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手慢无后我反养人类(星际)》 第1章 心火 轰隆— 鲜血,肉泥,和甲壳。 一视同仁的死亡降临在这场接近尾声的战役之上。 黎暮慨然地准备按下那自救按钮,脑海里不断回闪过韩语知的身影——准确来说,应该是阵亡录像。 声音穿透光年来到他耳边,韩语知说不对,他说不该是现状。 黎暮,不是这样的。 哪里不对呢? 身为将领的他们除了背水一战外别无选择,而韩语知参加的不过是众多战斗中的一个。一位年轻上将的死亡固然足以令人哀悼,但黎暮更不想承认可悲的一点—— 在无法拒绝的仕途上,挚友的死亡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一枚勋章。 韩语知,对不起。 我好像没办法实现那个愿望了。 轰!!! 预想中的紧急救援气囊并没有如期而至,只有碎裂的营养剂浮在身边。而后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昏迷过去的瞬间,他终于明白韩语知的未尽之言。 “先生,你醒了。” 来访者是一位年级不大的科学院研究者,黑框眼镜下的目光显得清澈又单纯,硬要比喻的话,大概是林间晨雾下寻找露水的小鹿。 黎暮朝他笑了笑,眼里净是疲惫。 “还好,只是我记得,现在还没到我对外接受研究采访的时间?” “啊,先生,您误会了。”小男孩说“我是以私人名义来探望您的。” “连教皇见我都没有成功”,黎暮又笑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陆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话“先生应该是不记得了,曾经在湃答星,是您将我救下来的。” 看着黎暮思考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从法律关系上,现在您是我的义务父亲。” “嗯?”黎暮挑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能是这个回答。 陆离笑了一下,拿出从头到尾藏在身后的便当盒。 “这是我专门做的营养餐,先生想尝尝吗” “这时候不叫父亲了?” 小孩有点羞,连忙岔开话题。“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陆离” 他盯着黎暮,试图唤醒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当年您救下我后给我起名黎鹿后就离开了,后来我自己选择了改名,只是调换了一下顺序。” 因为他不想被冠上黎暮之子的标签。 “正常,这没什么好在意的”黎暮笑着将他引到座位,说“我记得你,当时问你叫什么名字,只说一个lù” 现在看来还真是取对了字。 陆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专心把饭菜端出来。心里满是那个带着铁锈味的夜晚。 不对,湃答星没有昼夜之分,严格来说,该是那个极夜。 黎暮,救下那个幼孩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过今天位置颠倒的这一幕呢? 陆离像记忆里一样不太熟练的照顾着黎暮,赶都赶不走。黎暮也是这时才知道,陆离早就成为教廷直属秘密人才,改名换姓也是上面的意思。 “这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但是先生可以”陆离腼腆的笑了一下,又飞快地收拾好餐具起身离开。 探望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确实该走了。 门口,韩语歌早早在此等待。 陆离和来者目光相接,惊讶的发现她很像传闻中黎暮的白月光——韩语知。 这么快就找上替身了?陆离轻笑了一声,没多想,离开了这美轮美奂又逼仄的让人喘不上来气的私人医院。 窗子的投影是陆离离开的模样,黎暮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然后看向韩语歌。 “你哥哥的葬礼我没能赶上,抱歉。” “哥哥要是知道您也受了重伤死里逃生,肯定不会计较这些的。” 话是这样说,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是红了眼眶。她揪着手指,几度欲开口又无言。最后还是黎暮看不下去了让她有话直说。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这是我整理哥哥遗物时发现的”她抿了抿嘴,继续说,“哥哥生前,好像很仰慕您” 他还不如死在太空舱里。 黎暮还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的先蹦出来一句“你想让我给他守寡?” 这下轮到韩语歌无语了。 小姑娘撇撇嘴,擦干眼泪就打算走,黎暮没好气的让她收拾一番。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她哥哥都不在了,韩家靠谁来撑呢? 