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攻略第三十一天
钟离寂在薛遥知旁边站定,盯着容朝看了一秒,同薛遥知说道:“你身边为何总有这么多苍蝇?”
容朝:“?”
听见容朝被骂,薛遥知憋笑,然后:“哈哈哈哈哈。”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苍蝇?”容朝脸色不渝的说道。
钟离寂冷睨着容朝,声音冰冷,气势逼人:“阁下既是对号入座,又怎么会不理解我的意思?”
“跟你这等坑蒙拐骗之辈多说一句话都是拉低本少爷的档次。”容朝说着,迁怒薛遥知:“你别笑了,还能不能一致对外了?”
钟离寂:“?”
“什么一致对外?他是谁?”
薛遥知正在和系统感慨原来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有两个男人为了她扯头花,这感觉真爽,系统不屑一顾的表示这算什么,她少见多怪。
正在这时,薛遥知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原本还在吵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目光挪向了她。
薛遥知收敛了脸上灿烂的笑容,一脸认真的同钟离寂介绍道:“这是我的义弟容朝,之前和你说过的。”
钟离寂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哦”了一声。
容朝倒是颇为诧异哦盯着薛遥知,似乎是没想到薛遥知竟然会和这个坑蒙拐骗的男人提起他,提起他做什么?让这男的自卑吗?
薛遥知对着容朝说:“好了我们走了,你自便吧。”
薛遥知抬脚就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她三两步走到门口了发现钟离寂没跟上来,还在和容朝大眼瞪小眼,她不得不又跑回去。
钟离寂这才说:“你还没介绍我。”
他似乎很期待薛遥知会怎么介绍他,如果薛遥知厚着脸皮说他是她的心上人,他倒是也能*接受,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能让这没礼貌的小子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姐夫。
容朝也幽幽的说:“是啊阿姐,这谁呢。”
“他是钟离寂,我的……”薛遥知顿了顿:“一个朋友。”
容朝拉长了语调,看着贱嗖嗖的:“哦,我知道,又是阿姐你的一个朋友哦。”
薛遥知看钟离寂不吭声,估计是对她的介绍不太满意,但她还能怎么介绍?总不能说这是魔界跑出来的小残废未来的魔君吧?
为了防止容朝乱说,薛遥知直接上手,把还站在原地不肯走的钟离寂拖走,钟离寂被她拖了一个趔趄,非常不悦,却没有甩开她。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走慢点啊,我脚疼……”
“这么久了还脚疼啊?你一定没好好做康复训练。”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容朝这才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冷哼:“朋友?呵……你“朋友”还挺多。”
“话说回来,少爷,属下刚才还没说完。”容安这时忽然说道。
“嗯?”
容安站在容朝的旁边,稍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那位工头对于平白无故损失了二十两银子心有不甘,打算在下工后去找那位公子的麻烦,但是……”
“就在第二天,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涟水河里,因为无法确认凶手,所以都说他是失足落水。”
“那工头去世后,留下他那六十岁的老娘,和一对孤儿寡母,他们闹到了容府,属下过去调解,察看尸体时,发现那工头不仅仅是失足落水。”
“他是被活生生按在水里窒息而亡的。”
容朝一怔,他正色道:“能确认凶手就是钟离寂吗?”
“不能,但他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码头的人都知晓,在工头落水前,他是去找那位公子麻烦了。”
“你不早说。”容朝脚步匆忙的往外冲:“薛虫虫眼光是真的不太行,专门往身边找危险的人,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容安倒是点醒了他,容朝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遇见的那波杀手,以及之前他跟着薛遥知,被两方人马追杀,现在细细想来,薛遥知既然不可能得罪那些人,那就只能是她身边的那两个男人。
踏出成衣铺,只见湍急的人流,容朝已经不能在人群中找到薛遥知了。他想起今天湄水城不仅仅是有花灯,涟水河畔还会有唱戏的,薛遥知十有八九是去那边了,他应该能在那边找到她。
另一边。
薛遥知已经在和钟离寂往涟水河畔走了,一脱离容朝的视线,她就撒开了拽着钟离寂袖子的手,兴冲冲的到处跑,钟离寂不得不追上她,一把拽住。
“你不是要去看戏吗?”钟离寂问她:“涟水河是往这边走吗?”
薛遥知拎着她那盏猜谜得的胖乎乎的兔子灯,盯着摊位上其他造型别致的花灯移不开眼:“急什么,一边走一边看嘛,你也买一盏,我们看完戏了去河边放花灯吧。”
钟离寂站在薛遥知旁边挑了起来,最后选中了一个做成月亮形状的球状花灯,月亮花灯不少,但这盏花灯却格外别致,因为这月亮不是温暖纯洁的白色,而是热情如火的红色。
薛遥知非常捧场的夸赞:“是红色的月亮耶!我都没有见过红色的月亮呢!好看!”
“你想看看红色的月亮吗?”钟离寂付了铜板给摊主,提着花灯,和薛遥知并肩前行。
“我看见了呀,就在你手里。”
钟离寂摇摇头:“不,我说的是挂在天上,真正的,红色的月亮。”
“啊?”薛遥知愣了一秒:“哪里?”
“我的,家。”钟离寂露出一丝笑意:“本来以为还要很久才能回去,但现在看来也快了,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你不是很想看看红色的月亮吗?”
如果薛遥知没有猜错的话,钟离寂说的应该就是……魔界,她只是一个凡人,对魔界可生不出任何向往的情绪,想到她是生活在虐文世界里,她就更不想往魔界跑了,那些魔头看她不爽不得一根手指头碾死她啊。
钟离寂见薛遥知不吭声,他像是想证明什么一样,追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那里有凉水铺子诶,我想吃荔枝膏,你吃过荔枝膏吗?”薛遥知脚步轻快的往凉水铺子走去。
钟离寂的注意力被分散:“荔枝膏是什么?荔枝做成的膏吗?”
“不是哦,荔枝膏里面没有荔枝的,是用蜂蜜肉桂乌梅蔗糖……哎呀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我不会做这个,但它吃起来甜丝丝的,很是解暑。”
钟离寂“哦”了一声,看来也来了兴致,对凉水铺子的摊主说道:“两份荔枝膏。”
“好嘞!”
两份荔枝膏很快便做好了,钟离寂手上拿着的东西有点多,他将装了衣裳的布包挂在左手手臂上,花灯夹在手臂间,这才腾出了手舀了一勺荔枝膏。
霎时,香甜清凉软糯的口感自舌尖开始蔓延,钟离寂被甜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还要说一句:“还可以。”
“这街上还可以的吃的可多了呢,像是豆腐脑胡辣汤驴打滚滴酥凉糕水晶鲙鱼兜子……你都没吃过吧!”
钟离寂被她这一通报小吃名给馋得愣了一下:“的确没吃过。”
“那算你运气好,今天跟着我,我带你吃遍这条街!”薛遥知一挥手,非常大气的说道。
钟离寂立刻点头:“行吧,那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薛遥知:“……”
这张嘴,真该被好吃的永远堵上。
于是薛遥知当真带着钟离寂从街西头吃到街东头,钟离寂怀里一大堆没吃完的小吃,手里还握着一根炸街必备的冰糖葫芦。
薛遥知咬下一颗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衣,指着排满了人的铺子:“冰汤圆,你说你要请我吃的。”
“我这一路上不都在请你吗?”钟离寂挑眉,朝着薛遥知比划了一下怀里的小吃:“你这都还没吃完呢。”
“那你自己之前说多多益善。”薛遥知轻飘飘的说:“我就想要一碗冰汤圆怎么了,那我自己去排了。”
钟离寂看了眼拥挤的队伍,足见这家甜品铺子里的甜品受欢迎程度,薛遥知这小身板挤进去估计很困难。
“算了,我去排吧,你在这等着别乱跑。”薛遥知实在是太爱乱跑了,这一路上他稍不留神她就跑到别的摊位去了。
薛遥知撇撇嘴:“你跟不上我的脚步。”
钟离寂去老老实实的排队,排在最末尾,但没过几秒他重新回到薛遥知的身边,朝着她伸出手:“你钱袋子给我,我银子花光了。”
“嗯?”薛遥知惊讶,脱口而出:“二十两银子诶,这么快吗?”
钟离寂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你扛沙包的码头是今天那位容少爷家的,他的侍卫见过你,跟我讲你讹、呃,说你赚了二十两银子。”
“哦。”钟离寂淡淡的说:“我是有一点小钱,但已经花完了,你知道你那两件衣裳多少吗?”
薛遥知还真不知道,她试探的问:“该不会是二十两银子吧?”
“怎么可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钟离寂扬起下巴,说:“你那两件衣裳就十两银子了。”
薛遥知:“……哦,那还有十两呢?”
