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港岛。
春天的夜晚总是绮艳靡丽,尤其是在这条喧嚣热闹的酒吧街。
衣着时髦大胆的年轻人们嬉笑着涌进光影迷离的酒吧,迫不及待地寻找目标寻欢作乐,没有人给停在街角的那台黑色MPV一个眼神。
在这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MPV里,池镜心坐在后座,闭着眼睛,任由她的老板钟言真拿着各种型号的化妆刷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钟言真一边给她补妆,一边细细嘱咐:“既然是扮啤酒妹,就要扮得像那么回事。你别老扯裙子下摆,走路也要走得风情一点。”
池镜心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可是啤酒妹的制服裙真的很短啊,我不扯一下总感觉会走光。还有啊,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不崴脚就不错了,还要走得风情一点,怎么风情啊?”
钟言真轻轻啧了一声:“我当年在CIB工作的时候,为了获取情报,扮什么像什么,演到我亲妈都认不出我来,警务处的同袍们都叫我‘千面魔女’。你啊比起我当年,还差得远了。”
CIB即港岛警务处的刑事情报科,主要负责为警务处搜集情报,“狗仔队”一词最初就是用来称呼CIB的。
钟言真年轻时在CIB工作过几年,后来她离开了警队,开起了侦探事务所。在港岛,私家侦探是合法职业,许多警察离职后都会选择开侦探事务所。
池镜心虽然只有20岁,但在钟言真的侦探事务所工作已经快两年了。
听到钟言真又在忆往昔光辉岁月,池镜心没忍住嗤笑出声:“‘千面魔女’?这么老土的外号,是你现编的吧?”
钟言真把化妆刷一扔,急了:“你以为我讲大话啊?小鬼头头发长见识短!那个年代的外号就是这样的,你不信回头去问你契爷。行了,这妆补得差不多了,赶紧干活去。”
坐在驾驶位上的事务所同事阿豪回过头,笑嘻嘻地给池镜心打气:“阿心加油。”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女同事向思移也回过头嘱咐她:“这次的目标有暴力倾向,阿心你要小心点啊,顶不住了就呼叫我们,我们会立马赶来支援你的。”
池镜心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切,我也有暴力倾向,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她拎起装满啤酒瓶的篮子,利落地开门下车,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走进了喧嚣热闹的酒吧街。
从外表上看,池镜心跟其他推销啤酒的啤酒妹没什么不同,都是年轻漂亮的长相,都穿着啤酒公司发放的稍显清凉的制服裙。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池镜心踩着高跟鞋走路的样子还不太熟练,但旁人顶多以为她是个刚入行的新人。
没有人知道,她脖子上系着的那条黑色choker里藏着微型摄像头,她耳道里也塞着微型耳麦。
走进酒吧,池镜心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独自饮酒的目标,一个三十多岁衣冠楚楚的青年男子。
钟言真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在池镜心的耳道里响起:“阿心,你看到目标了没?”
池镜心:“看到了。他坐在酒吧最里面靠墙的卡座上喝酒。”
钟言真:“你别直接走到他面前,这样目的性太强了容易引起怀疑。你先向周围的顾客推销啤酒,一个一个地推销过去,最后自然而然地走到他面前跟他搭话。”
池镜心:“我知道。”
池镜心环顾了一下四周,离她最近的卡座坐着两男两女,这四人都挺年轻,衣着打扮都属于高雅体面的老钱风。其中一男一女紧挨着彼此,十指相扣,一边聊天一边时不时对视一眼,一看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小情侣。
小情侣对面坐着一位穿白衬衣的年轻男子,一位穿米色针织衫的年轻女孩。这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和眼神接触,应该只是普通朋友。
池镜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发现那个白衬衣男子的侧脸似乎有点眼熟。但她没多想,也许只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吧,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说不定这人跟某个明星撞脸了,所以她才会觉得眼熟。
池镜心从篮子里拎出一瓶啤酒,走到卡座旁,笑着问离她最近的那位穿米色针织衫的女孩:“姐姐,要不要买几瓶啤酒啊?”
池镜心笑得甜甜的,声音也装得嗲嗲的。平时她只要装出这副模样,无论男女老少都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这位米色针织衫女孩自然也无法拒绝她,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好的,拿四瓶……”
女孩话音未落,一旁穿白衬衫的男子便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别买她的酒。”
池镜心一愣,这个声音过于冷冽了,跟寒潭冰泉似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声音也有点耳熟。
她看向这个骤然出声的男的,恰好这人也正向她投来目光。
终于看到对方的正脸,池镜心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真好,脸型五官都跟建模似的完美无缺,因五官过于立体深邃,肤色又太白皙,隐隐有一丝混血味儿。
这男的看向池镜心的目光严肃冷漠,又透着些微的鄙夷,实在算不上友好。
池镜心被他这目光一激,有些恼怒地把啤酒瓶扔回了篮子里。
“切,不买算了。”她转身离开前,扔给了这男的一个轻蔑的白眼,并暗暗腹诽:死装男!都来酒吧街了还装什么高岭之花,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
池镜心离开后,穿米色针织衫的女孩一脸不解地问身旁的男子:“阿昀,你为什么不让我买那个女孩子的酒啊?”