只有韩语歌。 几人算是从小玩到大,韩语歌也明白他的脾性,只是身边亲近的人不多,噩耗又接二连三传来,这才忍不住在黎暮面前失了态。 只是韩语知在天之灵,要是看见黎暮对着死人都要侃大山,怕不会爬出来撕烂他的嘴。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俩人没谈多少正事就分开。临走前韩语歌终于自觉整理妆容,让外人丝毫瞧不出她情绪低落的模样。 就算是哥哥死了,在外面也要保持微笑啊。 她记得韩语知说这话的神态,记得那个拖长的尾音让她追着打。只是现在真的要保持微笑了,她又不由自主难过起来。 不可以的,她是韩家唯一的主人了,她必须当好这个顶梁柱,像韩语知一样。 又送走一位客人,黎暮缓缓闭上眼。先前韩语歌的话语像烟雾弹一样扰乱他的思绪。 韩语知仰慕他?放屁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 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他不相信就是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韩语知真不是个东西。 这么想着,黎暮进入了梦乡。只是预料中的故友重逢或是冤家路窄的剧情没有出现,他反而遇见了那头小鹿。 站在血腥与圣洁之间,陆离笑着吻向他,却又一触即分。 好像摸不到的风,让人捉摸不透。 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陆离笑了一下,随即步入雨幕。 研究院还有的是工作等他忙,因为不到半个星际钟的陪护就耽误一整天的工作显然有些失职。 雨滴从天空落至他发梢,又吻着脸颊留下,而后滴在不大不小的水洼中。溅起得水花印出马苏尔的脸。 年轻的教皇看着陆离匆匆离去的背影,饶有兴致的笑了一声,随即步入监护室,正好和出门的韩语歌撞了个满怀。 “代号‘鲸吞’最高执行官韩语歌,见过教皇。” “嗯,黎暮的状态怎么样了?” “上校目前一切正常,没有观察到预计的癫狂状况。” “那就好” 马苏尔点了点头,不经意的问了一嘴:“现在探护时间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是的,我是被医护员催出来的。” 男人闻声叹了一口气,心中可惜今天又没能见到这座大神。只是这小丫头倒是来的巧,指不定是观望着专门守株待兔的呢。 “教皇殿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他伸手止住韩语歌的话,“在外叫我先生就好,我暂时还不想成为观赏亭的景观生物。” “好的先生。” 韩语歌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尽是尖叫,想着在教皇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她按下手腕上的按钮。 被敞开的并不是实体,而是一团旋转的星云全息图。雨水穿过虚像时被电离成一朵又一朵的白色云雾,在两人头顶形成一道朦胧的穹顶。 “走吧先生,这里不太适合久立。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找家咖啡馆吧。” 听到这,韩语歌默默扑灭了方才乱跳的心。打工人的经历告诉她,教皇的未尽之言很可能是“我有事问你”或者“最近你的工作...”,反正总归不会是好事。 两人就近落座,雨下的栀雾开的正好,听说是古时代的花卉流传下来的品种,在整个星际圈都算少见。也就是首都斯厄星有这条件,众人趋之若鹜的植物都拿来随意品玩。 服务生目不斜视地替他们端上餐饮,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显得十分赏心悦目。马苏尔的脸在围巾下显得有些温柔,但韩语歌知道这绝对是山雨欲来。 “听说你哥哥的哀悼会被举办的很好。” 您可真会聊天。 韩语歌笑了一下,上位者的威压让她不得不回答“是的,这还得多谢教廷和黎上校的支持。” “黎暮也帮忙了?看来他和你哥哥的关系确实非常好了” “是的,他们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 汤匙轻搅着蓝卡黑,似乎是最近热销的款式。“黎暮有对你说什么吗” “嗯......我们聊了哥哥的一些事,又谈了一下刚刚离开的黎上校的养子,然后时间到了我被催着离开了。” “养子?看不出来他还有这闲心。” “是黎上校从战场上救下来的,一直在伊甸园长大,哦对,他现在也任职于教廷呢。” 韩语歌故作惊讶地点了一句,心中只是对那个男生的歉意——他要被上司盯上了。 果不其然,马苏尔开口“是吗,他叫什么?” “陆离” 骤雨初歇,窗外的栀雾被暴雨打的有些萎靡,黎暮缓声念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洗掉那些荒谬的梦境一样。 这样他明天还怎么见人。。。 实在离谱。 