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休息室最深处的黑暗浓稠如墨,唯有巨大落地窗外黑湖深处偶尔掠过的幽蓝磷光,如同垂死巨兽的叹息,在厚实的玻璃上短暂明灭。每一次磷光闪现,都映亮窗外缓缓游弋的、庞大而模糊的阴影轮廓,投在冰冷的地面和粗糙石壁上,如同远古巨兽无声的窥视。
维奥莱特·罗齐尔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水流,无声地滑向落地窗旁那片被冰冷湖水和永恒沉寂包裹的领域。墨绿色的长袍吸尽微光,在幽蓝磷光的短暂映照下,只勾勒出一道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剪影。
斜倚在窗边石壁凹槽里的布雷斯·扎比尼,深色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在幽暗环境中依旧显得过分明亮的桃花眼,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之瞳,牢牢锁定着那道移动的墨绿剪影。
他紧攥在掌心的那枚金加隆,边缘深陷皮肉,传递着金属冰冷的坚硬感。当维奥莱特的身影即将完全融入落地窗旁那片最浓郁的黑暗,距离他仅有两步之遥时——
布雷斯动了。
不是起身,不是言语。他紧攥的右手,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
手腕以一个微小却凌厉无比的幅度猛地一抖!
“铮——!”
一声极其短促、却异常清晰、带着金属震颤蜂鸣的锐响,骤然撕裂了公共休息室死水般的沉寂!
一道冰冷的金光,如同黑暗中猝然出鞘的毒牙,划破粘稠的黑暗,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维奥莱特·罗齐尔后背心脏的位置!
不是攻击,而是挑衅,是试探,是猎手对猎物最后防线的精准叩击!
那枚被布雷斯体温焐得微热的金加隆,在空中高速旋转,抛光的表面在窗外掠过的一道稍纵即逝的幽蓝磷光映照下,反射出一点刺目、冰冷、带着浓重嘲弄意味的光斑,如同无声的讥笑,直刺维奥莱特的后心!
攻击?不。这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裹挟着华丽外衣的宣战。
维奥莱特向前迈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她的身影依旧保持着融入黑暗的流畅轨迹。
然而,就在那枚旋转的金加隆撕裂空气、冰冷的金光即将触及她墨绿长袍后心的瞬间——
维奥莱特垂在身侧的左手,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肩头尘埃般,向后轻描淡写地一拂。
动作幅度小到近乎优雅的礼仪。
白皙修长的指尖,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难以捕捉的、如同月光穿过薄雾般的轨迹。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冰晶碎裂的轻响。
那枚带着凌厉气势和挑衅金光的金加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光滑而冰冷的墙壁,瞬间失去了所有动能和旋转的力量!它悬停在距离维奥莱特后背墨绿长袍毫厘之遥的空气中,如同被冻结在时间琥珀里的昆虫。
紧接着,那枚悬停的金加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带着绝对支配意志的手攫住,猛地调转了方向!
“咻——!”
金加隆化作一道比来时更快、更冷、更致命的反向金光!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短促而凄厉!它的目标,不再是维奥莱特的后背,而是——
布雷斯·扎比尼眉心!
金光如电!带着维奥莱特回敬的、毫不掩饰的冰冷锋芒和绝对掌控的意志,瞬间即至!
布雷斯的瞳孔因这远超预料的、凌厉到极致的反击而骤然收缩!桃花眼中一直维持的、带着玩味探究的慵懒笑意瞬间冻结!他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到极致!本能地想要偏头躲避!
但,太晚了!
那枚被赋予了冰冷意志的金加隆,带着死亡的尖啸,已然迫近他眉心!他甚至能感受到金属高速旋转切割空气带来的、刺痛皮肤的锐风!
时间仿佛凝固。
布雷斯甚至能看清金加隆高速旋转边缘带起的、细微的空气涡流!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上他的额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那道反向射来的、致命的金光,在距离布雷斯眉心仅有一根睫毛长度的极限距离,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最精密的魔法操控般—
骤然悬停!
绝对的静止!
高速旋转的动能瞬间消散于无形!冰冷的金属表面甚至没有一丝震颤!它就那么突兀地、违背物理法则地、稳稳地悬停在布雷斯眼前毫厘之处!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住!
布雷斯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能清晰地看到金加隆表面反射出的、自己因极度震惊和瞬间逼近的死亡威胁而骤然放大的瞳孔!那冰冷的金属边缘,几乎贴上了他的皮肤!