钟离寂:“在我身上穿着。”
薛遥知:“……”
狗男人。
钟离寂拿了薛遥知递过来的钱袋子后就跑去重新排队了。
“你拿几个铜板就好了呀,你干嘛把我钱袋子拿走。”薛遥知追上去试图抢回她的钱袋子。
钟离寂将手举高,不让她拿,然后理所当然的说:“我把你钱袋子拿了,你就不会到处乱跑了。行了别跳了,一边等着去,这边人多,别把你这小身板挤坏了。”
“算你狠。”薛遥知见确实拿不回来,就攥着她的糖葫芦和兔子灯跑去屋檐下了。
那队伍排的很长,周围还全是人,如果不是钟离寂够高,她都要看不到他了。薛遥知百无聊赖的收回目光,这里距离涟水河已经很近,她踮起脚,已经可以看见水边上搭着的戏台子了。
薛遥知隐约能听见远处戏台子上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她叼着糖葫芦,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听着那戏曲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一道男声忽然在她身旁响起:“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薛遥知叼着糖葫芦看过去,声音戛然而止。
一身黑底红纹劲装的燕别序正站在她的身旁,静静的看着她。
薛遥知强忍着下意识去看钟离寂有没有在看她这边的冲动,伸手将叼在嘴里的糖葫芦拿下来,她攥着木签,原本懒散的靠在柱子上的身体也直了起来,立刻看着端庄了不少,她看着他,讪笑:“燕、别序,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是很巧。”燕别序的声音温和,薛遥知听不出除此之外的情绪,他如实说:“我来湄水城,是为了上次未曾买下的一件赠予你的礼物。”
燕别序是为了之前在轩宁当铺看见的那卷能够让凡人修出灵根的珍贵残卷,他又从诛雪剑的剑鞘上扣下了两颗灵石,换到了这卷残卷与十两银子。
在做完这些后,燕别序便打算出城御剑飞回蜜山,但刚出当铺,就意外遇见了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的容朝。燕别序觉得奇怪,拦住了容朝:“容少爷。”
容朝原本是在左顾右盼,不知道是在找什么,听见燕别序的声音,他的脚步倏的顿住,目光中出现了一些疑惑,一些感慨,一些惊叹。
薛虫虫啊薛虫虫,你知道你这“朋友”也在湄水城吗?这样玩你也是真不怕玩火自焚哦。
“燕公子好。”容朝非常好奇薛遥知是不是同时约了两个人,做了一个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他试探性的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给知了买礼物。”
容朝一抬头就看见了轩宁当铺,他想起燕别序之前低价贱当灵石,忍不住说:“那怎么不去我家的九州当铺呢,肯定童叟无欺。”
当冤大头也去他家的当铺当冤大头啊。
燕别序没说什么,只是扫了眼容朝身边,他问:“知了呢?”
容朝:“?”
聪明如他立刻就明白了薛遥知竟然拿他做幌子!他作为薛虫虫的好兄弟,当然不能拆台。
容朝不动声色的说:“哦,我们走散了呢,我正在找她。燕公子要是没事儿的话就赶紧回家吧。”
燕别序颔首,只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然后不过是过了一条街,他就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靠在柱子上叼着糖葫芦很是散漫的薛遥知,与他往常所见的她,倒是有些不同。
只是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神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惊讶,接着就直起了身子,听见他说礼物,她似乎显得有些不安:“什么礼物呀?”
薛遥知能不安吗?她怀着愧疚的鸽掉了燕别序,可是燕别序竟然还想着给她买礼物诶!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银子,是不是又去当铺了……
说起来这一个仙君一个魔君,都身无分文,一个是当铺的常客,一个去码头扛沙包碰瓷,真是……还好他们不是凡人,不然未来肯定饿死。
燕别序和她卖关子:“秘密。”
“那我总能知晓的。”
“说起来……”
薛遥知眼尖的看见钟离寂似乎正在往这边看,只是燕别序把她挡住了,钟离寂应该看不太清,她得在这段时间里,把燕别序搞定。
于是不等燕别序说完话,她抓住燕别序的袖子,借着他的遮挡,往反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正好你来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搭了戏台子,正在唱戏呢。”
燕别序还想告诉薛遥知,与她同行的容朝正在找她,但他垂眸看见薛遥知拽着他的袖子,他又忽然不想说了。
就,先这样吧。和她一起去看看。
薛遥知按耐住想去那边的摊位再买一份滴酥的冲动,将燕别序拉去涟水河畔——反正离钟离寂越远越好。
燕别序注意到薛遥知的目光,他忽然停了下来,薛遥知正心虚呢,就听他问:“知了,你是不是想吃那个?”
薛遥知顺着燕别序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就是她刚才看了好几眼的滴酥,她是很想吃,因为好甜,她好喜欢。
“不想,我想和你一起看戏。”薛遥知正色道:“我们快走吧,不然这出戏就快唱完了。”
“这并不冲突。”燕别序将被薛遥知拽着的袖子,然后他的手下滑,自然而然的牵住了她的手。
他牵着她走了过去。
薛遥知低头看了眼被燕别序握住了手,她怪不好意思的,一时也没再说什么,乖乖的被他牵着。
那摊位的老板见着薛遥知,笑道:“姑娘又来啦!还是两份……”
薛遥知和钟离寂都生得出众,又是刚来过,老板对他们有点印象,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薛遥知旁边的男人换了一个。
老板咽下嘴里的话:“您要一份滴酥吗?”
“一份。”燕别序并不好甜味,总觉得很腻。
老板:“好的。”
薛遥知拿着滴酥临走前,老板还趁着燕别序不注意,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姑娘,真给我们女人长脸。
薛遥知:“……”她不是她真的没有。
燕别序看薛遥知蔫蔫的模样,也不去吃手里油纸包着的滴酥,他问:“怎么不吃?要不我再去买一份,同你一起吃?”
燕别序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再度牵着她转身了,薛遥知连忙拉住他,她回过神来,笑道:“不用啦,你要是想吃我们可以吃一份。”
“你吃吧。”燕别序说。
薛遥知“哦”了声,捏起做成螺壳形状的滴酥便喂进了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惬意的眯起了眼。
“真的很好吃哦,你要尝尝吗?”薛遥知兴致勃勃的问。
燕别序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他不想扫薛遥知的兴,但是这奶油可能会把手弄脏……
薛遥知已经再度捏起了一个滴酥,摊在手心,递到燕别序面前。燕别序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俯身,从她掌心咬走了那枚滴酥。
薛遥知呆了一瞬,收回手。
燕别序的耳根微红,继续牵着她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过了没一会儿,薛遥知飞快的吃完了剩下的几个滴酥,她吃多了就觉得有点腻,燕别序便说:“那边有凉水铺子,我去给你买份凉水,你想要什么?”
薛遥知:“随便吧,那我在这等你哦。”
燕别序点点头,过去给她买凉水了,薛遥知往后看了眼,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估摸着再等等钟离寂那边就要排完队了……要不她找机会把钟离寂打发走吧。
薛遥知正想着,燕别序就已经带着一盏紫苏饮回来了,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提着一份正散发着热气的糍粑。
“我想着你喜欢吃甜的,这糍粑闻着便很甜。”燕别序将紫苏饮递给她。
薛遥知喝了一口,勉强压下了胃里的不适,她有些吃不下了,但不忍扫兴:“好。”
他们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涟水河畔的戏台边,台上上了新戏,是一出老套陈旧索然无味的二女争一男的戏码,不过周围还是围了挺多人的,他们站在外围,只能听见台上在唱戏,看不太清台上的人。
薛遥知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正在一专心吃糍粑,吃着吃着,就听燕别序说:“那里有……”
“我不吃了吃不下了。”薛遥知立刻说。
“我是说那里有卖花灯的,我也想要一个,我们一会儿可以一起放花灯。”燕别序看了眼盒子里还剩下了两个糍粑,开口:“吃不下便不要吃了。”
“不能浪费。”薛遥知说。
燕别序看了她一眼,然后拿了干净的签子,帮薛遥知将那两个糍粑吃掉,然后牵着她去看花灯。
燕别序偏过头去问她:“你觉得哪个好看?”