活了四十来岁的人也是血气方刚上了,虽然这在人类近两百年的生命里确实不值一提,但对于黎暮,这着实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以往的梦境大都模糊不清,只有如影随形的热意侵蚀身体,唯独这次的主人公不再是孤身一人,只是这种转变于他确实是一种酷刑。 唉,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明天跟他说以后不要来了? 白捡的儿子就这么丢了着实有些舍不得。 厚着脸皮继续相处? 照现在的进度怕是下一次就要脱衣服了。 那只剩下最后的办法了——矛盾转移。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这么想着,黎暮调出了陆离的个人信息。 然后手抖关闭。 那资料页写的清清楚楚:“鲸吞”实验高级研究员。 这小孩看起来还不到三十,怎么这么年轻就当上高级实验员了? 难不成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当真是个天才。 “鲸吞”项目他可熟悉了,研究虫族与人类的。只是作为一线人员,黎暮只负责运送回相关**以做研究,对其内部任务并未深究。 毕竟那是教皇直属用来对抗“蚕食”的部门,不能随意揣度。 只是陆离......,黎暮看着影像中的面孔,心道这人怕不是搞科研脑子坏掉了,自己风头正盛时不知道来叙旧,反倒是现在快要半身不遂了知道过来攀关系了。 不过没事,他不介意陪这人玩玩。 “玩玩?” 马苏尔意味不明地笑着,“他就是这么跟你说他打仗的?” 韩语歌愣愣的点了头,不知道明明刚才还一脸和蔼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了脸色。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涉嫌联通虫族,我们正在取证调查?你当真以为,战无不胜的上将名声,是他自己赚来的?!” [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服了本来那个怎么上传封面都传不上去,给我气的锁文重开了 不管了开文大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心火 第2章 微光 水珠顺着陆离的脊椎滚落,在腰际鳞状纹路形成的凹陷处短暂蓄积。这些珍珠色的细密鳞片最近变得异常敏感,每当研究院的消毒系统启动时,就会泛起细小的刺痛。他关掉花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非人的皮肤,想起今早镜中一闪而过的金色竖瞳——虹膜调节器的时效越来越短了。 “**样本L-07,请立即到主实验室报到。“ 电子音在淋浴间回荡,陆离条件反射地绷紧背部肌肉。这个编号总让他想起七岁前的生活,那时他在虫族巢穴的育幼室里没有名字,只有烙在尾椎骨上的冰冷代号。直到那个机甲撕裂穹顶的夜晚,黎暮的手套擦过他溃烂的脸颊,人类温热的血液滴在他的舌尖,咸腥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甜。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溅在镜面上。镜中人的黑发因为长期接触实验用品而略显枯黄,衬得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陆离凑近镜子,仔细检查虹膜状态。右眼的调节器已经出现细微裂纹,这很危险——上周三区的混血实验体就因为调节器故障被当场处决。 “再坚持两周就好。“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手指轻轻按压眼眶周围。研究院发放的抑制剂药片藏在舌下慢慢融化,苦涩的味道顺着喉管滑下,暂时压住了皮肤下蠢蠢欲动的生物荧光。 制服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时,陆离停顿了一下。他解开最顶端的两颗,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那里还没有鳞化,在研究院惨白的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昨天复健室里,他注意到黎暮的目光曾在这里停留过——比标准礼仪注视时长多了几秒。 走廊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冷空气裹挟着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陆离的鼻腔黏膜立刻产生刺痛反应,这是混血体质带来的麻烦之一。他假装整理袖口,实则用指甲轻轻刮擦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烙印。这个习惯性动作总能让他平静,就像幼时啃咬自己的甲壳边缘。 主实验室的气温比往常低了至少五度。陆离的鳞片在低温下自动收紧,形成细小的突起。