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崖边
“咦?怎会有个娃娃挂在树上?”,南勤挂在悬崖,惊愕地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他是一名隐士游医,常年各处游历,就喜欢呆在山上研制药物,时常在山崖采些药材,今日却撞见这惊险的一幕。
他赶紧用树枝小心翼翼把掉落山崖奄奄一息的女娃拉过来,见她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可怜道:”这么小的孩子,谁这么狠心!”
在山里调养了半年,女娃几度反复高烧,醒来便失去了记忆,无法想起自己的来历。
南勤曾下山报官,看看是谁家丢失了孩子,但是却差点招来了杀身之祸,好在他对山里比较熟悉,又利用瘴气,才甩开贼人回来。
但公主身体虽无大碍,掉落悬崖时却伤了脸,听说南域国有一种药材对治愈皮肤有奇效,正好也去研究南域药材,南勤一思量,索性就带着孩子跟在商队中,一起去了南域。
两年后,南域边境临渊城。
在南域待了两年多,南墨的脸也好的差不多,但还是习惯戴着面具,
“墨儿,在商队里面别乱走,时时跟紧我”,南勤拎着包裹,对身侧正左顾右盼的女孩嘱咐道。
“知道了,爹。”
南墨乖巧回答,眼神却一直好奇打量这个商队,**岁小孩身穿一身麻布衣,脸上带着半遮面具,却有种藏不住眉宇间的贵气,三年了,每次南勤听见她唤他爹,总觉心头微涩。
临渊县虽是边境小城,但是这里鱼龙混杂,所以但凡过境的商队一般在晚上时都额外小心,但这天晚上商队该值守的人却都昏昏睡去。
晚上南墨肚子不太舒服,并未吃东西喝了药早早睡去,南勤忙叨一晚上煮药照顾她,也就吃了个饼子应付下就睡下了。
夜半,南墨迷迷糊糊中被一阵阵异动吵醒,待她起身,定睛一看,发现窗外火光闪闪,人影憧憧。
她顿时意识到不对,悄悄开了点窗往外看,心中大惊,院子里竟全是黑衣人在搬东西,她马上下床,轻声唤了睡在对面的南勤好几声,南勤才惊醒。
听得南墨急急说道:““爹,外面好像有匪徒。”
南勤错愕了片刻,快速沉思了一下,马上拿上东西带着南墨准备跳窗逃走。
未曾想客栈早已被包围,歹徒也警觉地很,两个黑衣人听到动静随即追来。
南勤拉着南墨躲在一侧转弯处,等人一来,随即撒了一包粉末,那两人初闻便倒下了。
他们绕到后院,开门正想跑,突然眼前劈来一刀,南勤措手不及,顺势推了墨儿一把,他跪地死死拦住砍下大刀的手,竭力大喊:“跑!快跑啊!”
南墨呆立原地,惊慌失措地哭了,“爹,一起走。”
她四下一扫,正想拾起旁边的木棍冲向大汉。
却被南勤厉声喝住:“墨儿,要听话!快跑!”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气对南勤下命令。
南墨被喝住,看着父亲决绝的眼神,手抖了一下,棍子掉落在地,此时脑子来不及细想,她听话地跌跌撞撞跑了起来,刚跑了一段,她还是回头看了,只见大汉已经控制了南勤,一柄大刀砍了下去。
“爹!!”
深夜里一声稚嫩绝望的哭喊破彻了这漆黑的大雨夜,似乎比那雷声穿透力还强上几分,却没有惊醒周围房屋里,装睡的人。
她仿佛看到爹的嘴型在说:“快跑!”
