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玲和高大赶到时两人两兽全部瘫倒在地
李图以半跪的姿势凝固在原地,青黑纹路虽暂时隐去,但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微微痉挛。
梨花仰面躺在他身侧,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睫毛偶尔颤动,却始终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那只带着冥府使者气息的细狗肚皮朝上瘫着,灰白翳膜下的眼珠浑浊无光,皮毛下若隐若现的灵纹彻底黯淡。
日光越来越毒辣了将扭曲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寂静中,唯有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给这片死寂之地更添几分凄凉。
李途是有些神智在的,豹尾帮他压制住狂化后,他已经在慢慢的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大尖声扑到在梨花身侧,手指颤抖的放下梨花鼻翼下
“别担心,她没事”
李途跪地的身躯剧烈摇晃,他强撑着抬起头,唇角溢出的血沫随着喘息炸开细小的血花,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灵魂更加的牢固
夏玲跪坐在焦土上,指尖凝着淡金色灵力探入豹尾体内,豹尾瘫软如破布的身躯毫无反应,皮下偶尔传来微弱的颤动,让夏玲确认它只是灵力透支,她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额角冷汗顺着下颚线低落在满是裂痕的地面
夏玲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掌心,迅速与萦绕周身的金色灵力交融。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按在豹尾瘫软的脊背上,闭眼凝神间,一道流光顺着接触点缓缓注入豹尾体内。
三清铃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在为这场灵力输送伴奏。夏玲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面色逐渐变得苍白,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曾松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豹尾体内如干涸的河床般空荡荡的,自己的灵力也只能让着河床不再干涸。
随着灵力的注入,豹尾原本黯淡无光的皮毛渐渐恢复光泽,蜷缩的身子也舒展开来。偶尔,猫猫的耳朵会轻轻颤动一下,或是尾巴无意识地扫过地面。夏玲咬紧牙关,将自己的灵力一丝不剩的全输送给豹尾。
终于,豹尾琉璃般的竖瞳缓缓睁开,眼中幽蓝的鬼火重新燃起。夏玲如释重负地收回手,身子向后一仰,险些栽倒在地,她虚弱地笑了笑:“可算醒了......”
调侃道“非要把我榨的一丝不剩才肯醒。”
暮色像浓稠的墨汁浸透荒原,水囊在肩头晃出空荡的声响,毒囊因过度饥饿而蜷缩成灰紫色。妻子素娘用褪色的布巾裹着幼子的小脸,自己的裙摆早已撕成绷带,层层叠叠缠在满是血痕小腿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分化,改变了这个平凡农家的命运,黄土在田间劳作时,尾椎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漆黑的蝎尾破皮而出,村民们虽然尽力的维持着黄土分化以前的态度,但在他们的神色中不难看出,震惊,害怕,鄙夷各种复杂的情绪。
渐渐的黄土变得不爱出门,除了农忙之际几乎都躲在自家的小院子里
一场变故打破了黄土一家还算平静的生活
一个月前黄家庄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当王屠户家的儿子口吐白沫倒在祠堂前,村民们齐刷刷的找到黄土家里。他变形的蝎尾还未从井台边收回,石块与谩骂便如暴雨般袭来。"毒蝎子害人性命!""滚出庄子!"素娘死死抱住哭闹的儿女,年迈的母亲被推搡着坐在泥地里
村长和村里的族老出现安抚了村民的情绪,跟她爹娘隐晦的表示要想以后过的安生的日子,还是将黄土驱逐的好。
黄爹黄母年迈,又只得黄土一个儿子,一家人商量了一夜决定离开黄家庄寻找能接纳黄土的村落。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三十多个日夜像浸了毒的刺,扎得人心生疼。他们见过狼形兽人踏碎村庄的炊烟,利爪撕开粮仓时溅起的麦粉混着血;也见过熊形壮汉扛着抢来的妇孺扬长而去,哭喊声在荒野里碎成锋利的碴。每到这时,黄土就会把妻儿护在身后,用粗糙的手掌捂住女儿的眼睛,蝎尾轻轻拍打地面,像从前哄她入睡时摇晃摇篮。
最凶险的是穿越蚀骨涧那晚。暴雨裹挟着毒瘴,黄土的蝎尾被毒藤缠住,鳞片片片剥落。素娘顶着狂风用石片割断藤蔓,自己却被溅起的毒液灼伤手臂。小小的官儿将半块发霉的饼塞进妹妹嘴里,说自己在林子里吃过野果,可黄土分明看见他偷偷舔舐着竹刀上残留的碎渣。
铅云低垂天空只剩最后一层蓝光,黄土突然顿住脚步。他眯起眼睛,蝎尾不自觉地竖成弓形——三里外,一座泛着幽绿色的建筑刺破灰蒙蒙的天际,飞檐上流转的光晕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都别动。"
他沙哑着嗓子回头,素娘怀中的女儿正抓着祖母的白发咿呀学语,老父亲咳着血沫倚在板车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鳞片在月光下泛起冷芒,黄土的身形骤然缩小,化作碗口大的黑蝎。八只步足在碎石上悄无声息地划动,毒尾高高翘起,顺着土丘阴影快速爬行。绕着建筑潜行时
他敏锐地捕捉到李娘子哄孩子的低语:"往后见到店长要行礼问好"
李娘子温柔的摸摸根儿的小脸。
“要不是店长心怀慈悲,咱们一家早就饿死在外面的荒原上了”
根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她不是仙人吗?”
