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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示好与投诚

作者:Talis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绿光,在深夜时分沉淀得如同浓稠的、带着毒性的液体。壁炉里的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余烬深处偶尔挣扎着闪烁一下的、微弱的猩红火星,如同垂死生物最后的喘息。


    粗糙的石壁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嶙峋的轮廓,巨大的银蛇挂毯隐没在阴影里,只余下冰冷的鳞片偶尔反射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窥伺的巨兽之眼。空气冰冷刺骨,混杂着陈年石材的阴湿、残余的魔药气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地底深处的沉寂。


    维奥莱特房间的石门厚重、冰冷,表面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蛇形浮雕,在昏暗的壁灯映照下,投下扭曲变幻的暗影。门缝下方,一丝微弱的、属于走廊壁灯的昏黄光线透入,在地面形成一道狭窄的光带。


    此刻,就在这冰冷石门的门槛之外,紧贴着那冰冷的石面,一个人影蜷缩着,跪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潘西·帕金森。


    她昂贵的墨绿丝绒睡袍下摆沾满了深色的污渍,是飞行课草地上的泥土和草汁干涸后的痕迹,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狼狈。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几缕发丝被未干的泪水黏住。她脸上的妆容早已糊成一团,眼线晕开,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污黑的泪痕,嘴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紫,失去血色。


    深色的眼睛里,白天那种惯有的、带着刻薄评估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般的惊惶、无助,以及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绝望的乞求。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破碎的抽噎声,在死寂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抠着石门底部冰冷的、带着细小棱角的石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门上,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直抵大脑,试图借此压下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她的、对高尔的惨状和那近在咫尺的死亡阴影的恐惧。高尔的嚎叫、那沉闷的撞击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还有自己失控坠落的绝望感,一遍遍在她脑海里疯狂回放。每一次回放,都让她身体颤抖得更厉害,胃部一阵翻搅。


    【“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那扫帚怎么会突然……”


    【“…是她……一定是她……”】


    【“…救救我……只有她能……”】


    纷乱、惊恐、带着自我催眠般的念头在她混乱的思绪里横冲直撞,如同困在玻璃瓶里的毒蜂。白天维奥莱特那冰冷俯视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灵魂深处。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绝对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斥责都更令她恐惧。她知道,在那一刻,自己在维奥莱特眼中,与摔得半死的高尔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搅扰了她宁静的、无足轻重的麻烦。


    而正是这种认知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将她驱赶到了这扇冰冷的石门前。不是出于感激,而是出于一种被恐惧碾碎后、本能寻求庇护的绝望。维奥莱特·罗齐尔是风暴中唯一屹立不倒的礁石,是这片冰冷蛇窟里唯一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存在。靠近她或许同样危险,但远离她,潘西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恐惧彻底吞噬。


    “罗齐尔小姐……”潘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微弱地响起,像濒死的蚊蚋,“求求您……开开门……”她将额头更用力地抵在冰冷的石门上,试图汲取一丝虚幻的支撑,“我知道……我知道白天是我愚蠢……是我冒犯了您……我不该……不该打扰您……” 她的牙齿咯咯作响,“高尔……他……他活该……是他自找的……”


    她语无伦次,试图用贬低高尔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忠诚”。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求您……”潘西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一种近乎呜咽的哀求,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融入石门投下的阴影里,“……让我……让我跟着您……做什么都可以……求您……” 最后几个字带着破音的绝望,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喘息。


    石门内。


    维奥莱特坐在一张高背黑木扶手椅中,椅背高耸,将她完全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房间的布置极简,甚至可以说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冰冷的石壁,深色的厚重窗帘隔绝了黑湖的幽暗。唯一的光源是床头柜上一盏小小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水晶球灯,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


    她并未入睡。墨绿色的丝质睡袍柔软地贴合着身体曲线,银线刺绣的藤蔓在幽光下如同潜伏的活物。她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扶手上,指尖正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冥想般的韵律,轻轻摩挲着左手小指上那枚蛇形银戒的戒身。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幽绿的蛇眼在指腹的滑动下,偶尔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绿光,反射出冰冷、无机质的寒芒。