裴清昀淡淡开口:“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才十几岁,穿着高跟鞋走路都还不熟练,应该是刚入行做啤酒妹。这种小孩的生意就不应该照顾,她赚不到钱自然就不会再做这一行了。”
啤酒妹虽然是各啤酒公司正儿八经聘请的啤酒推销员,但因经常在工作中被顾客揩油,在大众眼中算不得一份体面的工作。尤其是对于年轻小女孩来说,整晚行走在声色场合中向陌生人推销啤酒,很容易沾染上一些不好的事。
裴清昀的话虽然听起来挺有道理,但穿米色针织衫的女孩略一沉吟,还是忍不住反驳:“小小年纪出来做啤酒妹是不太好,可是万一人家家里穷,或者是出了什么变故急需用钱呢?”
裴清昀没立刻回答她,而是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气泡水。他的手指如冻玉一般,搭在流光溢彩的玻璃杯上煞是好看。
坐在米色针织衫女孩正对面的年轻女孩以为裴清昀不会回答了,为了避免冷场,她笑着调侃道:“雅菱你老是把人往最善良最无辜的方向想,你平时做大律师小心被当事人骗啊。”
名唤雅菱的女孩子正欲开口,裴清昀徐徐解释道:“刚才那个女孩跟你搭话的时候,笑起来露出的一口牙齿完美到可以去拍口腔广告,一看就是家里花了不少钱正畸过的。她手上戴的那块表也不便宜,怎么可能家里缺钱。这种小孩多半是叛逆期发作,不好好读书,就想出来鬼混挣快钱。”
谭雅菱默默听完他这一番分析,终于点头承认:“好吧,你分析得确实有道理。”
坐在裴清昀正对面的年轻男子也笑着调侃道:“阿昀最看不惯这种小小年纪不学好的teenager了。我记得我们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有个teenager想抢他手机,被他把牙都打飞了,鼻血流了一脸。”
谭雅菱:“诶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
这边这四人聊得有来有往的,那边池镜心也已经把一篮子啤酒兜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两瓶啤酒。她转头看向今晚的目标人物——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那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在不像是有暴力倾向的样子,但他确实卷入了一起跟暴力袭击有关的案子。
前段时间,这个青年男子也是一个人来酒吧喝酒,勾搭上了一个女的。这两人在去开房的路上,突然产生了一点争执,一开始两人还都只是动口不动手,直到那女的骂了一句“你青山(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啊”,这男的立马脸色大变,扑上去殴打对方。女方为了自卫,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往男方身上刺,成功将其刺伤。
之后这男的将女方告上了法庭,控告她伤人19,即港岛法例第212章《侵害人身罪条例》第19条,可处监禁3年。
这桩官司对女方非常不利,因为没有监控拍到男方先向她动手的画面,因此很难判定她是正当防卫。
女方的辩护律师查到该男子在童年时期,曾长期被患有精神疾病的父亲打骂虐待,因此律师怀疑这男的只要一听到“你青山出来的啊”这类骂他有精神疾病的粗口,就会情绪失控,暴力袭击辱骂他的人。
女方的辩护律师找到了钟言真的侦探事务所,委托他们拿到相关证据,以助女方打赢这场官司。
池镜心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祈祷今晚能顺利拿到证据,千万不要被这暴力男打伤。她迈开步子,走到这男的面前,笑得又甜又嗲:“先生,你一个人来喝酒啊?你帮我把剩下两瓶啤酒买下来,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青年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笑着点了点头。
池镜心很会聊天,她平时看书涉猎广泛,什么话题都能侃上几句,很快就跟这个青年男子越聊越投机。聊到最后,青年男子终于向她发出邀约:“难得有个小妹妹跟我这么投缘,今晚我请你吃宵夜好不好?”
池镜心绽放出天真又灿烂的笑容,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
池镜心随青年男子一起离开了酒吧,上了该男子的车。青年男子驱车离开酒吧街,钟言真及其两个下属所在的黑色MPV也立刻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裴清昀和三个朋友一起走出了酒吧。裴清昀和谭雅菱并肩走着,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剩下那对小情侣则跟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
小情侣中的男生笑呵呵地跟裴清昀和谭雅菱道谢:“我们的婚礼就麻烦二位伴郎伴娘啦!也祝你们早日觅得良缘!”