“啊……好多,要不你先好好挑一下,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薛遥知估摸着钟离寂可能快排完队了,她有些急躁的扯借口。
薛遥知一边说一边后退:“我很快回来哦,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哦。”
燕别序点点头。
薛遥知转身飞奔。
半路上,容朝找得不耐烦了不打算再找,准备去涟水河上的画舫消遣一番时,就冷不丁的看着薛遥知像是一阵风一样跑过。
容朝:“薛……”
薛遥知已经跑没影了。
容朝挠头,继续往前走。
薛遥知跑到街东头的那家卖冰汤圆的铺子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她左顾右盼,调整着呼吸,很快便见钟离寂提着两份冰汤圆从队伍中挤了出来。
薛遥知立刻迎了上去,钟离寂挑眉:“难得啊,没乱跑。”
“是啊。”薛遥知还在调整呼吸。
“你的冰汤圆。”
薛遥知觉得她……吃不下了,她没接,开始找借口把钟离寂支开:“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我要去和别的酒楼谈一下合作,你知道嘛我是卖酒的……嗯,要不今晚你先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钟离寂说。
“哪有谈生意还带着不想干的人啊,酒楼掌柜肯定会觉得我不专业。”
“我是不想干的人吗?”钟离寂自信且淡然的说:“那我勉为其难委屈一下,你可以说我是你的家属吧。”
薛遥知:“为什么不是小弟。”
钟离寂:“?”
“事关商业机密,我真的不能带着你,抱歉哦。”
“行吧。”薛遥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钟离寂接着说道:“那我在楼下等你。”
薛遥知:“……”
怎么会这么难缠啊!
薛遥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钟离寂:“你这什么表情?”
“我吃多了,肚子痛。”薛遥知面无表情的说:“你在这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钟离寂:“哦,那我在……”涟水河边等你吧,这里怪无聊的。
薛遥知听都没听完,扭头就跑。
系统看她跑得气喘吁吁好像下一刻人就要没了,忍不住劝她:“要不你别挣扎了,一般来说像这种情况,我就没见过不翻车的……”
薛遥知没理,她闷头跑。
燕别序已经买好了花灯,正安静的站在涟水河畔等她,她看他提着一盏桃花样式的花灯,张嘴就夸:“这花灯真漂亮咳咳咳……”
薛遥知跑得太急,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开始剧烈咳嗽。
燕别序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你等我等太久了。”薛遥知勉强气顺了,开口说。
“无妨的。”燕别序温声说道:“你好受些了么?”
薛遥知点点头,既然钟离寂打发不走,她就只能……再对不起燕别序了!
薛遥知正要说话,忽见燕别序的目光在她身后顿住,她立刻头皮发麻,心脏砰砰跳,张口就想狡辩:“其实我……”
“容少爷。”燕别序朝着容朝颔首:“又见面了。”
正要去水面上的画舫的容朝脚步顿住,饶有趣味的看了薛遥知一眼,这薛虫虫跑得还挺快,他回道:“是啊,还挺巧。”
薛遥知松了一口气,她一颗心忽上忽下,还好没出事儿。她转过头去站在燕别序旁边,尬笑:“是啊好巧啊哈哈哈哈容朝你怎么也在这儿。”
燕别序:“?”
容朝:“……”
薛虫虫这个笨蛋!都帮她遮掩了她竟然还多嘴!
果不其然,就听燕别序问道:“你不是同容少爷一起来的湄水城么?”
“啊?我和他一起干嘛。”薛遥知记得她明明是和燕别序说,她是要和宋圆圆她们一起过乞巧的。
燕别序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聪明的换了个方式问她:“知了,你和谁来的湄水城?”
“和、圆圆她、她们……”薛遥知察觉到了不妥之处,但已经来不及了,方才的脱口而出堵死了她所有后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
容朝试图帮薛遥知遮掩,他冷静的接话:“是这样的,本少爷今天请她们一起来湄水城玩,玩着玩着她们就跑没影儿了,薛虫虫,宋圆圆她们呢?”
薛遥知好感动,容朝太够义气了,她自信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去哪里玩了吧。”
“那我们去找找她们?”
“好的!”薛遥知顺坡下驴:“那我们先……走了?”
燕别序沉默的看着她慌张的背影。
然后,薛遥知的脚步倏的顿住。
因为钟离寂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和她说话:“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你不是肚子痛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薛遥知:“……”
容朝:“……”
他退到一边,远离这场不知会何时爆发的战争。
钟离寂一抬眼就看见了燕别序,他有些疑惑:“你爹怎么也在这儿?我要去和伯父打个招呼吗?我觉得我今天的形象还可以诶。”
薛遥知:“……”
“爹?伯父?”燕别序重复,他问薛遥知:“知了,这是怎么回事。”
薛遥知觉得她快要碎掉了,她挣扎了一下:“你知道的,他是个傻子……”
燕别序没什么反应。
钟离寂:“?”
“你骂谁呢。”
钟离寂反问,又见燕别序正盯着他,他虽然忌惮燕别序是修士,但他毕竟是薛遥知的父亲,他总不能每次看见伯父就跑,他得有担当。
于是他来到燕别序跟前,礼貌的喊人:“伯父好。”
燕别序觉得荒谬,他几乎要被气笑,他看向薛遥知:“知了,你这位“傻子”朋友知晓,他叫“钟狗蛋”吗?”
“你在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她爹?!”钟离寂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倏的转过头去,瞪着薛遥知,冷声道:“你竟敢骗我!”
薛遥知沉默,沉默,沉默。
系统问她:“你不是很会说吗?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快说话啊!他们的攻略进度可都在掉啊……不过鬼帝的在涨诶……”
薛遥知无声,无声,无声。
“好吧,我懂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系统见的确无法挽回就疯了,他激动起来:“修罗场修罗场!我就爱看你们翻车!让攻略进度掉得更猛烈些吧!”
身后的戏台子上,那出二女争一男的老套戏码即将落幕,脚踏两条船的渣男翻车,恬不知耻的唱道:“你们二人,一个温柔体贴当为正室,一个愚蠢美貌可堪为妾,娘子们,何必争吵?何苦争吵啊!”
女花旦唱骂:“你个负心汉,厚颜无耻!”
“不配为人!”
薛遥知觉得她只听见他们唱戏的声音了,她面红耳赤,别骂了别骂了。
渣男:“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二位娘子何苦辱我?”
“……”
这场戏进入尾声,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被拖了下去。
薛遥知:“……”
她也想被拖走,来个人把她拖走吧,求求了。
第32章 攻略第三十二天
戏台边的观众渐渐散了,他们跑去了更热闹的地方放花灯,戏台前的涟水河畔便只剩下了薛遥知、燕别序、钟离寂、容朝四人。
远处的喧嚣声传来,更显此地死一般的寂静,薛遥知越发不安,她怕燕别序盛怒之下给她一剑,也怕钟离寂冲过来掐死她,不过如果是钟离寂先动手的话,她一个人应该能对付……吧?实在不行还有容朝,她的好兄弟,一定会非常讲义气的站在她这一边……
薛遥知想着,扭头去看容朝,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给她解围,实在不行他当坏人把她拖走也成。
容朝低头抠手指,当做没看到,他想着闹成今天这样也好,他巴不得薛遥知和这两个男的都闹掰呢,反正他们都不咋地。
一片寂静中,燕别序的声音缓慢的响了起来,褪去平日里的温和,他清冷的声音似乎隐约有些颤抖:“知了,你别看容少爷了,他不会再想助纣为虐,你还不打算说话吗?”
钟离寂将手里抱着的一堆东西一扔,那两碗冰汤圆撒在了装衣裳的布包上,一片狼藉。他上前一步,很是不耐烦的说:“薛遥知,你不说,我就替你说了。”
薛遥知:“……那要不你替我说?”
“你还真敢说!”钟离寂冷笑一声。
薛遥知低垂着脑袋,难得被他的话噎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分明已经成婚,却还不知廉耻,勾三搭四,欺骗我的感情!”钟离寂愤然指控,他越说越气,大步上前,攥住薛遥知纤细的手腕,暗红色的眸子里全是愤怒:“现如今东窗事发,你却丝毫不知悔改,可怜你这夫君被你盖上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现在才知道!”
钟离寂无差别攻击,骂了薛遥知,还要不爽的多骂燕别序一嘴。
薛遥知越听越不爽,她重重的甩开钟离寂的手,但没甩开,反而让钟离寂攥得更紧了,她好不容易升上来的气焰被手腕刺骨的疼痛给浇灭。
下一瞬,一只大手横在了她和钟离寂面前,燕别序强行掰开了钟离寂的手,将薛遥知拉到了身后。
比起钟离寂的愤怒,燕别序显得更冷静,也更冰冷一些,他并不打算再当众与薛遥知对峙,他们之间的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比较好。
燕别序冷然开口:“我与知了并未成婚。”
“那就更不关你的事了,趁着我现在不想找你麻烦,赶紧滚!”钟离寂暴躁的说,然后大步上前。
燕别序抬手,他握着诛雪剑,将剑鞘纯白的长剑横在身前,一字一句的说:“但知了身边的人都知晓我们的关系,我也与知了同她的义母敬酒,义母认可我,我们成婚,是迟早的事,而你——”
“知了年纪小,不知事,就算是犯错,我也会包容她,而你,无关紧要之人,我既知晓你哄骗了她,便不会再容忍你,往后你若是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休怪我无情!”
