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鲜血,肉泥,和甲壳。
一视同仁的死亡降临在这场接近尾声的战役之上。
黎暮慨然地准备按下那自救按钮,脑海里不断回闪过韩语知的身影——准确来说,应该是阵亡录像。
声音穿透光年来到他耳边,韩语知说不对,他说不该是现状。
黎暮,不是这样的。
哪里不对呢?
身为将领的他们除了背水一战外别无选择,而韩语知参加的不过是众多战斗中的一个。一位年轻上将的死亡固然足以令人哀悼,但黎暮更不想承认可悲的一点——
在无法拒绝的仕途上,挚友的死亡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一枚勋章。
韩语知,对不起。
我好像没办法实现那个愿望了。
轰!!!
预想中的紧急救援气囊并没有如期而至,只有碎裂的营养剂浮在身边。而后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昏迷过去的瞬间,他终于明白韩语知的未尽之言。
“先生,你醒了。”
来访者是一位年级不大的科学院研究者,黑框眼镜下的目光显得清澈又单纯,硬要比喻的话,大概是林间晨雾下寻找露水的小鹿。
黎暮朝他笑了笑,眼里净是疲惫。
“还好,只是我记得,现在还没到我对外接受研究采访的时间?”
“啊,先生,您误会了。”小男孩说“我是以私人名义来探望您的。”
“连教皇见我都没有成功”,黎暮又笑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陆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话“先生应该是不记得了,曾经在湃答星,是您将我救下来的。”
看着黎暮思考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从法律关系上,现在您是我的义务父亲。”
“嗯?”黎暮挑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能是这个回答。
陆离笑了一下,拿出从头到尾藏在身后的便当盒。
“这是我专门做的营养餐,先生想尝尝吗”
“这时候不叫父亲了?”
小孩有点羞,连忙岔开话题。“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陆离”
他盯着黎暮,试图唤醒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当年您救下我后给我起名黎鹿后就离开了,后来我自己选择了改名,只是调换了一下顺序。”
因为他不想被冠上黎暮之子的标签。
“正常,这没什么好在意的”黎暮笑着将他引到座位,说“我记得你,当时问你叫什么名字,只说一个lù”
现在看来还真是取对了字。
陆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专心把饭菜端出来。心里满是那个带着铁锈味的夜晚。
不对,湃答星没有昼夜之分,严格来说,该是那个极夜。
黎暮,救下那个幼孩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过今天位置颠倒的这一幕呢?
陆离像记忆里一样不太熟练的照顾着黎暮,赶都赶不走。黎暮也是这时才知道,陆离早就成为教廷直属秘密人才,改名换姓也是上面的意思。
“这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但是先生可以”陆离腼腆的笑了一下,又飞快地收拾好餐具起身离开。
探望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确实该走了。
门口,韩语歌早早在此等待。
陆离和来者目光相接,惊讶的发现她很像传闻中黎暮的白月光——韩语知。
这么快就找上替身了?陆离轻笑了一声,没多想,离开了这美轮美奂又逼仄的让人喘不上来气的私人医院。
窗子的投影是陆离离开的模样,黎暮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然后看向韩语歌。
“你哥哥的葬礼我没能赶上,抱歉。”
“哥哥要是知道您也受了重伤死里逃生,肯定不会计较这些的。”
话是这样说,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是红了眼眶。她揪着手指,几度欲开口又无言。最后还是黎暮看不下去了让她有话直说。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这是我整理哥哥遗物时发现的”她抿了抿嘴,继续说,“哥哥生前,好像很仰慕您”
他还不如死在太空舱里。
黎暮还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的先蹦出来一句“你想让我给他守寡?”
这下轮到韩语歌无语了。
小姑娘撇撇嘴,擦干眼泪就打算走,黎暮没好气的让她收拾一番。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她哥哥都不在了,韩家靠谁来撑呢?
只有韩语歌。
几人算是从小玩到大,韩语歌也明白他的脾性,只是身边亲近的人不多,噩耗又接二连三传来,这才忍不住在黎暮面前失了态。
只是韩语知在天之灵,要是看见黎暮对着死人都要侃大山,怕不会爬出来撕烂他的嘴。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俩人没谈多少正事就分开。临走前韩语歌终于自觉整理妆容,让外人丝毫瞧不出她情绪低落的模样。
就算是哥哥死了,在外面也要保持微笑啊。
她记得韩语知说这话的神态,记得那个拖长的尾音让她追着打。只是现在真的要保持微笑了,她又不由自主难过起来。
不可以的,她是韩家唯一的主人了,她必须当好这个顶梁柱,像韩语知一样。
又送走一位客人,黎暮缓缓闭上眼。先前韩语歌的话语像烟雾弹一样扰乱他的思绪。
韩语知仰慕他?放屁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
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他不相信就是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韩语知真不是个东西。
这么想着,黎暮进入了梦乡。只是预料中的故友重逢或是冤家路窄的剧情没有出现,他反而遇见了那头小鹿。
站在血腥与圣洁之间,陆离笑着吻向他,却又一触即分。
好像摸不到的风,让人捉摸不透。
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陆离笑了一下,随即步入雨幕。
研究院还有的是工作等他忙,因为不到半个星际钟的陪护就耽误一整天的工作显然有些失职。
雨滴从天空落至他发梢,又吻着脸颊留下,而后滴在不大不小的水洼中。溅起得水花印出马苏尔的脸。
年轻的教皇看着陆离匆匆离去的背影,饶有兴致的笑了一声,随即步入监护室,正好和出门的韩语歌撞了个满怀。
“代号‘鲸吞’最高执行官韩语歌,见过教皇。”
“嗯,黎暮的状态怎么样了?”