虫族解剖体悬浮在生物力场中,最新送来的女王近卫标本被单独放置在防爆舱内,甲壳上还带着前线特有的等离子灼痕。 “把第七神经索的突触结构放大。“莫里斯教授的声音从防爆舱后方传来。老教授今天罕见地穿着全套防护服,连指缝都密封得严严实实,“用δ波段扫描。“ 陆离的手套在接触到解剖刀时微微发颤。这把新型激光刀是专门针对虫族甲壳设计的,刀刃上还残留着上次使用时碳化的组织碎屑。当他划开女王近卫第三关节处的甲壳时,一种诡异的熟悉感顺着指尖窜上脊髓——这个部位的神经索分布方式,和他上周在自己鳞片下方摸到的增生组织一模一样。 “教授,它们的突触排列...“陆离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消毒剂突然变得刺鼻,他不得不咬住口腔内壁保持清醒,“和人类海马体有80%的相似度。“ 白发学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陆离能感觉到老教授隔着手套的脉搏异常急促:“这正是''鲸吞''计划的核心发现。“莫里斯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却盯着天花板的监控探头,“教皇今天问起了你照顾黎暮的事。“ 解剖刀掉在金属托盘上的声响惊动了防爆舱里的标本。女王近卫的残肢突然痉挛,某种生物电流在尸体中流窜。陆离的后颈鳞片全部竖起,他清楚地感知到那是虫族特有的危险信号——这具“尸体“在向他示警。 “只是例行探望。“陆离弯腰捡解剖刀,趁机咽下口腔里积蓄的唾液。抑制剂的味道混着血腥气,“毕竟法律上...“ “他涉嫌向虫族泄露军事机密。“莫里斯突然打断他,同时在全息屏上调出张脑波图谱。那些异常波形陆离再熟悉不过——过去三周他每天都能在黎暮的病房终端上看到类似的图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消毒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陆离数着自己睫毛投下的阴影,直到眼球传来干涩的刺痛。他想起昨天自己鬼使神差伸出又中途收回的手。那些脑波异常的时间点,恰好就在他们接触的几个星际钟内。 “我不知道。“他最终回答,声音轻得如同呼吸。 黎暮的指尖在观景窗上敲出什么节奏。此刻窗外的雨滴也在拍打玻璃。三天了,陆离就像被暴雨冲走的栀雾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 “您该进行复健了。“护士又开始提醒。 训练室的器械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黎暮在第三次尝试握力测试时,仪器突然发出异常提示音。原本应该逐步增加的阻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精准的力度控制——刚好卡在他旧伤承受的临界值之下。 “把B组电极左移两厘米。“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暮的脊椎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神经窜上后脑。他缓慢转身,看见陆离站在控制台前,白大褂下露出浅灰色的高领毛衣——研究院的标准制服里不该有这种私人衣物。年轻人眼下带着淡青色,左手指关节有新鲜烫伤的痕迹。 “擅离职守?“黎暮故意让声音显得严厉,视线却黏在对方毛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上。那里有颗淡褐色的痣,位置刚好在颈动脉上方——完美的狙击瞄准点。 陆离走过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黎暮注意到他的发梢还沾着水珠,不像雨水,倒像是匆忙淋浴后没擦干的水迹。当微凉的手指隔着病号服触到肩胛旧伤时,黎暮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个按压点根本不是医疗档案记载的位置,而是二十年前实际中弹的精确坐标。 “你那时候...“黎暮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打断。陆离的拇指突然施加精准压力,酸胀感顿时从肩胛辐射到整个背部。这种手法绝非学院派医疗技术,倒像是前线老兵之间流传的应急处理方式。 “淤血堆积在深层肌肉。“陆离的呼吸扫过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您总是用右肩缓冲冲击。“ 黎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距离能清晰看到年轻人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随着眨眼动作微微颤动。更糟的是,他闻到了对方毛衣上传来的气息——不是研究院的消毒水味,而是某种带着阳光味道的柔软剂,像是故意要掩盖其他气味。 