钟离寂垂眸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这把诛雪剑,离得这么近,他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剑身上翻涌着的强大灵力,足见眼前的男人有多么深不可测。
可是!没有人可以玩弄他的感情!
钟离寂舔了舔干涩的唇,嗜血的冲动自心间腾升,他要眼前男人的命!然后,再与薛遥知好生清算这笔账!
钟离寂微微抬手,他没有使用灵力,而是双手紧握成拳,朝着燕别序打去——
燕别序手中的诛雪剑也没有出鞘,他将长剑往前一顶,钟离寂便一拳打在了诛雪剑坚硬的剑鞘上。
然而钟离寂却并未就此收手,他的力气很大,迎着他的拳头,燕别序手中的诛雪剑在不断的被压向自己。
燕别序将诛雪剑往下一收,转守为攻,也朝着钟离寂打了上去!
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很快就惹得周围的人凑过来看热闹,薛遥知不想被围观,连忙退到人群里,容朝这时终于慢悠悠的凑上来,对她说:“还不走?等什么呢?”
薛遥知的确想抬脚就走,但……她怕闹出人命来,尤其是钟离寂魔种的身份,如果暴露,按照燕别序对魔种的憎恶程度,他难逃一死。
看薛遥知站着不动,容朝惊讶的说:“不走啊,不是吧你,薛虫虫,你来真的?你中意哪个啊?”
“你烦不烦,别吵。”薛遥知听容朝一直叽里咕噜的在她耳边说话,她听着觉得很烦,忍不住说。
容朝嘟嚷:“就凶我是吧,你有本事去凶他们啊,看你刚才怂的那样,一句话都不敢说,我都替你丢脸。”
薛遥知:“……”
她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她一定的忍住,不能拿刀去砍容朝。
燕别序见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他皱了皱眉,但若是只论拳脚,他一时还真不能制服眼前这个已经快疯了的男人。他想速战速决,便动用了灵力—*—他看得出钟离寂也并非凡俗之人,他想逼钟离寂也动用灵力,速战速决。
钟离寂被燕别序的灵力震开,他摔到了水边,险些掉进涟水河中。他伸手重重的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阁下只有这点本事了吗?知晓单论拳脚并非我的对手,便以灵力欺压,着实令人不齿!”
“你胡搅蛮缠,既不愿动用灵力,那便由我动用又有何妨?”燕别序似是想逼钟离寂出手,他微微抬手,诛雪剑便如飓风一般撞在了钟离寂面前,剑并未出鞘,却带着骇人的压迫。他说:“与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钟离寂的手背在身后,他在默默结印,双手魔气翻涌,很明显,他要趁机给燕别序致命一击。他面上分毫不显,只冷笑道:“你还知道方才胜我,是依靠灵力?若无灵力,你也只是个废物罢了!”
悬浮在钟离寂面前的诛雪剑微微颤动,昭示着主人被挑衅的心境,下一瞬,诛雪剑倏的朝着钟离寂打去!
薛遥知注意到了钟离寂的动作,她心跳如擂,她明白钟离寂绝对不会是燕别序的对手,暴露了魔种的身份,他只有死路一条。她来不及多想,便冲到了钟离寂旁边,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冰冷的魔气烫伤了她的手,而那柄诛雪剑堪堪停在她和钟离寂的面前,剑气震得她险些后仰掉进河里。
钟离寂伸手扶住她,他手中的魔气随之消散,因为时间太短,距离又远,加之燕别序心绪不宁,因此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燕别序抬手,诛雪剑飞快的飞回了他的掌心,他看着薛遥知,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钟离寂抓住薛遥知的手,冰冷的灵力在刹那间抚平了她手心的烫伤,他将薛遥知往旁边一推,冷漠且暴躁的说:“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少插手,待会再跟你算账!”
薛遥知没理他,她甩甩手,跑回燕别序的身边,伸手轻轻的拉住燕别序的袖子,顶着周围人惊奇的、看好戏的眼神,仰起头小声和他说话:“别序,我们回家吧。”
燕别序垂眸,他顺着薛遥知抓住他袖子的苍白指间看上去,目光定在她白皙面庞上,那一对清澈的、湿漉漉的小鹿眼上,她似乎是被吓到了,唇色泛着白,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燕别序叹了一声,他手掌下滑,握住了薛遥知的手,在他握住薛遥知的手的那一刻,他们便消失在原地。
钟离寂忍不住往前一步,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脸黑如锅底。
薛遥知,薛遥知,好你个薛遥知!这对狗男女竟敢这样玩弄他!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故事的主人公都离开了,只剩下了一个爱而不得的配角,周围的人哄散开,一边走一边激动的议论纷纷。
“这是二男争一女吧?是吧是吧?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看见两个男人扯头花!这不比刚才台上那出恶俗的戏有意思得多啊!”
“我懂,温柔体贴的人夫就是最棒的!”
“愚蠢美貌的小夫君也可以吧……反正脸可以,都挺可以的。”
“……”
钟离寂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已经无法再站在这里摆冷脸pose了,他一抬手,也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
容朝看完了这出白戏,忍不住“啧”了一声,看来薛遥知还是中意那位能打的小白脸燕公子啊。
听从容朝命令正在到处找薛遥知的容安冲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说:“少爷,属下刚才看见薛姑娘和燕公子在城门口呢,您快过去,不然他们就坐驴车跑了!”
“哦。”容朝没什么反应:“回毓山吧。”
容朝今天出来,是被容夫人“赶”出来的,她见不得容朝整日里闷在山庄里,想让她趁着节日好好的玩一玩,顺便趁早给她找个儿媳妇。
容朝虽然没怎么玩,却看了一出由薛遥知主演的大戏,过程还可以,就是这结局他不甚满意。
另一边。
通往桃花村的官道上,薛遥知在提出了她不能直接回家还要去城门口接大毛后,燕别序将她带回了城门口,他们一起坐上了驴车,一路沉默。
薛遥知从前不觉得这条路漫长,除了今天,或许是因为她这是第一次在晚上赶路,看着前方的黑暗,她有些不安,再偏过头去看正在闭目养神的燕别序,她……更不安了。
薛遥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以防燕别序记起来找她麻烦,她还可以直接跳车。
“知了。”燕别序睁开眼,注视着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车轱辘下面的薛遥知:“你在怕我。”
薛遥知立刻摇头:“没、没有啊……”
说话的时候,薛遥知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声音在发抖。她是在怕,很多原因,是因为方才那让她两难的处境,因为被钟离寂的魔气灼烧实在太疼,因为……燕别序那把差点打到她头上的诛雪剑。
无论是燕别序还是钟离寂,乃至于是在一边看戏的容朝,他们或多或少都是有点修为的,只有她是彻头彻尾的凡人,当他们展现出属于修士的力量时,总是会带给她很大的压迫感。
燕别序说:“可是你在发抖。”
“有点冷。”薛遥知深呼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夏夜的风很是清凉,但绝对称不上冷,可薛遥知一直在发抖,或许人在处于恐惧中时,是会冷的。
燕别序沉默的伸出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她瑟缩了一下,抬眸看着他。
一阵温暖自头顶笼罩在薛遥知全身,他的灵力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情绪,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
“知了,我吓到你了,抱歉——是我没有控制好诛雪剑。”燕别序坐在了她的旁边,他的手臂贴着她的肩膀,带来无尽的暖意。
黑暗中,薛遥知苍白的脸上流露些许脆弱,她骗了燕别序,燕别序还反过来安慰她,她愧疚不已,小声说:“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小时候……小时候被修士欺负过,对于直面于我的力量,有些害怕。”
其实这也实属正常,在力量方面她的确属于弱小的一方,她无法与修士抗衡,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是之前遇见杀手和宗门的人,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跑。
“没有下一次了。”燕别序和她承诺,他问她:“可以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么?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燕别序曾同薛遥知说起过他在剑意山庄的少年时期,可这时他才惊觉,他除了知晓薛遥知是流浪至此的孤儿,除此之外,对她一无所知。
由燕别序带来的温暖笼罩着她,她放松了许多,语气也没有那么沉了,她说:“没什么好说的,我胆子大,你让我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的确。”燕别序偏过头看着她,目光长久的在她姣好的白皙面容上停留:“你的胆子,的确很大。”
薛遥知:“……”
燕别序是在意有所指吧,一定是在意有所指!
