歌》，而是《再遇春日》。 买票来看《再遇春日》的观众不多。这个时候是姚清妍第一回当主角，还不怎么有名气。 时间一到，舞台灯光暖黄，展现出一个有年代感的火车站，站台旁樱花树上的樱花缓缓飘落。 【随着火车进站的音效，暮春提着行李箱，站在站台张望。初冬匆匆跑来，差点撞到她。 初冬喘着气表达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错过这班车……” 暮春轻声笑了：“没关系，车还没来。” 两人对视，初冬笑了。火车鸣笛声响起。站台上人群熙熙攘攘。 初冬突然说到：“你相信春天会带来奇迹吗？” 暮春愣住，看向初冬：“比如？” 初冬：“比如陌生人变成最重要的人。” 暮春低头笑了，樱花落在她肩头。灯光渐暗，火车声远去。】 这是姚清妍饰演的暮春与封故之饰演的初冬的初次相遇，樱花和爱情似乎……都到来了。因为暮春这个角色，姚清妍出现在池若芹的生命中。 剧情还在继续，冷蓝色的灯光下，舞台上漫天飘雪。 【暮春坐在家中，手中捏着一封信，手指颤抖。她轻轻展开纸张，念到： “暮春，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别担心，等春天来临，樱花开放时，我就回来。——初冬” 暮春望向窗外，雪无声落下。 远处，站台管理员叹息着摇头。】 池若芹看了许多遍《再遇春日》，自然也知道剧情的后续，随着站台管理员的叹息，她也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舞台回到樱花纷飞的站台。暮春日复一日地坐在长椅上，站台管理员偶尔递来一杯热茶，“姑娘，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啊。” 暮春微笑着回复：“是啊……她说过，樱花开了就会回来。” 站台上路人匆匆走过，无人驻足。 远处隐约传来火车汽笛声，但始终没有车进站。】 池若芹知道，暮春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灯光骤暗，只剩一束追光打在暮春身上。站台管理员手持一封泛黄的信，犹豫上前，沉重地说到：“这是去年冬天，医院转交的信。” 暮春接过信，缓缓展开，沉默良久。 音乐渐起，是初冬哼过的旋律。 “原来……你的春天迷路了。” 暮春折好信，轻轻放入口袋，继续望向铁轨尽头。灯光渐亮，樱花疯狂飞舞。 最后一班火车进站的广播响起，但站台空荡，没有列车。 暮春起身，走向舞台边缘，忽然回头，微笑含泪，对着观众席说到，“你等的人，总有一天会来的……对吧？” 灯光骤灭，唯有樱花缓缓飘落。】 池若芹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她清楚地看到，姚清妍的眼泪在舞台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散落的星辰。 谢幕时，一众演员走上台，互相介绍，依次鞠躬。 “感谢大家的到来……” 台上的声音渐渐模糊，池若芹望着台上的身影，久久出神。 第5章 她和《再遇春日》 演出厅天花板的灯光全部亮起，舞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池若芹迟迟无法从座位上起身，她记得自己看《再遇春日》至少十次了。这一回，姚清妍最后那个回眸的眼神依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和她从前看过的有些许区别。姚清妍这一次的回眸更像是一种留恋。 池若芹随着人流慢慢走出演出厅，手里攥着一张演出票。她听到了身边其他观众的讨论。 “那个饰演暮春的演员真不错，特别是最后那个回眸，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幸好来看了，不然会错过一部好看的剧……” “说起来，这几个演员都是新人演员吧，未来之星呀。” “我在想，如果我喜欢的演员演这个会是什么样……” “不愧是钟蕊编剧啊，剧本写得也太好了，演员们也演的很到位。” “她们有微博吧，关注一下，说不定以后就是老粉了。” 听到这句话，池若芹的心跳得更快了。 剧场渐渐没有什么人了，池若芹却不怎么想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池若芹！” 转身的瞬间，她看到还未换卸妆的姚清妍，眼睛亮亮的，像是要照亮她的世界。 “你……”池若芹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姚清妍会这样追出来。 “我想听你说说，”姚清妍的眼睛因为演出还有些红，但笑容却格外明亮，“关于今晚的演出。你说过，你看演出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活在了另一个世界。那么今晚，你看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池若芹望着她急切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轻声说到：“我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在等待着爱人回来。但是……”她顿了顿，“在第四幕，当你将信放入口袋，望着铁轨的时候，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姚清妍认真地注视着她，像是要看进人的心里，“你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简单的绝望，”池若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我看到了希望。你的手指在颤抖，但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姚清妍却是松了一口气，“我一直在想，怎么表现这种矛盾的情感。等待是痛苦的，但等待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你做到了，”池若芹依旧微笑着，好像透过姚清妍在看些什么，“我第一次看话剧就被你的表演震撼到了。你演得太真实了，特别是眼神……” 姚清妍静静地望着池若芹，声音很轻，“谢谢你。能打动观众，是对演员最大的肯定。” 池若芹看着还是新人模样却好像有十足经验的姚清妍笑了。