复健结束时,陆离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袋。红豆包的香气顿时溢满整个训练室,表皮上歪歪扭扭的褶子显示出制作者的生疏。黎暮接过时故意让指尖相触,感受到对方手上新鲜的烫伤和水泡。 “伊甸园不教这个。“他咬开面皮,甜蜜的红豆沙涌入口腔。太甜了,糖分至少超标30%,但他还是咽了下去,“前线配方?“ “档案室找到的。“陆离耳尖泛红,低头整理电击贴片时露出后颈一小片珍珠色皮肤,“您之前在炊事班的评分记录。“ 黎暮差点被豆沙呛住。那些记录早该被列为军事机密,能调阅的人屈指可数。他看着年轻人熟练地收拾医疗器械,突然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内侧的条形码——那不是伊甸园的编号,而是更早期的标记,像是... “陆离。“他脱口而出,“你在湃答星的本名是什么?“ 医疗器械箱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虹膜边缘泛起几乎不可察觉的金色。这个反应转瞬即逝,但黎暮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二十年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在听到人类语言时突然亮起的眼睛。 “不记得了。“陆离最终回答,声音轻得像羽毛,“只记得有人叫我''lù''。“ 接下来的两周,黎暮的病房总是出现各种不合规的小物件。周一摆在床头的是装在试管里的桂花,周三抽屉里多了包蜂蜜渍过的草药,周五清晨他醒来时,发现窗台上晾着几片手工捏制的饺子皮——丑得像湃答星的卫星轮廓。 某个暴雨夜,黎暮在雷声中惊醒。病房里多了道呼吸声,陆离蜷在访客椅上睡着了,数据板从指间滑落。年轻人难得没穿制服,套着件过大的黑色针织衫,领口滑到一侧露出肩膀。黎暮认出那是军队发放的便装——显然是从自己衣柜里偷的。 他轻手轻脚地取下光幕,屏幕上的脑波图谱让他呼吸一滞。那些被标记为“虫族干扰“的红色峰值,精确对应着过去三周所有陆离来探望的日期。更可怕的是,每个峰值前15分钟都标注着小小的爱心符号——。 “上校?“陆离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拉扯滑落的领口。一道闪电照亮他锁骨,衣服下方大片的珍珠色鳞片,现在已经蔓延到胸口,“我只是...“ 雷声轰鸣而至,年轻人像受惊的动物般抖了一下。黎暮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擦过对方翘起的发梢。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二十年前在机甲残骸里,年幼的陆离也是这样颤抖着抓住他染血的手指。 “过来。“黎暮掀开被子一角,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柔软,“外面雨太大了。“ 陆离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虹膜完全变成了金色。他垂下眼,缓慢地挪到床边,像接近陷阱的小兽。当黎暮的手臂环住他时,针织衫下传来不正常的体温。 “睡吧。“黎暮的下巴抵在发顶,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气。这味道让他想起前线基地的防护林,那些在辐射区依然挺拔的树木,“我守着。“ 雨声渐歇时,黎暮感到怀里的身体突然紧绷。陆离的呼吸变得急促,在黎暮看不见的地方,陆离后颈鳞片全部竖起——这似乎是他特有的警觉状态。顺着年轻人的突然睁开的双眼,黎暮看到病房终端自动亮起,马苏尔教皇的加密指令正在屏幕上闪烁: 【实验体L-07立即前往地下研究所,阶段三实验启动】 陆离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黎暮按住了手腕。在终端冷光映照下,两人第一次看清了彼此真正的样子:一个眼中流转着金光,一个身上布满疤痕。 “别去。“黎暮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陆离轻轻摇头,凑近黎暮耳边,犬齿不经意擦过耳垂:“第七分区,密码是您机甲编号倒序。“ 当晨光透过窗帘时,病床上只剩下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针织衫。黎暮将脸埋进织物,雪松香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陆离昨晚咬破自己嘴唇留下的证据。 收藏来收藏四面八方来[绿心][绿心][绿心][绿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微光 第3章 启普 我要怎么做? 黎暮难得地陷入了迷惘,心里莫名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好像兜兜转转二十年,曾经被他落在伊甸园的小孩终于独当一面,却又反过身来把自己丢在这无人在意的疗养院里一样。 