薛遥知将脑袋垂下去,不吭声,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沉默的鹌鹑。
“知了,给我一个解释吧。”燕别序轻声说:“我相信你不是有意骗我的,你还小,会不懂事也正常。”
薛遥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他、其实是我的病人……他的腿瘸了,手脚筋脉都断了,我在山上遇见了他,看他可怜,就给他治伤,我们认识应该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
“原来认识我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么。”燕别序算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吧……但我是先认识的你。”薛遥知连忙说道:“我不喜欢他的,是他……他太自信了,觉得我给他治伤就是喜欢他……当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没有解释,还骗了他,骗他你是我、我爹……”
薛遥知说着说着,又把头埋了下去,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然后就、今天这样了,他非要今天约我,我实在没办法……对不起,我应该一开始就和他把话说清楚的。”
“这就是全部吗?”燕别序问。
薛遥知连忙点点头:“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骗你,真的,你信我。”
薛遥知对燕别序说过很多谎话,但她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知了。”燕别序温和的开口,问她:“除了他,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或者对我说谎了吗?我不想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你主动和我说明,总比我自己发现得好。知了,我对你坦诚,你也该对我坦诚,对吗?”
真是个……死亡问题!薛遥知怎么可能和燕别序说,其实你当初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被我砸了一下砸得记忆错乱了,她要是说了,按照燕别序目前对她的好感程度,她估计会当场完蛋。
薛遥知真的不敢说,她怀揣着侥幸心理,想着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总好过现在就完蛋得好……万一到时候燕别序对她的好感度爆棚,说不定会既往不咎呢?
燕别序见她沉默,他的语气微沉:“知了?”
“没有了!”薛遥知回过神来,用她清澈的、湿漉漉的鹿眼看着燕别序,硬着头皮重复:“没有!”
燕别序“嗯”了声,没再多说。
薛遥知看他不说话了,她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你觉得呢。”他问。
“肯定不会生气了吧,你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说了,你与我成婚是迟早的事,那我同意了,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你应该不会与未婚妻置气吧。”薛遥知说得头头是道。
燕别序哭笑不得,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会顺杆往上爬,但这话……他听着心里也欢喜。
系统忽然播报:“靠,攻略进度竟然30%了,这仙君怎么这么好哄,你再多说点好听的!”
“我不生你的气。”燕别序说。
薛遥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知了……”燕别序握住了薛遥知温软的手,他一字一句的说:“虽说做事要有始有终,但如果我没感觉错,你救的那人,绝非善类,他是邪修。所以知了,你不要再给他医治了,不值得。”
燕别序说:“明天我带你去找他,你与他当面把话说清楚,断个干净。你不必怕,他若冥顽不灵,我也绝不会再让他缠着你。”
第33章 攻略第三十三天
燕别序难得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薛遥知听得愣了愣,他说的话她当然不能答应,她不可能放弃给钟离寂医治,况且行医本就该有始有终……
薛遥知知道如果她想在燕别序这里获得更高的攻略进度的话,她应该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想办法糊弄过去,钟离寂也好骗,只要她事后去哄。
可薛遥知已经在燕别序面前说了很多次谎话了,甚至他们的相识,她所谓的“救命之恩”,都是一场谎言。
薛遥知无法张开她的谎言之舌了。
无需她再说话,她的沉默,已经告诉了燕别序答案。
燕别序不死心,他问:“知了,为什么?”
你不是,是喜欢我么。
“我……”
在薛遥知张口的那一刻,燕别序竟有些不敢听,他打断薛遥知将要出口的话,淡淡的说:“既然不愿意,那便不愿意吧,无需再多说。”
薛遥知闭嘴了,她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她的理由,燕别序也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们各执己见,说多了也只会徒增争执。
在一路沉默中,他们回家了。
燕别序转身进了屋子,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他站在门边,缓缓的合上门,薛遥知没有看他,她正在将驴车卸下来。
燕别序将门合拢。
薛遥知抬眸,看见了合拢的门。
一夜很快过去。
薛遥知昨晚睡得并不好,她做了个噩梦,梦到燕别序的记忆忽然恢复了,知道了他其实是被她一酒坛子砸得记忆错乱,他提着剑来找她报仇,痛斥她,将剑横在了她的脖颈——
然后薛遥知就被吓醒了。
她满头大汗的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换衣洗漱,刚出门,就见宋圆圆、叶柳、唐宁三人正朝着她家走过来。
虽说宋圆圆已经成婚,但她们三个小姐妹还是喜欢在一起玩,有八卦了也一起过来找薛遥知聊。
薛遥知看见她们还愣了愣,她看了眼天色,纳闷道:“这辰时都还没到呢,你们扎堆过来找我做什么?”
宋圆圆笑得灿烂:“知了姐姐~”
叶柳笑得八卦:“知了姐姐昨晚是没睡好吗?好憔悴哦。”
唐宁双眼锃亮:“知了,坦白从宽哦。”
薛遥知:“?”
“你们在说什么呢?”
唐宁贴心的压低了声音问她:“知了,燕公子是不是还住在你这儿?”
薛遥知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那我们边摘桃子边说吧。”叶柳立刻接话:“现在就去!”
薛遥知昨晚做噩梦都做饿了,她没精打采的说:“我要先吃早饭,你们要吃吗?”
“吃!”宋圆圆立刻说道:“我还从家里带了包子来,专门给知了姐姐带的,我拿得多,我们可以一起吃。”
薛遥知点点头,然后说:“我去厨房里熬点粥喝。”
宋圆圆三人围着屋子外的石桌坐下。
简陋的厨房里,薛遥知一进去就闻见了喷香的味道,她愣了一瞬,掀开砂锅一看,就见里面正闻着一锅鸡丝粥。
毫无疑问,一定是燕别序起了个大早熬的,他们明明还在吵架诶!燕别序竟然还给她熬粥……
薛遥知更愧疚了,系统大为感慨:“宿主,你要是哄不好仙君,以后他可能会从满心欢喜给你做饭变成冷心冷情给你做饭了。”
薛遥知:“……”
这粥熬得香醇浓稠,薛遥知拿了碗盛了四碗,一锅粥大概就已经见底,她端着粥走出去,宋圆圆和叶柳正在喂大毛吃胡萝卜,唐宁迎上来帮她端粥。
将粥放在桌子上后,薛遥知又去厨房拿了碟子,将宋圆圆带过来的八个包子放到了碟子上,端了出去。
宋圆圆嗅着美味可口的鸡丝粥,顾不得烫,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好好吃呀知了姐姐,你最近厨艺见长啊!”
唐宁也尝了一口,笑道:“知了应该不会卯时起来熬粥吧。”
“哇,那就是燕公子的手艺了!”叶柳感叹道:“他手艺真不错,知了姐姐天天都有口福了哦。”
薛遥知勉强笑了笑,专心喝粥。
叶柳又接着说道:“知了姐姐,你要不要去叫燕公子用早饭呀?别光我们几个人吃呀。”
薛遥知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一眼,她蔫蔫的的回答:“他不用吃,他修仙,辟谷。”
“哇。”叶柳惊讶:“那他还特地早起给你做饭耶,他一定很喜欢我们知了姐姐哦。”
薛遥知愧疚得都抬不起头了。
唐宁塞了个包子进叶柳的嘴里,叶柳才十五岁,天真活泼,平日里说话口无遮拦的。唐宁嗔了她一眼,说:“好了柳柳,专心吃饭。”
叶柳“哦”了声,咬着包子安静的咀嚼。
美味的早餐在沉默中用完。
吃过了早餐后,薛遥知把碗洗干净,挎着竹篮出去的时候,宋圆圆三人已经在等她了。
如今正是桃树结果的季节,她们每天都会上山摘桃子,薛遥知并不常与宋圆圆三人行动,但聚在一起,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今天薛遥知没什么精力说话。
三个姑娘也强忍着没先开口。
在走在屋子前面那条幽静的小径时,叶柳忽然碰了碰薛遥知:“是容少爷哦,知了姐姐,他来找你玩了。”
薛遥知抬眸,果不其然瞧见容朝正慢悠悠的晃过来。
容朝看见她们凑在一起,挑眉问道:“你们聚一起开会呢?正好我来找薛虫虫了,带我一个呗。”
“我们女孩子间的私房话,带上你算怎么个事儿?”宋圆圆接话:“你一边儿去,今天知了姐姐是我们的。”
“可我觉得你们要和薛虫虫说的,和我要和薛虫虫说的一样。”结合昨天晚上薛遥知的“自爆”,容朝大概也能猜出究竟是怎么了。
叶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晓?昨儿晚上你不会真的是和知了姐姐在湄水城玩吧?”
“想也不可能。”唐宁看透一切,她说:“应该是容少爷在湄水城里看见了知了和另一位公子在一起吧。”
容朝轻点下巴:“唐宁聪明。”
薛遥知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她看着这四个人,很是迷茫:“不是,你们怎么都知道啊!”
