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他的神经和机械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按理说，他身上的机械合金密度比肉身强万倍有余。
究竟是什么能伤他至此？
“杀了他！”
“杀了他！”
察觉到异动，监狱里关押的囚犯将扭曲的面孔挤入栏杆的缝隙，嘶哑的嗓音在密闭空间里激出阴冷的回响：“杀了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你在等什么！”
“喂！下不了手就把他推到我面前来！”
“懦夫！”
监狱骚乱起来，几乎每个教唆的人都在咆哮，沈知翡的眉头拧成了结：“闭嘴！”
他说的第一句话淹没在癫狂的声浪里——在意料之中。
于是他挺直腰背，拿出游戏里阿尔法头领的气派，冰冷的目光一一划过那些或仇恨，或看好戏的眼神：“我会记住你们每一张教唆的脸。”
怯懦者退缩，而更多人报以阴沉的冷笑，仍旧叫嚣着：
“你装什么清高？狗杂种，他亲手把你押进地牢！你的罪名比我们加起来都重，你明天就会被处死！”
沈知翡不再理会那些囚犯，他从系统空间里戴上空间戒指，假装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颗机械流线球。
否则他没办法解释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这是游戏里的道具之一，能够修复和安抚萧烬的机械臂和机械之心，是中后期阿尔法专门为他设计的治疗道具，他很熟悉。
在他靠近的一瞬，萧烬突然伸手牢牢钳制住沈知翡一只手，半睁开眼，力道大到让沈知翡差点忍不住开了痛觉屏蔽。
看着一积分一次的昂贵价格，沈知翡忍气吞声的受了。
他明白萧烬的意思，即使虚弱到不能动，他也能轻松碾碎他。
但沈知翡仍旧用自由的那只手，缓缓褪下萧烬的左手手套。
手套褪尽，露出萧烬银色的机械手指，指挥官眼神微动，没有制止沈知翡。
当流线球放进他的掌心，那些零件立刻紧密的包裹住流线球内的对接点，如饥似渴的汲取流线球内的能量液，自动修正那些错位，偏移或磨损的零件，安抚躁动的神经。
五分钟后，萧烬听到机械臂运转的声音渐渐平稳。
他开了口，嗓音沙哑：“你到底是谁？”
“指挥官，我说过的。”沈知翡笑，“我是阿尔法的高级技术员。”
【萧烬好感度：5。】
这一举动确实博得了萧烬的好感，不过没有系统提示的话，沈知翡只凭借自己大概看不出来这点。
毕竟指挥官冷漠的一如往常。
清醒后的萧烬更加警惕，他没收了沈知翡的空间戒指和制服，亲自押解他前往地牢最底层。
通往十八层的路上，光大门口的把守人员就有数十个，金属甬道里，小型机甲分别列成两排，都处于警戒状态。
巡逻的守卫戴着猩红的目镜，全副武装，训练有素。
他们远远看到萧烬，冲他行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沈知翡就看到了四个巡逻队交接。
按照第十八层地牢的规矩，就算是星际指挥官，也应该上缴武器，扫描瞳膜，守卫想要简化流程直接放行，萧烬却说：“不必。”声音似沉稳的钢。
他交出粒子枪，扫描了瞳膜，守卫只好毕恭毕敬的接过，在靠近大门时，金属甬道内的机甲纷纷亮起红光对准沈知翡，能量武器充能蓄力的嗡鸣形成压迫性的共振。
“他们不会伤害你。”或许是无聊，或许是因为别的。萧烬回过头，特意叮嘱了一句，“只要你别做多余的事。”
沈知翡知道这个环节，这些机甲只是在扫描他这个外来者，录入他的身体数据，顺便还能给个下马威。
毕竟地牢底层关押的囚犯都不是善茬，越是森严叫人恐惧，越是利于管理。
不过，接触到萧烬的目光后，沈知翡还是装作害怕的瑟缩了一下：“真的吗？”
指挥官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异常长的时间，最终只是公事公办的完成了交接程序。
在一米厚的合金门即将闭合时，萧烬站在门外问他想要什么。
地牢内只有走廊有灯光，他背光站着，沈知翡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只是想活下去。”
实话。
沉寂几秒，指挥官开口，冷酷依旧：“从你摔倒在地开始，你就不再害怕我了，为什么？”
沈知翡一愣。
自从知道自己能痛觉屏蔽后，沈知翡确实没那么害怕了，他没想到萧烬连这个也能看出。
但沈知翡也知道，上限三百的积分每一点都异常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使用积分在一些限时功能上的。
指挥官见他不回话，从自己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毛茸茸的毯子，扔到地上。
“不说也没关系。”
液压装置启动，推动着大门缓缓闭合，在被黑暗完全吞噬之前，指挥官再次冷硬的通告：“审讯明天开始。”
大门彻底关闭，带走最后一丝光源。
这里关押的囚犯都是最高级别，囚房也不再是先前用手腕粗的栏杆打造的铁笼，而是用一米厚的合金将这一方小空间围的密不透风的铁盒子。
萧烬还真是有够看得起他。
沈知翡叹了口气，靠坐在墙上，合金如同冷库一般，从内部反渗出死亡的冰寒。他冷的浑身打颤，在黑暗中摸到萧烬给他铺的那块毯子，坐了上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只要接触到毯子，那种足以深入灵魂的冰寒便被驱散。他躺下来蜷缩在毯子上，思考着明天的对策，困意却如潮水袭来。