陆离,你到底是谁。 他想着,掀开了被子一角,旁边的光屏适时亮起,映出一张像素小脸。 “上将,您现在还不能起身。” “你是什么东西。” “我叫努努,是陆离给您准备的小玩具。” “努努?你是他做出来的?” “是的上将” 辈分错了,黎暮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这句话,如果说努努算是陆离的亲儿子,那它该叫自己爷爷的。 也算是超级加辈了。 ...... 他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陆离,鬼知道他身上哪来的虫族基因?难不成真的是埋藏在DNA里的污染序列潜伏了二十多年之后终于显露了头角?还是说...... 他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 哪怕陆离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也不该由教皇亲自通知他去实验室,更何况那串代号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位高级研究员的称呼,更像是某个实验品的名字—— 不该是这样的。 他又想起来这句话,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涟漪,手边是韩语歌留给他的三人合照。 总有人喜欢纪念逝去的光阴,于是纸制品依旧在这个时代留有一丝余地。 他记得韩父就是这样的人,于是三个小孩在启蒙的年龄就懵懂地意识到时间的概念。韩家的基因不算好,两兄妹的早逝,只留下正当壮年的爱人,若不是发现尚有遗腹子,恐怕余先生也会直接殉情而死。 不该是这样的。 “上将!” 思绪被骤然打断,努努在旁边摆出了担心的颜文字,黎暮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找到陆离。 努努,你知道陆离在哪里吗? 他想问出口,却又下意识迟疑了一瞬。好像被暴雨打焉了的栀雾,难以重焕生机。 努努又出声提醒,说是复健时间到了,上校应该及时完成任务。 是啊,他现在连疗养室都出不去,何谈找到陆离呢? L-07,你还有什么秘密? 当年的lu,究竟又是谁计划内的一环? 韩语知的死因,当真毫无蹊跷? 他对陆离的**,难道真的只是受虫族干扰的结果? 太荒谬了。。。 黎暮叹了口气,紧接着随手关闭了努努的电源,从床头柜的暗格中取出一打纸,默默开始推算什么。 凌乱又不失锋利的笔迹从lu直至教廷,最终在马苏尓的名姓上停留,不过半个星际钟,黎暮已然完成自己的大作,他满意点头,似乎全然不知旁边一闪而过的红光。 交错的光谱在他眸中闪过,陆离看着莫里斯教授,难以接受恩师对自己“养父”竟怀有如此多的恶意。 “老师,他不是这样的人。” 陆离眼神坚定,好像完全没听见方才被列举出的一项项罪证,他顿了顿,继续道“上校为帝国戎马一生,能有如此的军功完全是他应得的。至于韩上校,他们本就是挚友,我绝不信黎暮会做出谋杀亲友的事。” 莫里斯闻言叹了口气,只觉得陆离怕也是被黎暮下了降头。 马苏尓姗姗来迟,好像刚刚急着催人来实验室的不是他一样。男人穿着一身高定,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少爷一心沉迷科研无法自拔。只是陆离懒得理会这只来巡视自己领地的白眼狼。虚虚行了个礼就继续看向莫里斯。 光屏上的提示音适时结束了师徒俩无声的战斗,陆离看了眼来自努努的断电示警,心下了然。 黎暮在做什么呢? 他想着,不觉微笑起来。 马苏尓看到这笑却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陆离一定是在看黎暮的消息,不禁冷笑着发问:“陆教这是?” 陆离闻言抿了抿唇,抬头浅笑道“黎先生在催我回去了。” 莫里斯终于忍不住了,“他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探护时间吧?” 是啊,所以我根本不是要去看他的。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笑了出来,好像眼睛里有了颗名为黎暮的星星。“我得回去准备明天给上校的吃食了。” 红豆饼还等着他呢。 陆离淡漠的笑了一声,眼里无端流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他身上一热,居然开始期待些什么。 大概也是被虫族基因干扰了吧... 才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一定是自己疯了。 黎暮看着眼前人的身影,无法理解为什么还会在梦中见到那只小鹿的身影。明明他现在不在身边啊?还是说现在基因干扰已经进化到可以隔空污染的程度了? 不应该啊。 黎暮没好气地开了灯,旁边是死气沉沉的努努。或许是觉得实在有些无聊,他反手打开努努的电源,睡眼惺忪的机器人被强制开机,努努叉着腰怒视对方,小小的豆豆眼满是愤怒。 “黎上将!这么晚了你应该好好睡觉!” 才不要。 