“人要知恩图报的,咱们没给店长供奉过一文钱的香火,店长给了咱们吃的还给咱们这么好的住处,根儿你可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儿”
虽然对仙人来说可能只是像蚂蚁那么大的事儿,可却是真真切切的救了她们一家,李娘子想虽然不知道店长是啥仙位,但往后还是要在屋子里弄个供奉的位置,好好的祷告一番,多给店长积攒些功德。
橱窗里晃动的人影裹着陌生布料,却透出股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他贴着墙根钻进通风口,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一排排铸铁的货架像行坐听令的士兵,一排接着一排整齐到看不到尽头
琉璃瓶里的腌肉油亮诱人,精白的大米幽幽泛着荧光,半人高的琉璃柜里五颜六色的液体,黄土不敢轻易去动
收银台上的电脑在无人处剧烈的闪动着红光,可夏玲脱离了天酬系统的范围,对超市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绕着整座建筑疾行三圈,确认没有暗藏的陷阱与敌意后,黄土在通风口处抖落一身沙尘,重新变回人形。
返回时,黄土的手心里全是汗,素娘正用布条为老母亲包扎溃烂的脚踝。"走。"黄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蝎尾轻轻卷住板车把手,"或许...咱们能歇脚了。"暮色中,一家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朝着那座流淌着奇怪光芒的建筑缓缓移动,女儿的笑声惊起几只荒原上的夜枭,扑棱棱飞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娘,有人影...”
根儿的小手突然指向窗外
李娘子心头一跳,抱着孩子起身张望。
荒原上几点火把在夜色中摇曳,忽明忽暗。
“娘,是仙人和爹回来了吗?”
她屏住呼吸心中有些慌乱,仙人那般手段,应是不会用火把这些凡物的。
当李娘子抬头发现他们,快步走向门禁栅栏时,黄官儿听见母亲压抑的抽气声。
这个逃亡路上经历过背叛、饥饿与生死的家庭,此刻站在这座奇异建筑前,第一次感受到胸腔里跳动的,不只是求生的本能,还有一丝近乎奢望的——希望。
李娘子拿起手中的对讲机用仙人交待的方法按住通话键
“店长,店里来了一群人,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可惜夏玲距离超市太远,对讲机并没有接通,可李娘子不懂,她按了店长教她的按钮时是绝对相信夏玲收到了她的消息的,只怕是有什么事儿耽误回答她了。
仙人的神通一句两句都是说不完的
李娘子心下底气更足了三分
铁栅栏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黄土推着破旧的板车,蝎尾轻轻卷住身后颤抖的母亲,"这位娘子莫怕,咱们不是坏人。"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憨厚,"从黄家庄逃出来一个多月了,实在是..."话未说完,老父突然剧烈咳嗽,惊得黄官儿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爷爷
昏黄的光晕里,她看见这个蝎子形兽人脖颈处结着血痂的鞭痕,看见素娘裙摆下渗出脓血的伤口,也看见板车上蜷缩的老弱。
根儿突然从她怀中探出头"娘他们看着好可怜"
黄土的尾尖轻轻扫过地面,摸了摸女儿干瘪的小脸,"我们只想讨口水喝,若能借个角落歇脚..."话音未落,素娘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求求你了,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李娘子目光扫过一家人褴褛的衣衫和布满伤痕的身体,看着推车上瘦到皮包骨的老人孩子,想到自家梨花还不知道在荒原上那个犄角旮旯里,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会不会有好心人给她一口水喝
喉咙发紧:"先进来吧,我给你们煮碗姜汤。"
保安室的木门吱呀打开,暖黄的灯光漫出来,照亮了黄土惊讶又感激的面容。他回头看向家人,素娘眼中泛起泪光,老父亲颤抖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黄土握紧的拳头却悄悄松开了。这一刻,荒原上呼啸的寒风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