说完这句话,男生忽然察觉到这个祝福有点不妥,于是又赶紧改口:“哎呀忘了阿昀是独身主义者了,那……祝你好好享受单身生活。”
裴清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谭雅菱笑着回道:“放心吧,我们四个在英国当了那么多年的同学,你俩的婚礼我和阿昀肯定会尽心尽力,不辱使命。”
四人站在酒吧门口寒暄了几句,小情侣便被家里的司机保镖簇拥着乘车离开了,裴清昀家的司机保镖也已经等候在一旁。
谭雅菱家没请过保镖,只有一个司机,这会儿正陪她父母外出。她正想打个车,裴清昀转头看向她:“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谭雅菱心头微微一热,立刻点了点头,细声细语地道了声谢。
两人上了车,一左一右地坐在后排,都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谭雅菱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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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金属醛香,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寂。
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出于绅士风度才提出送自己回家,但谭雅菱还是止不住地浮想联翩,心头越来越热。
终于,她忍不住试探着问:“阿昀……你以前说你是独身主义者,是不是因为读书时跟你告白的女生太多,才故意拿这个当万能借口啊?”
裴清昀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不是借口。我确实不打算谈恋爱结婚。”
“……哦。”
谭雅菱垂下眼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情愫仅仅翻涌了片刻,又被悄无声息地埋藏了下去。
此时,带池镜心离开酒吧的青年男子将车停在了一家Bistro外。
“这家Bistro的甜品很不错,像你这样的小女孩肯定会喜欢。”青年男子一边帮池镜心打开安全带,一边笑着说。
池镜心下了车,微型耳麦里传来钟言真的声音:“阿心,别跟他进去吃饭了,速战速决吧。早点收工我们好早点去吃宵夜,今晚我请大家吃烧烤。”
同事向思移和阿豪的声音也从微型耳麦里传来。
向思移:“好耶!多谢真姐!”
阿豪:“老板大气!”
池镜心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刚下车的青年男子,一脸冷漠地表示:“我不想跟你一起吃宵夜了。”
“怎么了这是?”青年男子有些诧异。
池镜心随便找了个借口:“刚刚在车上你跟我开黄腔,你好恶心啊。”
青年男子摊开手,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哪有跟你开黄腔啊?”
“你开车的时候,问我谈过恋爱没有,还是不是处。”
青年男子轻蔑地笑了笑:“聊聊天而已,这种程度的话题你都受不了?你第一天出来做啤酒妹的啊?”
“对啊,我就是第一天出来做啤酒妹,谁知道这么不走运遇到你个麻甩佬。”
青年男子面色一沉:“你是不是有病啊?”
池镜心一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一边不疾不徐地用语言刺激对方:“我有病?我还觉得你有病呢。你全家都是精神病,你老豆老母是在青山认识的吧?”
青年男子本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听到“精神病”,“青山”这样的字眼,顿时脸色大变,目眦欲裂。
“臭八婆!你胡说八道什么!”
青年男子迅速向池镜心走来,扬起手要打她。
池镜心稳稳站着没动,她要确保她脖子上戴的那条choker里藏的微型摄像头,能完整记录下这暴力男先向她动手的画面。
等到青年男子的巴掌即将落到她脸上时,池镜心终于在电光石火间灵巧闪身避开了攻击。她像一道轻捷的闪电,一眨眼就闪到了男子背后,重重地踢了他膝盖弯一脚,将其踢倒在地。
池镜心这辈子学啥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唯独格斗术坚持练了十几年,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要不然钟言真也不会放心把这种危险的任务交给她。
青年男子惨叫了一声,怒气更甚,挣扎着要站起来揍池镜心。
池镜心没给他这个机会,正要反绞住该男子的胳膊,身后却传来一声暴喝:“不许动!警察!”
池镜心立刻举起手后退了几步。她侧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支军装巡逻小队正迅速朝她赶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很年轻的警察。池镜心瞄了一眼他的肩章,只有一颗四角星花,是个见习督察,估计是刚刚大学毕业考进警队的。
眉目英挺神色严峻的见习督察迅速拿出手铐,将池镜心两只手铐了起来。其他的警员则将青年男子给控制了起来。
池镜心漫不经心地偏过头,跟正在给她上手铐的见习督察说:“是这个麻甩佬先动的手,我可是正当防卫啊,阿sir。”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青年男子这会儿哭丧着脸跟警察告状:“是这个臭八婆袭击我!阿sir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
“回警署再说。”见习督察冷声回道。
池镜心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下一秒她就发现,不远处有一辆车正在等红绿灯。通过半开的车窗,她看到了车里坐着的人——是在酒吧里阻止同伴买她酒的那个死装男。
此时裴清昀也正看向池镜心。今晚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孩,他终于察觉到对方有些面熟。
但此刻他更多的是感到诧异,心想:现在港岛的teenager真是比英国的teenager还离谱了。一转眼这个啤酒妹就惹上了官司,当街被警察逮捕,但她还云淡风轻地笑着,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在意,估计进警署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这么顽劣,真是生块叉烧都好过生她。
温柔的夜风吹过这一片繁华璀璨的街区,池镜心和裴清昀隔着晚风四目相对。池镜心可以很明确地从对方冷漠的目光中读到些微嫌弃、鄙夷、厌恶之类的情绪。
她知道这个死装男把她当成小太妹了。但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误会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她又笑了起来,并轻佻地冲对方吹了一声口哨。
响亮又嚣张的口哨声穿破夜色,挑衅意味十足。裴清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小太妹给隔空调戏了。
裴清昀:“……”
什么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将车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