也许，在当下，确实更适合留恋，而非告别。 她注意到姚清妍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刚才的表演消耗了太多体力。于是拿出每次看演出必备的润喉糖递给姚清妍。 姚清妍看着池若芹熟练的样子，调侃到，“谢谢！现在我相信了，你确实是很爱看演出。” 没有等池若芹回答，她擦了擦眼角，“其实谢幕之后我就真的哭了。每次演到那里，我都会想起我的外婆。她生前最爱看话剧，却没能等到我站上舞台的这一天。” 池若芹感觉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姚清妍从未提过这个过往，她没想到这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女孩，内心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两人站在夜色中，路灯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姚清妍还在说着演出中的细节，说到激动处，她会不自觉地比划起来。池若芹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美好。 “你相信春天会有奇迹吗？”姚清妍突然说到。 这是剧里的台词。池若芹记得清楚。 “比如？”池若芹配合到。 “比如，我们以前就认识，但是我们都不记得了，后来……” 这是池若芹没有想到的回答，她疑惑地看着姚清妍，“后来？” “后来……后来……我还没想好，”姚清妍耸了耸肩，上半身渐渐靠近池若芹，“谢谢你认真对待这场演出，每个场景都记得很清楚。让我真的有种我们本就认识的感觉。” 池若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看了《再遇春日》许多次，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我也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精彩的演出。我也有种和老朋友再次相遇的感觉。” “清妍，你跑哪去了？”封故之走了过来，看到姚清妍对面的池若芹疑惑到，“你朋友？” “嗯，”姚清妍没有否认，“收工了？” “基本上都收拾好了，导演说一起吃饭，我这不来找你了。” 听到这里，池若芹和姚清妍道别，“你去忙吧，我也该走了。” 姚清妍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池若芹，带着一些期望的语气问道：“下次演出，你还来看吗？” “当然，”池若芹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后你的每场演出，我都会来看。我会一直看着你的表演，当你最忠实的观众。” 池若芹没有随口承诺，毕竟，这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只不过，希望，之后的演出她都能抢到票。 听到这份诺言，姚清妍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那说定了哦。有你这样的观众，我会更有动力的。” “好，”池若芹还鼓励道，“以后你的观众会越来越多的，你要相信自己，要坚持下去。” 姚清妍答应了，“嗯，这是我们的约定。” 从那天起，姚清妍发现，池若芹真的成了自己最忠实的观众。每次演出结束，池若芹都会在后台等她，并且带着一束紫罗兰。 面对自己的忠实观众，姚清妍说想要留一个专门的座位给池若芹。池若芹思考后选择了第六排靠左边的位置。 这是穿越之前她没有看到的那场《秋风如歌》的位置。 第6章 姚清妍的过往 新城剧场外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是池若芹来到这个时空后的第三个月，从一开始的迷茫，到现在适应这里的生活。找住处，找工作，一切都顺利的好像有人早早规划好了。 慢慢地，池若芹好像开始忘记自己原本不属于这里。 这段时间里只要姚清妍有演出，她就会来看。两人已经渐渐熟悉了。空闲时间，她们还会漫步在欣城街上聊着天。 “你知道吗，”姚清妍突然开口，“其实我能重新站上舞台，真的很不容易。” 池若芹放慢了脚步。她感觉到，姚清妍似乎要说出一些重要的事。 “我从小就喜欢表演。”姚清妍的声音很轻，开始讲述那个她从未对外界提起的过去，“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校联欢会要求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班主任最终决定让我们表演一段课文里的内容，我的角色是一只小兔子。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表演，喜欢舞台。后来，我也如愿考上了表演系。” “但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记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父母差点成功让我放弃表演。” 池若芹注意到姚清妍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袖子。 “大学最后一年，我拿到了一个我很喜欢的角色。为了那个角色，我两个月减了二十斤。”姚清妍的声音有些颤抖，“导演说角色应该有种脆弱的美，我做到了，但也付出了代价……” 池若芹看见姚清妍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演出很成功，但我晕倒在最后一次谢幕时，”姚清妍苦笑了一下，“我父母从老家赶来医院，看到的是插着营养管的我。医生告诉他们，我的身体机能相当于五十岁的人。” 池若芹发现姚清妍的手在微微发抖，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它。 “他们把我带回了家，没收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和剧院的所有联系。”姚清妍的声音变得干涩，“我爸在我们当地中学给我找了份语文老师的工作，他们认为那才是一个女孩该有的正经职业。” 姚清妍停顿了一下，“最难熬的不是不能表演，而是他们看我的眼神。”一滴眼泪落在池若芹的手背上，“好像我选择表演是种病，需要被治愈。