他懒得回复,随手打开光屏。 “过来陪我下五子棋。” “不要,我要睡觉。” “你个机器人怎么比我还嗜睡。” “我没电了!” “不信。” “?!” 人怎么可以不正经到这个地步。 努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真的是荒谬至极。 “努努,你还好吗?” 光幕那边的陆离看到机器人上线的提示哑然失笑,大概能猜到是某人百无聊赖的杰作。例行发出问好的消息却又堪堪反应过来对面并不是需要寒暄的人物,陆离看着已经发送出去的传讯,也只能等着小人机的回复。 “啊啊啊啊啊爸爸!他非要半夜把我拉起来下五子棋,爸爸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呜呜呜呜” ......? 那这确实是有病了一些。 “怎么样了?” 韩语歌喃喃重复着来人的提问,笑得有些悲婉。 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对方一手策划的事实吗,现在又假模假样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 她听不懂,也不想听。 坐在她对面的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依旧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掏出戒指吻住韩语歌的无名指。 韩语歌被恶心的不清,但旁边还有外人,世家的礼仪修养让她做不出有失风度的举动。 “U,你还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现在先静观其变吧。” “有必要提醒你,身为合作对象我有义务了解你的计划。” “放心,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知道什么,蚕食与虫族苟且的铁证吗? 韩语歌简直是被鲸吞的任务晕花了眼,除非现在突然传来蚕食被某不知名人士一锅端了,否则她是无法从诡计多端的马苏尓手里逃出来的。 “U,”她轻声问,“你是不是还在惦记黎上校?” “没有。”斩钉截铁的回答,可似乎他并没有话语中那么决绝。U喝了一口晨露金毫,半人马α星的轨道种植园连他都有所耳闻,琥珀金色的叶片在杯中舒展,清冽回甘的卖点并没有他想象中一样吸睛。 果然还是退化了吗? U笑着,又抿了一口。 黎暮,你最好能真的不动心。 否则,我会把你的情绪连同感官一起吃掉的哦? 刀尖划过食物的甲壳,像是在拆开一封泛黄的情书。红色的酱料如玫瑰般绽开,汁液在烛光下汇成颓靡。韩语歌看着他,一瞬间竟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谁? 黎暮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好像重复成了自己唯一的出路。努努正在身边不解的看着对方自虐一般的康复训练,无法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黎暮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上校,今天的时长已经达到了。” “知道了。” “上校今天心情不好吗?” “当然没有。”他随手拿了两条毛巾,一只盖在努努身上,带着另一条去了浴室。 “上校?” 陆离看着氤氲的水汽,不确定的开了口。 他不记得上校现在可以洗澡了? “爸爸!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陆离一边回话一边拿走了盖住努努眼睛的毛巾,他笑得促狭,却挡不住桃花眼里亮起来的光。 “怎么了努努?医师有说上校现在可以洗澡了吗?” “没有,但是上校好像只是去擦擦身子哦。” 那就好。 他刚刚才赶回来,连红豆饼都没来得及做就奔来见黎暮,如今也有些疲惫。左右也不是第一次在上校的病房里打盹,陆离也就毫不客气地半倚在沙发上。等到黎暮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 他感觉自己刚刚的澡白洗了。 今晚还睡不睡? 黎暮叹了口气,把身上的浴袍换成家居服,只等洗过澡后的热意褪去后才在陆离身边坐下。 “把他叫醒,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看不见的角度,陆离嘴角抽了抽。不理解外人对黎暮“温文尔雅”的形容是怎么得来的。 努努不知道为什么上校和爸爸很熟的样子,但是上校说的好像没错哦? 那就—— “爸爸!爸爸我饿了你不要睡了好不好呜呜呜。” (?ò?ó?) 古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因此,装睡的人如何装醒就成了一门学问。 好在陆离非常擅长做学问。 朦胧的眼神配上若隐若现的压痕,黎暮不着声色的避开他的目光。 好像摄人心魂的精怪,一不留神就把你吃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