“那她们应该没本少爷知道得多。”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棵枝繁叶茂果实饱满的桃树前,容朝摘下一颗香甜多汁的桃子,放进薛遥知的篮子里。他慢悠悠的说道:“比如说她们不知道,你昨晚上带着另一位公子逛街,让你那位燕公子撞上了。”
宋圆圆三人:“?!”
薛遥知一听就火了:“容朝,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昨晚上你半天不吭声,今天倒是叭叭叭说个没完了。”
“我不说她们等会儿问你你不也说了。薛虫虫,你看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就会凶我,昨晚上也不知是谁,被那位燕公子看得头都抬不起来,还别序~我们回家吧~”容朝扭着调子说话。
薛遥知恼羞成怒:“容朝!”
“哎呀,你们怎么一凑到一起就吵,不要吵了。”唐宁上前来打圆场,她安抚薛遥知:“知了,冷静一点,容少爷只是嘴巴毒,他没有坏心思的。”
“嘴巴毒心思还不够坏吗?”薛遥知瞪着容朝。
容朝刻意踩她痛脚:“我坏,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一次找两个夫君。”
薛遥知将手里的竹篮扔容朝身上,如果不是唐宁和宋圆圆死死地抱着她,只怕薛遥知已经扑上去了。
“容朝你死定了!你别让我抓到你!”薛遥知气得眼睛都红了。
容朝对上她通红的眼睛,没敢再惹她,他把竹篮捡起来,嘟嚷道:“本少爷不和你计较。”
“哎呀你们别吵了,天天吵,吵了八年还没吵够呀。”叶柳忍不住说:“我们还有正事要说呢,知了姐姐,你不想复盘一下昨晚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薛遥知捂住脸:“我不想再去回忆昨晚上了。”
叶柳:“可是我们都很好奇你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这是我们枯燥乏味生活中仅有的乐趣。”
薛遥知:“……”
“昨天傍晚的时候,我们遇见了燕公子,他见着我们,张口就问你的下落……”唐宁他们在这儿半天了,光顾着吵,都说不到正题上,她忍不住开口,将昨天见着燕别序的事情说了。
容朝也跟着说:“然后我在湄水城就遇见了燕公子,他问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拿我当幌子呢,没想到是你们说薛虫虫是被我拉走了。那我当然得给薛虫虫圆场啊,结果谁知道她自爆了。”
薛遥知:“……”
“不过你也别太懊悔,你就是不多句嘴,另一位公子不也找上来了么。”容朝漫不经心的补充:“反正你昨晚注定翻车。”
宋圆圆忍不住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我拽着燕公子跑了。”薛遥知不想再听容朝的长篇大论,她深呼吸一口气,言简意赅的说道:“但是我没和他和好,已经冷战一个晚上了。”
叶柳问:“为什么没和好?你不是都已经选择了燕公子了吗?”
真是问了个好问题,薛遥知沉默。
宋圆圆灵机一动:“该不会是……你其实没有想好选哪个,所以燕公子生气了吧!”
“算是这样吧……”薛遥知迟疑着说道。
“知了,那你喜欢哪一个?”唐宁问出关键问题,她说:“感情的事可拖不得,拖久了对你们来说都是折磨。”
薛遥知避开了“喜欢”,只说:“若是一定要选,我自然还是选燕公子的……至于另一个,如果我说我有不能和他彻底断掉的理由,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呀。”
三个姑娘对视一眼。
宋圆圆率先说道:“我们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都不认识那两位公子呢。”
“是呀知了姐姐,若是可以你让他们和平相处吧,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沐青州的女皇,她后宫可热闹了,你这才两个呢。”叶柳也跟着说道。
唐宁的声音温和,她安抚着薛遥知:“知了,我们只是不忍看见你为难,你若是当真做不出选择,要不就像柳柳说的那样吧……”
薛遥知感动:“你们对我真好。”
容朝在一边听呆了:“你们,终于,疯了吗?”
“臭男人懂什么,三妻四妾可不是男人的权利。”叶柳当即说道。
容朝:“?”
“你这话说得,好像本少爷三妻四妾了一样,我这还一个都没捞着呢。”
叶柳哼了声,没理他。
薛遥知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不过我其实对他们也没那个意思……就是单纯的,非常纯粹的,有要对他们好的理由。”
“知了姐姐,你不喜欢燕公子吗?”宋圆圆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我之前见你与燕公子在一起,你可开心了呢。”
喜欢……燕别序么?
燕别序真的很好很好,他体贴温柔耐心情绪稳定,是她理想中的伴侣,可是她很清楚,她不能喜欢燕别序,因为他们的最初就是在谎言中诞生的。
当燕别序想起来的那一刻,一切都会化作泡影,甚至反噬到她。
薛遥知不会被虚无缥缈的爱情冲昏头脑,她只想在完成攻略任务后,回到她原本的世界,至少那个世界,可不会让她有什么生命威胁。如果完不成……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哪不是活呢。
薛遥知说:“我,不喜欢。”
“可是他们误会了啊,另一位公子我们没见过,暂时不提,就拿燕公子来说,他一定是喜欢你的呀。”宋圆圆立刻说道。
叶柳哼了一声:“知了姐姐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嘛,那他们喜欢知了姐姐,关知了姐姐什么事?反而还害得你左右为难,真是讨厌。”
“知了,无论如何,别让自己受伤就是。”唐宁最后说道。
薛遥知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你们。”
因为多了双手,慢吞吞摘桃子的薛遥知不到中午就摘满了一整篮的桃子,她准备回去先把桃子放了,便先行离开。
容朝甩了甩摘桃子摘得有点酸痛的手,靠在桃树上休息,叶柳撇撇嘴:“帮知了姐姐摘了桃子,也帮我们摘几个呀。”
“累,不摘。”容朝懒洋洋的说:“本少爷哪用做这种活,给薛虫虫面子罢了。”
宋圆圆嫌弃的说:“他就只帮知了姐姐,我们早就知晓了。”
“容少爷敢不帮知了姐姐么,容夫人知道了要打他了,咱们都懂的。”叶柳捂着嘴吧笑道。
容朝:“……”
“诶,问你们个问题。”容朝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做下了某种决定。
叶柳和宋圆圆同时开口:“你说。”
“先说好了,不准告诉薛虫虫啊。”容朝不忘说道。
唐宁挑眉:“倒是稀奇事儿,容少爷都要和我们有小秘密了,洗耳恭听。”
“之前我就很好奇了,村里人见着燕别序就默认他和薛虫虫是一对,我估摸着见着另外那位也该这样默认了,你们都说是因为她身边没有走得近的男子,可是……”容朝发出灵魂质问:“我难道不是个男人吗?为什么不把我和薛虫虫拉郎配?我和她的关系难道还不够亲密吗?”
宋圆圆三人沉默,然后爆笑。
容朝被她们笑得脸黑了:“别笑了,再笑本少爷把蜜山买了,桃树全给你们砍光。”
她们这才勉强止住笑意。
唐宁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看着容朝,诚恳回答:“因为,你不是弟弟吗?”
容朝:“……”
他恨死这个称呼了,明明他只小了薛遥知一岁不到而已。
宋圆圆叹了口气,说:“容少爷终于还是因为讨不到媳妇儿,要将魔爪伸向知了姐姐了吗?”
“可别告诉你知了姐姐,不然容少爷的魔爪都要被知了剁了拿去酿酒。”唐宁笑着说道。
叶柳笑得很大声:“传下去,容朝暗恋薛遥知。”
容朝:“……闭嘴!”
叶柳偏不:“还不敢让人知道,果然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哦。”
“好了好了,再说容少爷要羞死了。”唐宁拉拉叶柳的手。
叶柳听话的闭嘴了,但还在笑。
容朝原本黑着的脸已经通红,但他不太甘心,或许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他追问:“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们认真点回答我。”
“其实随着咱们年纪渐长,村里也传过你们可能是一对……但是吧,这么多年了你们也没个结果,我们自然就知道你们并非是我们想的那样了。”唐宁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而且我们也私底下问过知了,问她对你是个什么看法。”
容朝好奇:“什么看法?”
“你不会想知道的。”话虽如此,唐宁在说完后,立刻接着说道:“知了说你就是个弟弟,她不可能会喜欢弟弟的。”
虽然但是,容朝总觉得他被薛遥知给骂了,他实在绷不住了,转身就跑,跑远了还不忘折返回来威胁她们,不准告诉薛遥知,不然他就要砍树了。
另一边。
薛遥知将桃子放进厨房里,再度挎着竹篮出门时,特地看了眼燕别序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薛遥知匆匆的收回目光,往外走,但刚走出家门口的那条小径,便见钟离寂正一脸煞气的站在桃树下。
好小子,竟然敢在这里堵她!
