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第一天，谢栖迟就差点睡过头。
闹钟第三遍响时，谢栖迟终于从被窝里弹起来，额前的碎发支棱成鸡窝。他眯着眼摸过手机，屏幕上7:25的数字刺得人眼疼——早自习七点五十开始，家到学校要十五分钟。
“我操！李铭这个狗东西！”谢栖迟一边骂，一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找校服，骂骂咧咧地往身上套校服，给昨晚拉他通宵打游戏的死党发语音，“你他妈不是说今天八点才上课吗？！”
李铭秒回了一条贱兮兮的语音：“迟哥，你记错了，我原话说的是‘八点前到校’，不是八点上课。是你自己听错了啊。”
“……”
合着这人把“上课”和“到校”给拆成两码事了。
谢栖迟差点把手机捏碎。
“你他丫的给我等着。”他咬着牙发语音，“今晚不把你号打废我不姓谢。”
五分钟后，谢栖迟叼着面包片冲出家门，校服扣子都没扣齐，书包拉链大敞着，活像被狗追着咬。
“小迟不再吃口粥？”谢母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已经飘到了楼道里，运动鞋踩在台阶上噔噔响。
七点四十五，校门口。
谢栖迟一个急刹车，躲在不远处探头观察。
果然，教导主任“王秃驴”——王德发正背着手站在校门口，锃亮的脑门在晨光下反着光，宛如一颗行走的卤蛋，专门逮迟到的学生。他扒着花坛往外瞄，看见五班的胖子张磊低着头想溜，刚跨进校门就被王德发薅住：“张磊！又是你！昨天班级群里怎么说的？”
“完了，完了，完了。”
谢栖迟蹲在花坛边上抓头发。现在走正门肯定被记名，扣班级分不说，还得写八百字检讨。他目光一转，突然锁定学校西侧围墙——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干斜搭在墙头，堪称“迟到人士VIP通道”。
“天不亡我！”
“翻墙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翻墙这事，谢栖迟熟。初中时他就经常翘课翻墙去网吧，技术炉火纯青。
他活动了下手腕，后退几步助跑，轻松攀上墙头。刚跨坐在墙上，谢栖迟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
“高二（3）班，谢栖迟。”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低头一看，沈砚舟正站在树下，手里拿着学生会记名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淡得像在看一只作死的猴子。
沈砚舟。
学生会主席，年级第一，纪律委员，以及——谢栖迟的头号死对头。
“……”谢栖迟嘴角抽了抽。
真是冤家路窄。
他和沈砚舟从高一起就不对付。这人永远一副清心寡欲的学霸样，每次考试都压他一头，连篮球赛都能面无表情地投出三分绝杀。谢栖迟最烦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入不了他的眼。
装逼犯.
谢栖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挂起灿烂笑容，故意拖长音调：“哟，这不是学生会主席大人吗？大清早就来抓人，您可真敬业。”
沈砚舟没接话，钢笔尖在纸上点了点：“迟到，翻墙，校服没穿整齐。”他抬眼，“扣三分。”
“哎——别啊！”谢栖迟急了，一个翻身从墙上跳下来，落地时差点撞到沈砚舟身上。对方后退半步，眉头微皱。
谢栖迟突然起了玩心。
他凑近一步，故意压低声音：“砚舟哥哥，扣分多没意思啊……”手指轻轻拽了下沈砚舟的袖口，“扣我啊。”这一声喊得百转千回，尾音还故意上扬，甜得能齁死人。
空气凝固了一秒，沈砚舟推眼镜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谢栖迟心里乐开了花，心想：恶心不死你！
他就喜欢看沈砚舟这副被噎住的表情，比考试赢了他还爽。
然而下一秒，沈砚舟面无表情地翻开记名册，在谢栖迟的名字后面又加了一行：
「调戏学生会干部，再扣两分。」
谢栖迟：“？？？”
“我靠！这也算？！”
沈砚舟合上记名册，转身就走。谢栖迟追上去，不服气地嚷嚷：“沈砚舟！你公报私仇是吧？不就因为高一篮球赛我赢了你吗？小心眼儿！”
沈砚舟脚步一顿。
“谢栖迟。”他忽然回头，声音很轻，“你确定是我在报复你？”
阳光从树叶间隙漏下来，斑驳地落在沈砚舟的镜片上。谢栖迟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莫名觉得后背发麻。
“什么意思？”
沈砚舟没回答，只是抬手整理了下被谢栖迟拽乱的袖口，转身准备再次离开。
他赶紧又追上去：“喂，沈砚舟！”对方头也不回。
“学生会主席了不起啊？”谢栖迟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咱俩好歹初中一个学校的，高一又同班一年，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沈砚舟终于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脸上：“初中？”
“对啊！你不记得了？”谢栖迟夸张地比划，“初三1500米长跑，我还给你加油来着！”
沈砚舟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不记得。”
谢栖迟：“……”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他正想再说什么。沈砚舟抬腕看了眼表：“你还有十秒。”
“什么十秒？”
“十、九……”谢栖迟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教学楼冲。跑出几步又回头，冲沈砚舟比了个中指：“沈砚舟！你等着！”
