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魔咒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西弗勒斯几乎是立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了莉莉身上。他看到她收拾书本时那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的神情。他知道,那是因为莉莱克不在她身边。
对此,他心中升起一种阴暗而矛盾的满足感。他乐于见到莉莉不那么快乐——只要那份不快乐是来自于她身边缺少了他,或是被那些她错付了友谊的、愚蠢的格兰芬多所环绕。他原本计划着,在走出教室时“恰巧”与她同行,或许可以不经意地提起一个弗立维教授讲错了的施咒细节,以此来开启一段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对话。
然而,劫盗者们的出现,像一桶冰水,浇灭了他所有微小的计划,并点燃了他心中那熟悉的、冰冷的怒火。
他站在教室门口的阴影里,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詹姆·波特像一只开屏的、愚蠢的孔雀一样拦在莉莉面前。他听到那个关于滑溜咒的、可笑的“艺术”构想,心中充满了鄙夷。
“白痴,”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讥讽道,“一个简单的识别咒加上入门级的滑溜咒,就沾沾自喜。真正的咒语艺术,是创造,而不是这种无聊的、哗众取宠的破坏。”
当他听到莉莉用冰冷的语气驳斥詹姆时,他的心脏传来一阵紧缩的、快意的胜利感。对,莉莉,就这样。让他看清楚,他那套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幼稚可笑。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和莉莉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对抗着这个肤浅而吵闹的世界。
但当话题转向莉莱克时,他的注意力被前所未有地集中了起来。他比劫盗者们更好奇,那个如谜一般的、莉莉的双胞胎姐姐。他想知道她的一切,想找到她的弱点,想理解她那份让他感到不安的平静究竟从何而来。
“她去上古代魔文课了。”
莉莉的回答,像一块石头投入了西弗勒斯的心湖。古代魔文。那不是玩笑,不是游戏,而是真正深奥、强大、需要极度智慧与耐心的古老魔法。他自己曾在图书馆里翻阅过相关的书籍,深知其难度。
一瞬间,他对莉莱克那模糊的、“像麻瓜一样无趣”的印象,彻底粉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不得不——哪怕是极不情愿地——给予一丝尊重的、真正的学者形象。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固的比喻,从他最憎恨的人之一,莱姆斯·卢平的嘴里说出来。
“霹雳爆炸”与“赤胆忠心咒”。
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抗拒。卢平,这个总是躲在波特和布莱克身后、假惺惺地扮演着“好人”角色的伪君子,他有什么资格来定义魔法,定义人?
可是……可是那个比喻却是那么的精准,精准到残忍。
西弗勒斯比任何人都更理解“赤胆忠心咒”的伟大。那种将一切守护在无形之中的、沉默而绝对的力量,正是他所追求的魔法的终极形态之一。他自己,不也正像一道沉默的咒语,将对莉莉的感情、对魔法的渴望、对世界的憎恨,全都深深地隐藏在自己那阴沉的外壳之下吗?
而卢平,居然用这个词来形容莉莱克。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那个女孩的平静,确实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坚不可摧。
他看着劫盗者们脸上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詹姆·波特那愚蠢的脑袋似乎第一次开始思考一些稍微深刻的问题,心中涌起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也能窥见那片属于深刻与沉默的世界?那是他和莉莉的领域,不该被这些只会用爆炸和喧哗来填充自己空虚人生的蠢货所染指。
莉莉走了。走廊上的人渐渐散去。现在,是他走上前去的最好时机。他可以走到她身边,用一句简单的“波特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他没有动。
他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他该说什么?赞同卢平那个让他感到羞辱的比喻吗?还是和莉莉一起讨论那个让他感到困惑的莉莱克?
不。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莉莉之间,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简单地划分为“我们”和“他们”了。莉莱克的出现,以及她带来的那些潜移默化的改变,让这一切变得复杂了起来。他不再是莉莉身边唯一那个“特别”的、能与她分享秘密的人。
这份认知,让他感到了强烈的、被排斥的恐慌。
最终,西弗勒斯·斯内普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袍领,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他看着莉莉那略显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默默地转过身,走向了通往地窖的、另一条阴冷寂静的路。
他宁愿回到自己熟悉的、冰冷的黑暗中去独自舔舐那份骄傲与不安,也不愿走入那片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不再只属于他和她的、复杂难解的光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