    门外潘西那压抑的抽泣、破碎的哀求、指甲刮擦石缝的细微声响,以及那些如同濒死蝴蝶般撞向石门、充斥着极致恐惧和卑微乞求的混乱思绪,一丝不漏地穿透厚重的石门,清晰地传入维奥莱特的感知。


    【“…做什么都可以……”】


    【“…别丢下我……”】


    【“…太可怕了……”】


    维奥莱特冰蓝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沉在深潭底部的两块寒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那持续不断的噪音——恐惧的哀鸣,卑微的祈求——并未激起她丝毫的怜悯,反而像细小的砂砾,持续不断地摩擦着她本就因白天纷扰而疲惫的神经末梢。


    烦。


    如同精心擦拭的古董银器上落下的一点油污。


    她的指尖在蛇戒上停顿了一下,幽绿的蛇眼仿佛瞬间凝固。


    门外,潘西的抽泣声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恐慌:“罗齐尔小姐!求您了!我发誓!我向梅林发誓!我……”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身体因为咳嗽而猛烈地颤抖,撞击在冰冷的石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维奥莱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抬了一下。


    没有魔杖,没有咒语。


    只有她指尖与蛇戒接触处,那枚幽绿的蛇眼,极其短暂地、如同错觉般,掠过一丝比水晶球灯光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绿芒。


    门外。


    潘西·帕金森所有的声音——抽泣、哀求、咳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喉咙,瞬间消失!


    不是物理上的禁言。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灵魂的震慑!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威压,毫无征兆地穿透厚重的石门,精准地笼罩了她!那威压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极致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寂静与漠然。它冰冷地渗透进潘西的每一个毛孔,冻结了她的血液,凝固了她的思维,掐灭了她所有试图发出的声音和念头。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离,投入了无边无际、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漆黑冰洋深处。只有无边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寂静。


    潘西的身体僵直了,像被瞬间冻结的冰雕。深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里面倒映着石门粗糙的纹理和门缝下那丝微弱的昏黄光带。她的嘴唇还保持着微张的哀求姿态,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攥着石缝的手指因为过度僵硬而微微痉挛。所有的哭求、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卑微,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门内深处的冰冷意志彻底碾碎、冻结、封印。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就在潘西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死寂和冰冷彻底吞噬、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碎裂般的机括开启声,在绝对的死寂中响起。


    潘西僵硬的眼珠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向上转动。


    那扇厚重、冰冷、刻满蛇形浮雕的石门,在她眼前,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缝中,并没有预想中的房间景象倾泻而出。只有更加浓郁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黑暗。


    一道身影,如同从最深沉的夜色中切割出来,静静地伫立在门缝后的阴影里。


    维奥莱特·罗齐尔。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质睡袍,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更加修长而模糊。幽绿色的水晶球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朦胧的光晕,却无法照亮她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


    冰蓝色的瞳孔,在门缝的黑暗中,如同极地永不融化的寒冰核心,反射着水晶球灯幽冷的微光。那目光平静地、居高临下地穿透门缝的黑暗,落在潘西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僵硬、布满泪痕和污迹的脸上。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只有那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冰蓝。它无声地传达着一种比任何呵斥都更具穿透力的信息:你的恐惧,我收到了。你的卑微,如同尘埃。你的存在,暂时……被允许观察。


    潘西·帕金森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她仰着头,深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门缝中那双冰冷的、如同神灵俯视蝼蚁般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恐惧如同最粘稠的沥青,彻底淹没了她。比坠落的瞬间更甚。比目睹高尔惨状时更甚。


    那扇打开的门缝,不是救赎的入口。


    是通往更深、更冷、更令人窒息的深渊的第一道阶梯。蛇形浮雕在门扉的阴影里,无声地咧开了冰冷的、嘲讽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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