他没注意到，拐角处的沈砚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9月1日，晴。他叫我砚舟哥哥。」
谢栖迟溜进教学楼时，早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
他猫着腰从后门溜进高二（3）班，刚坐下，同桌李铭就凑过来挤眉弄眼：“迟哥，翻墙又被抓了？”
“闭嘴吧你。”谢栖迟踹了他一脚。“都怪你，昨晚非要拉我打游戏。”
李铭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谁让你那么好骗，不过说真的，你被谁抓了？王秃驴？”
“比王秃驴还可怕。”谢栖迟撇撇嘴，“沈砚舟。”
李铭瞪大眼睛：“我靠，沈大会长亲自抓你？他平时不是只管学生会那帮人吗？”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谢栖迟从书包里摸出语文课本，随手翻开一页盖在脸上，“妈的，扣了我五分。”
“五分？！”李铭倒吸一口凉气，“你干什么了？调戏他？怎么调戏的？强吻了还是壁咚了？还是在他面前跳脱衣舞？”
谢栖迟一把掀开课本，咬牙切齿：“我就叫了他一声''砚舟哥哥''。”
“……”李铭沉默两秒，突然拍桌狂笑，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
“谢栖迟！李铭！”语文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沓试卷，“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精神？上来把暑假作业写了。”
全班哄笑中，谢栖迟和李铭灰溜溜地走上讲台，在黑板上默写《滕王阁序》。谢栖迟一边写一边用粉笔头砸李铭，结果被语文老师逮个正着，又多罚了十遍“我以后上课不讲话”。
下课铃响，谢栖迟甩着写酸的手腕回到座位。
前桌的许瑶突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迟哥，你早上和沈砚舟说什么了？我听说你叫他''砚舟哥哥''？”
“噗——”谢栖迟一口水喷了出来，“谁传的？！”
“全校都知道了好吗！”许瑶兴奋地掏出手机，“学校贴吧都炸了，有人拍了你们在墙边的照片，标题是《震惊！两大校草公然**为般》......”
谢栖迟一把抢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拽着沈砚舟袖子的照片，角度刁钻得像是他正要扑进对方怀里。热评第一条写着：[谢栖迟那句"砚舟哥哥"我录下来了！声音苏断腿！]
“……”
谢栖迟额头青筋直跳，“这他妈谁拍的？”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早起的吃瓜群众。”许瑶拿回手机。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说曹操曹操到。
沈砚舟带着学生会的袖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考勤表。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早自习点名。”他的声音清冷。谢栖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怂，干脆挺直腰板瞪回去。沈砚舟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谢栖迟身上。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谢栖迟莫名觉得耳朵发热。
“高二（3）班应到60人，实到60人。”沈砚舟合上考勤表，转身前又看了谢栖迟眼，“另外，提醒某些同学，校服要穿戴整齐。”全班齐刷刷看向谢栖迟——他的校服外套大敞着，里面的T恤领口歪到一边，露出小半截锁骨。
“……”
谢栖迟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听到后排女生压抑的尖叫声：“啊啊啊沈砚舟居然管谢栖迟穿衣服！这是什么老夫老妻既视感！”
沈砚舟前脚刚走，班主任陈墨后脚就进来了。这位三十多岁的化学老师，常年端着保温杯，据说私下里是个资深腐男，最爱看班里男生们“互动”，笑眯眯地看乱哄哄的教室：“哟，这么热闹？看来暑假过得不错啊。”
他在黑板上写下新学期注意事项，突然转头问：“谢栖迟，听说你早上和学生会主席进行了''友好交流''？”全班爆发出一阵哄笑。
谢栖迟把脸埋进课本里，耳尖通红。陈墨喝了口枸杞水，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嘛，感情好是好事......不过下次记得走正门。”
“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墨眨了眨眼：“我想的哪样？我就是说，下次叫上沈砚舟一起走正门，互相监督嘛。”谢栖迟刚想辩解，上课铃声这时响起。
李铭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迟哥，牛逼啊，开学第一天就搞出大新闻。”“闭嘴吧你。”谢栖迟甩开他，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沈砚舟正穿过操场，不知怎么，谢栖迟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瞬间。沈砚舟说"你确定是我在报复你"时，嘴角似乎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像是猎人看着自投罗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