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篮球场人声鼎沸。
沈砚舟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膝盖上摊着学生会会议记录本,钢笔悬在纸面上方已经十分钟没有移动。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场上那个红色球衣的身影上——谢栖迟正带球突破,动作灵活,晃过两名防守队员后轻松上篮得分。
“啊啊啊谢栖迟!”场边女生们的尖叫声刺得沈砚舟太阳穴突突直跳。
“会长,你笔记本写穿了。”周明玥突然在旁边提醒。
沈砚舟低头,发现钢笔尖不知何时已经戳破纸页,墨水晕开一大片。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本子,推了推眼镜。
场上比分32:28,谢栖迟所在的3班领先。那家伙显然打嗨了,每次进球都要对着场边飞吻,惹得女生们尖叫连连。沈砚舟的指节泛白,手中的矿泉水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下面宣布换人。”裁判吹哨,“高二(3)班,谢栖迟下,李铭上。 ”
谢栖迟擦着汗走到场边,突然朝观众席看来。沈砚舟下意识挺直脊背,却见那家伙对着他右后方的位置露出虎牙笑,还比了个wink。
“咔嚓!”
矿泉水瓶在沈砚舟手中彻底变形,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周明玥挑眉:“会长,那是给高一啦啦队加油的wink。”
“我知道。”沈砚舟冷冷道,起身离开观众席。
谢栖迟蹲在场边咕咚咕咚灌水,余光瞥见沈砚舟离场的背影。
“喂,沈大会长怎么走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铭,“该不会是因为我太帅,自惭形秽了吧?”
李铭翻了个白眼:“迟哥,你刚才那个wink是给啦啦队的?”
“不然呢?”谢栖迟抹了把汗,“诶,你看到沈砚舟的表情没?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笑死我了!”
“……”李铭欲言又止,“迟哥,你有没有想过,会长可能是在吃醋?”
谢栖迟一口水喷出来:“啥?!”
“你看啊,”李铭压低声音,“自从你俩''砚舟哥哥''事件后,会长就特别关注你。昨天你收情书,他刚好路过;前天你和学妹说话,他就在不远处盯着。”
谢栖迟听完随即大笑:“放屁!沈砚舟那家伙就是看我不顺眼!你忘了他天天扣我分?”
正说着,裁判吹响中场休息哨。谢栖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趟小卖部,下半场记得叫我。”
沈砚舟站在教学楼阴影处,远远看着谢栖迟和李铭勾肩搭背地往小卖部走。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那张被保存的合照——谢栖迟摘他眼镜的瞬间。
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那人带笑的眼睛,沈砚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会长?”
许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砚舟迅速锁屏转身。
“陈老师找你去趟办公室,”许瑶好奇地看了眼他的手机,“咦,你手怎么了? ”
沈砚舟低头,发现右手掌缘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大概是捏碎矿泉水瓶时划的。
“没事。”
“等等!都流血了!”许瑶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给,上次迟哥打篮球受伤,我随身都带着。”
听到那个名字,沈砚舟眼神微动。他接过创可贴,低声道谢。
“会长,”许瑶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问,“你是不是喜欢迟哥啊?”
沈砚舟的动作顿住了。
“放心啦,我不会乱说的!”许瑶眨眨眼,“不过迟哥那个木头,你不直接说,他永远都察觉不到。”
沈砚舟沉默地贴上创可贴,上面印着小小的太阳图案。
“很明显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许瑶笑了:“从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谢栖迟咬着冰棍晃回篮球场时,发现沈砚舟又回到了观众席,手上还贴着个熟悉的创可贴。
“咦?沈大会长受伤了?”他捅捅李铭,“该不会是被我的魅力气到自残吧?”
“迟哥,”李铭一脸无语,“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这么在意会长,可能是因为...”
“因为什么?”
李铭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
下半场比赛开始,谢栖迟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观众席瞟——沈砚舟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而...等等,他在看谁?
谢栖迟顺着沈砚舟的视线看去,发现是高一那个总给自己送水的学妹。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他猛地加速突破,狠狠把球砸进篮筐。
“哐当!”
篮球架都在震颤。全场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欢呼。
谢栖迟落地后直接看向观众席——沈砚舟终于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爽。
谢栖迟咧嘴一笑,故意走到场边,对着沈砚舟的方向扯起球衣下摆擦汗,露出精瘦的腰腹。他满意地看到沈砚舟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3班换人!”裁判吹哨。
谢栖迟下场时,发现座位上多了瓶柠檬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
“这谁的?”他问。
李铭挤眉弄眼:“还能是谁?会长刚放的。”
谢栖迟拧开瓶盖,发现瓶身上用马克笔写着小小的两个字:「加油」。
他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冰凉的汽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脸上腾起的热度。
比赛结束,3班以58:49获胜。
谢栖迟被队友们簇拥着庆祝,余光却一直在搜寻那个身影。终于,他在人群外围看到了准备离开的沈砚舟。
“喂!沈砚舟!”谢栖迟突然大喊,“看到本MVP的表现没?”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沈砚舟转身,推了推眼镜:“看到了。”
“就这?”谢栖迟挤过人群走到他面前,“不给点实质性奖励?”
沈砚舟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摘掉他的发带,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水。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却让谢栖迟瞬间僵在原地。
“奖励你,”沈砚舟的声音很轻,“下周物理小考及格就不加练。”
谢栖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谁…谁要这种奖励啊!”