我当然明白，他们是担心我，只是……” 池若芹感到喉咙发紧。她见过姚清妍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灵魂曾被禁锢起来，“后来呢？” “后来……”似乎是想到什么愉快的事情，姚清妍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学校里有个话剧社，原来的指导老师休产假了。校长知道我学过表演，就让我临时接手。” 姚清妍讲述的语气突然变得生动起来，池若芹能感觉到那段回忆带给她的温暖。 “那些孩子们……他们让我排话剧。一开始我只是机械地教他们走位、台词，但看到他们那么认真地想要理解每个角色……”姚清妍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一天排练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沉浸在指导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痛苦，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池若芹看见姚清妍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那是她在舞台上才会有的神情。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回家，我父母来学校接我，看到了……”姚清妍的声音哽咽了，“我妈后来说，她终于明白表演对我来说不是职业选择，而是……呼吸的方式。” “三个月后，我父母将我送回了南景市。他们说，与其看着我像株缺水的植物一样枯萎，不如放手让我去追逐自己的阳光。” 池若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姚清妍的表演总有种特别的感染力。 那是真正经历过失去又重新获得的人才能传递的情感。池若芹感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意识到姚清妍的身体里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这是过去她不知道的故事。 “姚清妍，”池若芹停下脚步，“你真的很棒。” 姚清妍转过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你知道吗，”池若芹深吸一口气，“每次看你演出，我都能感受到你对表演的热爱。那种纯粹的热爱，让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姚清妍突然扑进她怀里。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谢谢你，”她的声音闷在她的胸口，“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这个声音仿佛跨越时空而来。 池若芹轻轻环住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桂花的香气。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姚清妍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观众的范畴。 “嗯。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的。”池若芹的声音随风飘过姚清妍的耳畔。 该遇见的总会遇见，池若芹会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遇见姚清妍吧。 新城剧场的舞台上，姚清妍正在反复练习一段独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海的吗？” 池若芹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静静地看着。她能看出姚清妍今天的状态不太好，这段戏已经重来了七次。 “停！”导演突然喊道，“姚清妍，你的情绪还是不够到位。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状态。” 姚清妍的肩膀垮了下来。她走到舞台边缘坐下，低着头不说话。池若芹走上舞台，递给她一瓶水和一颗润喉糖，“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姚清妍没有回答，但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剧场的天台，夜风拂面，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 “我是不是很没用？”姚清妍情绪低落，“连这么简单的戏都演不好。” 池若芹转头看她。月光下，姚清妍的侧脸显得有些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她知道她最近为了准备新戏，经常排练到深夜。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池若芹说，“那时候你演《再遇春日》，虽然是第一次当主角，但观众的情绪会随着你的表演而变化。” 姚清妍抬起头。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表演那么打动人吗？”池若芹继续说，“因为你是真的在感受角色的情感。现在的你太着急了，反而失去了那种纯粹的感觉。” 姚清妍怔怔地思考着，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太想证明自己了，反而忘记了表演的初衷。” 池若芹也笑了，她喜欢看姚清妍笑着的样子。姚清妍是一个清冷的模样，面无表情时，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笑着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当然，姚清妍的任何样子池若芹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