薛遥知不敢惹他,但她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这件事让她克服恐惧,不得不走到钟离寂跟前停下。
钟离寂看她主动过来,脸色好看了不少,他喊了一声:“薛遥知。”
“嗯。”薛遥知朝着钟离寂伸出手:“我找你是……”
钟离寂顺坡下驴,握住了她的手,他淡淡的说:“还算你识相。”
薛遥知:“?”
“我想过了。”钟离寂接着说,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忍受着莫大的屈辱,一字一句的对她说:“昨晚的那出戏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你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我想明白了,决定给你一个机会,所以这一次,只要你和那个男的恩断义绝,我就原谅你。”
薛遥知震撼,不解,目瞪口呆,她猛地抽回手,呆呆地吐出后几个字:“……想让你把我的钱袋子还我。”
第34章 攻略第三十四天
薛遥知知道她不该在钟离寂主动低头服软的时候讨讨要她的钱袋子,但是那可是她的钱袋子啊!她怎么可以不明不白的失去她珍贵的钱袋子!
钟离寂脸上还保持着屈辱的表情,他听了薛遥知的话明显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如此诚恳的原谅之下,薛遥知竟然会管他要钱袋子!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薛遥知怎么还只想着钱袋子啊?!钟离寂现在都不觉得屈辱了,他现在只觉得委屈,非常委屈,他质问:“薛遥知!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
钟离寂已经不想再去回想他是如何硬生生的想了一个晚上,想来想去都是在为薛遥知开脱——哪个女人没犯过错呢,他可以原谅她一次。他都这样了,可是薛遥知呢?!
薛遥知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她听着钟离寂的质问,看见他通红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错觉是钟离寂被她气哭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眼睛本来就红的。
“你说话啊!”
钟离寂委屈且暴躁的声音惊醒了震惊的薛遥知,她讷讷的开口:“算、算个朋友?”
“谁他娘的想当你朋友!你的钱袋子我绝对不会还给你的,你不和那男的恩断义绝,就和我恩断义绝吧!”钟离寂气到骂脏话,然后转身就走。
薛遥知也急了,她追在钟离寂的后面,钟离寂由走变跑,受伤的左腿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大幅度的跑动若是不细看,倒也看不出他是一瘸一拐的。
“钟离寂你站住!”薛遥知实在是追不上他,她猛地停下来,朝着他的背影大声的说:“你再多走*一步,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钟离寂停了下来,转过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抬脚往山下走。他走得四平八稳,倒也没再跑起来了。
薛遥知认命的追上去,软着声音说话:“正好现在遇到了,我们回山洞,我再给你做一次针灸吧。”
钟离寂没理她,但他的身体非常诚实的回到了暂居的山洞,这山洞里随着钟离寂在此生活,又多出了不少的东西,和最初光秃秃的模样截然不同,甚至在桌面上破破的瓷瓶里,还放着一束娇嫩欲滴的野花。很显然,他有在很用心的生活着,将这里当成他的家。
钟离寂靠在山洞门口,并未进去,他垂眸看着他眼前面带笑容的少女,淡淡的说道:“我从前无家可归,是你给了我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薛遥知:“啊?”
钟离寂垂眸,他自嘲一笑:“我以为你是对我一片情深,可现在看来我只是你闲来无事时用来消遣的玩意儿罢了。薛遥知,你可真行。”
薛遥知:“我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能让那个男人住进你家?”他咬着牙问:“为什么只把我安排在这破山洞里?难道我是你豢养的外室吗?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当着我的面脚踏两条船,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啊?”
钟离寂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薛遥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跑,但忍住了,钱袋子还没拿回来。
钟离寂自嘲一笑:“你果然怕我,昨夜那把剑都快打到你脸上了,也不见你怕那男的分毫。”
薛遥知忍了又忍,没忍住,往前一步,把钟离寂往山洞里拖,她一边拖一边说:“你个大男人酸不酸啊,能不能大气一点了?进来扎针!”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我、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的女人,但因为是你,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立刻,去和那男的断个干净!”钟离寂扒住山洞洞口,没让薛遥知拖动,他坚定的说:“否则我们就恩断义绝吧!”
这钟离寂说话实在是难听,她就算是做错了,听见钟离寂这样骂她,她也会很不爽。她立刻说:“好,断吧。”
正好她不知道怎么和燕别序交代呢,和钟离寂闹崩了……其实也还好,总比和燕别序闹崩了要好。
想通了这一点,薛遥知立刻轻松了。
钟离寂:“……”
他本以为薛遥知会选择他,他非常自信,认为薛遥知虽然对另一个男人有情,但绝对不及他!否则她不会费心费力找来龙血草为他诊治,昨夜也不会先拉住了他的手。
可是也是她,这样毫不犹豫的说出恩断义绝。
钟离寂大受打击,他说不出话了,仿佛灵魂出窍,薛遥知拉他,他就乖乖的跟着她走,坐在榻上,配合薛遥知完成针灸。
薛遥知一边针灸一边说道:“正好龙血草制的药也用完了,你也逐渐开始能够自由运转灵力,所以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针灸。剩下的,就要靠你自行痊愈了,按照你的体质,很快就会好。”
“之前你说过,蜜山上的那些杀手都死了,现在也没有人再追杀你了,你也不必再住到山里。”薛遥知顿了顿,看了面无表情的钟离寂一眼,轻声说:“你应该很想你的家吧,那就回家吧,去看看你心中红色的月亮。”
反正她肯定不会去魔界的!绝不!
钟离寂还没说话,系统就先按捺不住了:“你干嘛让他回魔界啊,他要是这时候回了魔界,你这攻略计划肯定全完了啊!”
薛遥知就当没听到。
系统嚷嚷道:“你到底咋想的啊?是欲擒故纵?还是说你——”
“你赶我走!”系统的话还没说完,钟离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是你说要恩断义绝。”薛遥知提醒他。
“我走了,好让你们双宿双飞吗?”钟离寂冷笑道:“你想得美!”
薛遥知:“……”
她不说话了,专心给他针灸。
钟离寂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但薛遥知就跟没有看见一样,镇定自若,丝毫不在意他的愤怒。
薛遥知的冷暴力让钟离寂飞快的冷静了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甘心就这样把薛遥知让给另一个男人。他低声同她示弱:“我脚还没好。”
“你左腿的伤实在是太严重,按照我的医术,也只能医治到这里了。”薛遥知淡声说道:“我观察过,现在你就是跑快了,脚瘸得也不会太明显,你恢复得很好。”
钟离寂:“……”
他沉默了。
针灸很快结束,薛遥知收拾着针灸包,收拾完了便要离开。
钟离寂追了上去,堵在山洞门口,定定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薛遥知说:“我要回家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钟离寂:“……”
半晌,他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住在你家里的那个男人?”
“嗯。”同样的问题,在面对宋圆圆她们,和钟离寂时,薛遥知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因为他,你不想再和我来往,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你选择了他。”钟离寂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钟离寂,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治疗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我不忍看你断手断脚的在山间流浪。”薛遥知诚恳的说道:“前段时间因为我虚荣心作祟,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向你澄清你的误会,抱歉。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的确是不喜欢你。”
薛遥知这一次说得非常直白了。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钟离寂死死地盯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薛遥知从他身边绕出去,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轻松。
钟离寂双眸赤红,他在她身后开口:“薛遥知,你会后悔招惹我的。”
薛遥知脚步顿住。
钟离寂看她没有再往前走,他黯淡的眸子里亮起了一丝光,他还以为薛遥知是后悔了。他想她现在后悔为时未晚,谁没有犯过错呢,念她往日待他不薄,他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只要她回头。
薛遥知回头,还是忍不住说:“你真的不能把钱袋子还给我吗……”
钟离寂:“……”
“滚!”他气得浑身发抖,吼道。
薛遥知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好吧,不还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要,而且念在我们相识一场,那就算是我给你的路费了吧,不过那么多银子你应该花不完,要不你还我一半吧,或者不用一半,你看着还点……”
薛遥知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钟离寂便摸出了她昨日给他的钱袋子,他想把这个破钱袋子扔薛遥知脸上,但偏偏手不听使唤,怎么也扔不出去。
薛遥知飞快的跑过来从他手里拿走钱袋子揣进怀里,又飞快的扭头就跑,只留下一句“祝你一路顺风”,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钟离寂:“……”
能不能有点出息啊!里面不就二两银子吗?!
钟离寂浑然忘记了二两银子他得辛辛苦苦的在码头扛一个月沙包才能挣到……
所以这对薛遥知来说真的很重要!