“上校目前一切正常,没有观察到预计的癫狂状况。”
“那就好”
马苏尔点了点头,不经意的问了一嘴:“现在探护时间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是的,我是被医护员催出来的。”
男人闻声叹了一口气,心中可惜今天又没能见到这座大神。只是这小丫头倒是来的巧,指不定是观望着专门守株待兔的呢。
“教皇殿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他伸手止住韩语歌的话,“在外叫我先生就好,我暂时还不想成为观赏亭的景观生物。”
“好的先生。”
韩语歌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尽是尖叫,想着在教皇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她按下手腕上的按钮。
被敞开的并不是实体,而是一团旋转的星云全息图。雨水穿过虚像时被电离成一朵又一朵的白色云雾,在两人头顶形成一道朦胧的穹顶。
“走吧先生,这里不太适合久立。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找家咖啡馆吧。”
听到这,韩语歌默默扑灭了方才乱跳的心。打工人的经历告诉她,教皇的未尽之言很可能是“我有事问你”或者“最近你的工作...”,反正总归不会是好事。
两人就近落座,雨下的栀雾开的正好,听说是古时代的花卉流传下来的品种,在整个星际圈都算少见。也就是首都斯厄星有这条件,众人趋之若鹜的植物都拿来随意品玩。
服务生目不斜视地替他们端上餐饮,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显得十分赏心悦目。马苏尔的脸在围巾下显得有些温柔,但韩语歌知道这绝对是山雨欲来。
“听说你哥哥的哀悼会被举办的很好。”
您可真会聊天。
韩语歌笑了一下,上位者的威压让她不得不回答“是的,这还得多谢教廷和黎上校的支持。”
“黎暮也帮忙了?看来他和你哥哥的关系确实非常好了”
“是的,他们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
汤匙轻搅着蓝卡黑,似乎是最近热销的款式。“黎暮有对你说什么吗”
“嗯......我们聊了哥哥的一些事,又谈了一下刚刚离开的黎上校的养子,然后时间到了我被催着离开了。”
“养子?看不出来他还有这闲心。”
“是黎上校从战场上救下来的,一直在伊甸园长大,哦对,他现在也任职于教廷呢。”
韩语歌故作惊讶地点了一句,心中只是对那个男生的歉意——他要被上司盯上了。
果不其然,马苏尔开口“是吗,他叫什么?”
“陆离”
骤雨初歇,窗外的栀雾被暴雨打的有些萎靡,黎暮缓声念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洗掉那些荒谬的梦境一样。
这样他明天还怎么见人。。。
实在离谱。
活了四十来岁的人也是血气方刚上了,虽然这在人类近两百年的生命里确实不值一提,但对于黎暮,这着实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以往的梦境大都模糊不清,只有如影随形的热意侵蚀身体,唯独这次的主人公不再是孤身一人,只是这种转变于他确实是一种酷刑。
唉,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明天跟他说以后不要来了?
白捡的儿子就这么丢了着实有些舍不得。
厚着脸皮继续相处?
照现在的进度怕是下一次就要脱衣服了。
那只剩下最后的办法了——矛盾转移。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这么想着,黎暮调出了陆离的个人信息。
然后手抖关闭。
那资料页写的清清楚楚:“鲸吞”实验高级研究员。
这小孩看起来还不到三十,怎么这么年轻就当上高级实验员了?
难不成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当真是个天才。
“鲸吞”项目他可熟悉了,研究虫族与人类的。只是作为一线人员,黎暮只负责运送回相关**以做研究,对其内部任务并未深究。
毕竟那是教皇直属用来对抗“蚕食”的部门,不能随意揣度。
只是陆离......,黎暮看着影像中的面孔,心道这人怕不是搞科研脑子坏掉了,自己风头正盛时不知道来叙旧,反倒是现在快要半身不遂了知道过来攀关系了。
不过没事,他不介意陪这人玩玩。
“玩玩?”
马苏尔意味不明地笑着,“他就是这么跟你说他打仗的?”
韩语歌愣愣的点了头,不知道明明刚才还一脸和蔼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了脸色。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涉嫌联通虫族,我们正在取证调查?你当真以为,战无不胜的上将名声,是他自己赚来的?!”
[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服了本来那个怎么上传封面都传不上去,给我气的锁文重开了
不管了开文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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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