沈砚舟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离开时,指尖还缠绕着那根发带。
谢栖迟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好像,真的,特别在意沈砚舟的反应。
而远处,沈砚舟将发带小心地放进口袋,那里已经收藏了谢栖迟的许多东西:一根用过的铅笔,一张草稿纸,半块橡皮,现在又多了一条发带。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站在原地发愣,一个渐行渐远却频频回头。
物理及格?不如让我去死。
周一早晨,谢栖迟盯着课表上第一节的「物理小考」,痛苦地把脸砸在桌面上。
“迟哥,别装死。”李铭用笔戳他,“上周会长不是答应你,及格就不加练吗?”
谢栖迟抬起头,眼神幽怨:“你觉得我能及格”
“呃......”李铭挠头,“要不你求求会长?说不定他心一软,给你透点题?”
谢栖迟翻了个白眼:“他会心软?他心是铁做的!”
话音刚落,教室前门被推开。沈砚舟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谢栖迟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戴着一根黑色发带,正是上周篮球赛时被他“没收”的那条。
“……”谢栖迟的耳尖突然发烫。
沈砚舟走到讲台前,推了推眼镜:“陈老师临时有事,我来监考。”
全班一阵骚动。谢栖迟猛地坐直身体。沈砚舟监考?那岂不是......
“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沈砚舟的目光扫过教室,在谢栖迟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作弊者,扣十分。”
谢栖迟撇撇嘴,小声嘀咕:“假正经。”
试卷发下来,谢栖迟粗略扫了一眼,眼前一黑——动能定理、动量守恒、电场强度......全是他的死穴。他咬着笔帽,偷偷抬眼看向讲台。
沈砚舟正低头看书,金丝眼镜反射着晨光,看不清表情。
“认真答题。”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谢栖迟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沈砚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正俯身看着他空了大半的试卷。
太近了。谢栖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能看到他镜片后纤长的睫毛,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耳廓。
“第3题,”沈砚舟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说,“公式写对就有步骤分。”
谢栖迟瞪大眼睛——这算...作弊?
沈砚舟已经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下一个同学。谢栖迟低头看第3题,是一道关于电势能的题目。他试着写下公式U=Ed,偷偷抬眼,看到沈砚舟背对着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家伙,是在帮他?
沈砚舟站在教室后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谢栖迟发红的耳尖上。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越界了。作为学生会主席,他本该铁面无私;但作为暗恋谢栖舟两年的人,他实在不忍心看那家伙对着试卷抓耳挠腮的可怜样。
谢栖迟正咬着笔帽苦思冥想,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发梢,映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沈砚舟想起上周篮球赛后,他红着脸质问“奖励呢”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会长,”许瑶突然举手,“第5题题目是不是印错了?”
沈砚舟走过去检查,发现确实有个数据有问题。他正要宣布更正,余光却瞥见谢栖迟鬼鬼祟祟地从桌洞里摸出一张小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谢栖迟僵住了,做贼心虚地把小抄攥成一团。
沈砚舟眯起眼睛,大步走过去,伸手:“交出来。”
全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谢栖迟的耳根红得滴血,慢吞吞地摊开手掌——皱巴巴的纸团上画着一只猪头,旁边写着「沈砚舟是笨蛋」。
“……”
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噗。”许瑶第一个没憋住笑出声,紧接着全班哄堂大笑。
沈砚舟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纸,转身走回讲台。没人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间。
下课铃响,谢栖迟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完了,我肯定不及格。”
“未必。”沈砚舟不知何时站在他桌前,把试卷递过来,“59分。”
谢栖迟瞪大眼睛:“59?那不就是......”
“不及格。”沈砚舟推了推眼镜,“今晚补习加一小时。”
“喂!就差一分!”谢栖迟跳起来,“你故意的吧?”
沈砚舟转身要走,谢栖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触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谢栖迟慌忙松开手,却注意到沈砚舟手腕上的发带已经不见了。
“那个......”他莫名有些失落,“我的发带呢?”
沈砚舟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发带:“洗过了。”
谢栖迟接过,发现上面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和沈砚舟身上的味道一样。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谢谢。”
“今晚六点,学生会办公室。”沈砚舟说完,转身离开。
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沈砚舟正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
门被推开,谢栖迟探头进来:“喂,我来了......哇!”
沈砚舟转身,看到谢栖迟盯着桌上的蛋糕盒发呆。
“奖励。”沈砚舟简短地解释,“虽然没及格,但是比上次进步了。”
谢栖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给我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芒果慕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味?”
沈砚舟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从初二开始,他就记得谢栖迟的每一个喜好:喜欢芒果但讨厌猕猴桃,喝可乐不加冰,打篮球时习惯把发带戴在右手腕.
“先讲题。”沈砚舟敲了敲黑板,“动能定理这部分你错得最多。”
谢栖迟挖了一大口蛋糕,含糊不清地说:“砚舟哥哥~你先让我吃完嘛~”
这个称呼让沈砚舟的笔尖在黑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却发现谢栖迟嘴角沾了一点奶油。
鬼使神差地,沈砚舟伸手用拇指擦去了那点奶油。两人同时僵住了。
“笨蛋。”沈砚舟率先回神,收回手,“吃得到处都是。”
谢栖迟的耳朵红得滴血,低头猛吃蛋糕不敢抬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沈砚舟想,或许不及格也不错。这样,他就能多些时间和他的太阳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