南墨不想走,但脚自己跑了起来,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些场景,她好像以前也这样拼死逃过。
不知跑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最她后迷失在小巷里,脚早已失去知觉,身体也越来越重,“啪”的一声,她重重摔在地上,顾不上疼痛,她努力想站起来却又再次摔倒。
她惊恐地四看,正巧旁边一个狗洞,仿佛看到希翼的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进去。
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南墨身上,她靠着墙,瑟瑟发抖忍声哭了很久,才稍微冷静下来。
她四周观察了一下,发现马厩旁边停了一辆马车,垂眸沉思了片刻,悄悄脱了鞋爬上马车,又匆匆擦了下泥土痕迹,藏在了马车正中底座里,在惊惧和哭泣中睡着了。
翌日
“二公子,委屈你在这将就一晚,季府已收拾妥当了。”
一名身着靛蓝素衣的家仆躬身而立,约莫二十出头,语气恭敬。他面前站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长的却是一美人脸,精致的五官,一双狐狸眼尤其好看,但眼里好似深藏着道不尽的阴翳。
季巩未应声,只沉眸打量了一下马车,随即抬步踏入:“走。”
车轮突然启动,藏匿在底座下的南墨惊醒,她用小手死死捂住嘴,丝毫不敢弄出动静,心里暗暗思忖,只能等车停了再想办法。
马车行驶到一处时,空气中隐约沉甸着血腥味和焦烟味。
樊明修蹙眉淡淡说道:“这临渊县果然不太平,昨晚这里怕是遭遇到抢匪了,看这情形,客栈里的人怕是无不幸免。”
话音未落,马车底座忽地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南墨到底还是小孩子,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急切地想冲出去看看,看看她爹怎么样,是否还活着,就算是尸首,她也要再见一见。
季巩垂眸,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坐垫,他素来寡言,今日却破天荒接了话,忽而开口道:““此地的匪徒向来赶尽杀绝,尸首都不会留下。”
南墨听到此话,浑身一僵,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樊管家诧异地瞥了一眼马车内,今天小公子居然回应他了,赶忙附和道:“是..是啊,不过日后若要培养…“
“快些走”,季巩冷声打断了樊管家的话。
樊管家不敢多言,立马识趣加快速度。
季府
马车刚刚停稳,季巩出声道:“走后院,车直接进府。”
樊管家未质疑小主子的决定,依言照办,车内,季巩忽而侧身坐到一旁,猛地踢了一脚底座:“出来。”
这次樊管家愕然,这似乎不是和他在说话,马车里还有其他人?
心中虽有疑虑,但听公子的语气很是沉稳,便候在一旁未动。
车底静默片刻,终于,一只沾满尘灰的小手颤巍巍推开底座,探出一颗小脑袋,一张小灰脸露了出来,细看之下,可以看出约莫是个**岁的孩子,脸上还粘着一条扎眼的红发带,只余那双浅眸,眼底还闪着泪珠,格外明亮。
经过一夜的哭泣和逃跑,南墨早已没有了原本的白净,她嘴巴张了张,发现嗓子哑地有点出不来声。
季巩想起昨夜,他在窗前瞥见个小小的身体从狗洞钻了进来,卷缩在墙角颤抖了很久却始终未哭出声,明明很害怕,却还是能努力保持着冷静,藏进了马车里。
那一瞬,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小时候的自己,在季家被大哥和表兄弟追着打,拿了一包点心紧紧藏在怀里,为躲避他们,只能钻狗洞去给母亲吃。
他素来不管任何闲事,可这次,他鬼使神差地默许了这孩子的存在,任凭她藏在他的车里,并带进了府。
季巩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
“…南…墨”,女孩努力发出声音。
他有点嫌弃的再看了南墨一眼,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南墨攥紧衣角,忽而抬头小声问道:“你能…借我几个人吗?”
她听到别人唤他公子,而且看他的模样和衣着,应该是有点富裕家的孩子。
季巩眉梢微挑:“借人?做什么。”
“救人…”,南墨顿了下,眼底闪过一丝决绝道: “杀人。”
季巩一怔,盯着这个满脸泪痕的女孩,眼前的女孩尽管说着那两个字,眼神却干净得刺目,亮的他有点心慌,“那你能给我什么?”
南墨思考了一下,定眸坚定道,“帮你救人!”
季巩顿时有点想笑,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帮你救人”。
居然是救人。
风拂车帘,樊管家恰好瞥见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的笑颜,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主人笑了?笑了?
自从五年前夫人去世,他再也没有在公子脸上看见半分多余的表情,更别说笑,他还沉浸在惊讶中,小主人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
季巩悠悠地说道:“昨夜与你同行之人,此刻多半已死,已于事无补,至于你要杀人,” 他眼尾微扬:“你得先学会自己用刀。”
他眼角挑了一下,转头对樊管家说道:“去查一下昨夜之事,看有无活口”
南墨急切喊道,声音颤抖又沙哑:“我爹叫南勤,是个大夫,求求你问问。”
他又看了眼南墨,对樊管家说:“带她下去,暂交由香兰照看。”
樊管家愣怔间,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位脏兮兮的小女孩,泪痕还挂在脸上,但她站的笔直,眸光亮得慑人,他竟莫名生出一股尊敬之意。
他向前挥了下手,默默侧身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