穿越大概是件很消耗精力的事。
苦杏仁味中，沈知翡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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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的蓝色花朵轻轻摇曳，如海浪般分开一条幽深小径，一路通向高台。风吹叶摇的寂静中，沈知翡睁开眼，目光沿着小路望向尽头。
那高台被高枝花草掩映，看不分明。
还玉幽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特殊的花种。
这是兰瑟的精神图景。
沈知翡睡着后，意识被拖入了这里。
他迈步向前，周围的幽冥花仿佛有意识般随着他的移动而倾斜，花瓣间闪烁的微光让人无端生出被监视的毛骨悚然。
“再向前，你会死。”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又在一阵轻笑后飘向身后：“我预言你，会被万根藤蔓穿身而过。”
莱因族长，星际联盟参领，兰瑟。
只一词预言，便足够彰显他的身份。
沈知翡没有动，而是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你的每句预言，都会成真吗？”
“十五秒后你右手边三米处会掉下第一片叶子，四十秒后会有鸟坠落。”
兰瑟轻柔低语，声音鬼魅如海妖。
“……三天后的时政新闻头条榜首，会是顶流赫夕守通敌叛国的丑闻。十天后，十字星坐标376541，245769，会撕开新的虫洞，诞生一位虫君。”
话音未落，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精准刺穿沈知翡右手边第一片落叶，兰瑟冰蓝的眼眸泛起寒光：“要验证吗？”
尖锐的藤尖冰冷无情的指向沈知翡，蠕动着跃跃欲试。
沈知翡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如雪的俊美容颜。兰瑟的皮肤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色，被光一照，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那双眼瞳澄澈干净，如极地冰层般冰蓝通透。沈知翡能在他眼中看见被倒映着的自己。
一团迷雾。
他看不见我的真容？还是说……
对视不过三秒，一根藤蔓疾驰而来，虚虚将沈知翡笼罩几圈，最终将锋利的尖端停在他眉心三寸。
在被藤蔓分割的视线中，沈知翡问：“可你并不能预言到我的未来。”
至少现在是这样。
即便是天赋如兰瑟，预言与预言师本身有关的命运，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沈知翡之所以镇定自若，正是因为他出现在兰瑟的精神图景中，两人的命运此刻已然交织。
空气一时寂静下来，兰瑟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落在藤蔓身上，似是安抚，似是控制。
藤蔓慢慢回缩，兰瑟的眼中，也慢慢出现了点玩味的冷色。
“你是谁？”
一只翠鸟突然直直坠落在两人之间，气息全无，脖颈缠绕着黑线。
——此前交锋，正好四十秒。
精神图景内，兰瑟掌控着一切活物的生死和死物的形状，他分不清这是兰瑟的预言还是他有意恐吓，但总之，这确实是一个下马威。
弱肉强食，阶级森严，在这样的未来架空世界，兰瑟不是一串冰冷的数据，而是一位活生生的，常年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上位者。
在游戏里，兰瑟之所以会将主角纳入羽翼，是因为主角陪伴他度过了最黑暗的童年，而此刻，面对陌生的成年兰瑟，沈知翡心一横，棋出险招，与他争锋相对。
沈知翡冷笑反问：“你不是会预言吗？”
上位者轻贱废物的命，他就赌兰瑟的好奇心，他凭空出现，兰瑟不会轻易动他，但若柔顺可怜，便显得太没价值。
出乎意料的，兰瑟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冷酷、不屑或愤怒一类的情绪。
他安静的看着沈知翡的脸。
那一团迷雾之中，有他想要去探寻的东西。
几秒之后，兰瑟扯下自己随身佩戴的项链，用那锋利的金色配饰划伤了沈知翡的手臂。
“……红色的。”
他盯着手中染了红的金色碎片喃喃自语。
沈知翡目瞪口呆。
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他捂着手臂退后一步，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兰瑟从恍惚中回神，眼中的冷淡彻底凝结成冰：“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客到访。”
刹那间，藤蔓暴起尽数扑向沈知翡，将他拥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所以，留下来，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