维奥莱特的身影,直到此刻,才完全融入落地窗旁那片最浓郁的黑暗角落。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随手布下的、这惊心动魄的死亡悬停。仿佛身后那凝固在生死一线的惊悚一幕,不过是拂过她意识边缘的一缕无关紧要的微风。
布雷斯僵在原地,身体如同被最强大的石化咒击中。深色的皮肤在窗外幽蓝磷光映照下,透出一种失血的灰白。他死死盯着悬停在眼前毫厘之处的金加隆,那冰冷的金属表面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那双因震惊而失焦的桃花眼,以及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如同风暴般翻涌的惊骇!
这不是力量。这是对力量绝对精准、冷酷到令人窒息的支配!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意志彰显!
悬停的金加隆,在布雷斯眼前,开始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旋转。不再是凌厉的攻击姿态,而是一种带着极致嘲弄和冰冷审视的、如同展示猎物般的旋转。抛光的金币表面,随着旋转,在幽暗的光线下,清晰地映照出布雷斯僵硬灰白的脸,映照出他额角渗出的一滴细小的、冰凉的汗珠。
一秒。
两秒。
三秒。
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
那枚无声旋转、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停的金加隆,仿佛终于厌倦了这场无声的审判。
它轻轻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向下坠落。
没有声音,没有力量。
如同失去生命的枯叶。
“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触碰声。
冰冷的金属圆片,精准地、带着最后一丝嘲弄的余温,落入了布雷斯·扎比尼因极度震惊和身体本能反应而微微摊开的、僵硬的右手掌心。
金属冰冷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布雷斯的神经末梢!
他全身猛地一颤!如同从最深沉的梦魇中被强行拖回现实!摊开的掌心下意识地猛地合拢!将那枚带着耻辱和绝对威慑的金加隆死死攥住!坚硬的边缘再次深陷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他灵魂深处被那冰冷意志贯穿的震撼
布雷斯抬起头,桃花眼中所有慵懒、玩味、探究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燃烧的幽暗火焰!那火焰里翻滚着被绝对力量碾压后的余烬,以及一种棋逢对手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他死死盯着那片维奥莱特身影消失的、最浓郁的黑暗角落,仿佛要将那黑暗本身洞穿!
而在公共休息室另一端的阴影里,靠近通往女生宿舍石阶的角落。
潘西·帕金森如同一团被遗弃的破布,蜷缩在一张冰冷的高背扶手椅的阴影深处。她将自己缩得很小很小,昂贵的墨绿睡袍包裹着瑟瑟发抖的身体。深色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牙齿咯咯作响的碰撞。
她的目光,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如同受惊的兔子,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黏在布雷斯·扎比尼僵硬的背影上,黏在他那只死死攥住金加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的右手上。
【“金币……飞回来了……”】
【“…他动不了……他害怕了……”】
【“…她……她连看都没看……”】
【“…太可怕了……比斯内普……比高尔摔下来……比那扇门……”】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潘西的神经。这恐惧不再是白天那种对死亡和痛苦的直接畏惧,而是升华为一种对绝对力量、对未知掌控、对那深不可测意志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布雷斯·扎比尼,这个她眼中危险而难以捉摸的斯莱特林情场高手,在维奥莱特·罗齐尔面前,如同被钉在展示板上的飞蛾!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惧,比任何钻心咒都更深入骨髓!它碾碎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帕金森小姐的骄傲和小心思,只剩下纯粹的、如同信徒面对神祇般的卑微与敬畏。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那片黑暗角落里的存在此刻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像石头一样安静,像尘埃一样不起眼,才能在这片刚刚展露了冰山一角的、令人窒息的蛇窟中,求得一丝苟延残喘的缝隙。
潘西的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将自己嵌入冰冷的椅背深处。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拼命压抑到最低。深色的瞳孔在凌乱发丝的遮蔽下,倒映着布雷斯僵硬的背影和窗外黑湖深处又一次掠过的、转瞬即逝的幽蓝磷光。那磷光映亮的巨大阴影轮廓,如同盘踞在霍格沃茨地底深渊的古老巨蛇,悄然睁开了冰冷的竖瞳。
布雷斯攥紧掌心的金加隆,金属冰冷的棱角深陷皮肉,留下耻辱与野心的烙印。他最后凝视那片吞噬了墨绿身影的黑暗,嘴角缓缓扯开一抹淬火的弧度,转身时黑袍翻涌如蝠翼。
潘西蜷缩在椅中,将自己缩成阴影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每一次心跳都挤压着被恐惧重塑的胸腔。窗外,黑湖深处庞大的阴影轮廓无声游弋,幽蓝的磷火在厚玻璃上明灭,如同古蛇鳞片开合间泄露的天机。维奥莱特指尖的蛇戒在绝对黑暗里沉淀,幽绿的瞳孔倒映着城堡地底蜿蜒的阶梯——那通往荆棘王座的血脉之路,于绿银辉光中铸成第一级不可逆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