钟离寂越想越气,最后硬生生的被气笑了:“薛遥知,还挺可爱。”
他垂眸,呢喃:“可是是你先招惹我的,结不结束由我说了算,你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
薛遥知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确认钟离寂不会追上来后,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累死了累死了,天天跑,跑个没完了。
系统幽幽的提醒她:“就在刚才,魔君的攻略进度,涨了。”
薛遥知:“啊?”
“目前是20%,再有10%,就能赶上仙君了。”系统不得不感慨:“宿主,你真厉害啊,我果然没看错人。”
“不是,为什么啊?”薛遥知费解。
系统:“我之前就说过,他是个M,没骗你吧。”
薛遥知:“……”
她无话可说。
在钟离寂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薛遥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累得不行,却在闻见晚饭香气的时候骤然精神。忘了家里还有个要应付了!她怎么这么命苦!
薛遥知一抬头,就见燕别序正安静的站在厨房门口,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落在她臂弯间,空空如也的篮子里,这说明,她这一个下午,都没有去摘桃子。
那她去做了什么呢?燕别序不用想也知道。
他垂眸。
危险的气息无声的蔓延着。
第35章 攻略第三十五天
燕别序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发火了。
薛遥知怂了一瞬,可是她又想,她已经单方面和钟离寂“恩断义绝”,以后暂时也不打算再和他来往,她不用怂!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燕别序她今天是去找钟离寂分手了!
可是薛遥知理直气壮的话还没说出口,燕别序就转身进了厨房,不紧不慢的将晚餐端了出来。有薛遥知最爱的山药排骨汤,以及什锦虾仁和麻婆豆腐,热气腾腾的饭菜香直直的往她脸上扑,让薛遥知一下就开始愧疚了。
燕别序该是在意她的,所以生气也很正常……她懊恼的想,她应该在遇见钟离寂的时候,回去和燕别序说声的。
怀揣着愧疚的心情,薛遥知飞快的跑去厨房,殷切的盛了饭,摆在门口的石桌上,她正要说话,就见燕别序转身往屋子里走,一副只做不吃的样子。
薛遥知眼疾手快的伸手拽住他,声音温柔:“你不和我一起吃了吗?”
“我不用吃,我修仙,辟谷。”燕别序平淡的回答道。
薛遥知:“……”
这话怎么怎么听怎么耳熟。哦,原来是她今天早上刚说的呢。
薛遥知讪笑:“你听到了啊。”
燕别序“嗯”了声,瞥了眼薛遥知拽住他袖子的手,意思不言而喻——让她赶紧放手。
薛遥知不太喜欢燕别序这种态度,他要是生气那大可以冲她发火,然后他们酣畅淋漓的吵一架,解开所有误会,可是他这副要生气但忍住还爱搭不理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嘛,冷暴力她吗?
薛遥知松开手,一屁股坐在了石桌边的石凳上,面无表情开始小嘴叭叭叭:“你爱吃不吃,你不吃也别给我做了,我不需要你给我做饭,不就是两碗饭三个菜嘛,我一个人能吃完,顶多就是撑死,没关系的。”
“你看你现在对我爱搭不理的,我们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再住在同一屋檐下,你换个地方入定个千八百年吧,等你出关正好我也老死了,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在意。”
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让燕别序硬生生的止住了要回屋的脚步,他在薛遥知对面坐了下来。
薛遥知专心吃饭,大口大口的吃,像是很饿一样,但她夹菜的动作很重,喝汤也故意在用瓷勺碰撞碗底,发出非常清脆的噪音,她毫不掩饰的在向燕别序宣泄着不满。
燕别序注视着她,没说话。
薛遥知其实一直有在注意着燕别序,还是她先按捺不住,问他:“你盯着我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
“现在的你,和我以往所见,很是不同。”燕别序想起了昨夜薛遥知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时懒散惬意的模样,他说:“知了,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薛遥知:“……”
经过燕别序提醒,薛遥知才想起她一直以来其实都有在燕别序面前立温柔善良开朗活泼的小女孩人设的……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给忘了。
薛遥知有种被戳穿的感觉,她破罐破摔,用凶巴巴的语气说道:“我什么样关你什么事呀,我爱温柔就温柔,爱暴躁就暴躁,你一个要走的人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知了,你什么模样,我见着都心生欢喜,而今日你真实的模样,让我觉得我了解你,了解得更多了一些。”燕别序说着温柔动听的情话,可薛遥知还没来得及眉眼舒展,便听他话锋一转,对她说:“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的确该离开了。”
薛遥知愣住,她知晓燕别序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可她一直认为得他完全恢复记忆他才会离开,而不是现在……她根本没有做好燕别序会离开的准备,这四个月,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可是转念一想,燕别序留在这里的理由是她啊,现在他知晓了钟离寂的存在,而她也还未曾告诉他她已经和钟离寂说过不再来往,燕别序是不是因此,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薛遥知几乎是一下子就慌了,她早先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失去了应有的理直气壮,有些混乱的解释道:“我下午回家换篮子的时候是遇见他了,我记着你的话,想和他说清楚。”
“我以后也不会再去寻他,因为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次针灸。我话说得重,告诉他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他心高气傲,往后也一定不会再来找我了。”
薛遥知说着说着,很快意识到了她的失态,她的语气逐渐平稳了下来:“所以你要是因为他的原因离开,我已经解释清楚,你还要走吗?”
燕别序静静的看着她。
“你别老是不说话呀。”薛遥知忍不住说道。
“知了,我的确是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但并非是因为他。”燕别序慢慢的开口,他温和的声音逐渐抚平薛遥知的焦躁:“我要去一趟云水州。”
云水州三分之二的州域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各类美丽的海族生物在海底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在海都。海都是云水州唯一的城池,是沧泫大陆上商贸往来最为繁华富饶的土地之一。
可是在广袤无垠的沧泫大陆上,云水州离沐青州比十万八千里还要远啊!燕别序得走多久?薛遥知知晓她没有立场阻拦燕别序的行动,她只能问:“去云水州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等我回来你便知晓了。”燕别序耐心的回答道:“我算过路程,往返约莫需要两个月。”
“两个月?”薛遥知念了声。
燕别序温声说:“知了,云水州离得沐青州很远,两个月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争取路上再快些,好吗?”
“我知晓,你路上注意安全。”薛遥知只说道:“我会等你的。”
“快吃吧,菜要凉了。”
“嗯嗯。”
燕别序看着她面前的两碗饭,问她:“那现在,可以分我一碗饭了吗?”
薛遥知立刻将另一碗没动过的饭推到燕别序面前。
晚饭用过后,燕别序用清洁术将厨房打扫干净,便见薛遥知还没回屋休息,她坐在门口的木阶上,似乎是在等他。他走过去,她便仰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呀?”薛遥知问他。
“是。”燕别序又补充:“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还有一个约会。”薛遥知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湄水城的花灯会有三日,我们约好了第二晚去湄水城看花灯的,你还记得吗?”
燕别序当然记得,但是那条路,薛遥知已经和钟离寂走过一遍,他没有必要再和薛遥知去走一遍,若非要走,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如实说道:“知了,我不想去看花灯了。”
“那好吧。”薛遥知从台阶上站起来,往屋子里走:“那我进去休息啦,你今晚可以考虑休息一下,不要修炼了。”
“今晚我的确不打算修炼。”燕别序问她:“知了,你明天会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没有呀,我就继续摘桃子呗。”薛遥知站在屋子门口说道。
燕别序问:“那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
“啊?”
“继续我们今夜的约会,比如说——”他眉眼微弯,笑意清晰可见:“带你飞一次。”
薛遥知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她清澈灵动的鹿眼闪着细碎的星光,她听见自己说:“好。”
燕别序带着她走到屋前篱笆圈起来的空地上,手中的诛雪剑自然而然的悬浮在他们身前变大。通体纯白的剑身在夜色中散发出比月光还要皎洁的光芒,柔和的白光削减了剑本身的锐利。
燕别序先踩了上去,然后朝着薛遥知伸出手——
薛遥知没去握住他的手,她试探的抬起脚,脚尖轻盈的落在了宽阔的剑身之上,不过片刻便站稳了。
燕别序收回手,夸赞她:“知了的身姿非常轻盈,以前是御剑飞行过吗?”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小时候上过仙山测过灵根吗?上山虽然是自个儿爬的,不过下山的时候是一位师兄带我飞下去的。”薛遥知白皙的面容被诛雪剑柔和的白光晕染得很是温柔,她笑着说:“所以这不是我第一次飞哦,我可是有经验的。”
燕别序的手微微往后扬了扬,对她说:“那也抓稳我的手吧,如果没站稳掉下去——”
“我要是真的掉下去,你不接住我吗?”薛遥知反问他。
燕别序莞尔:“自然是要接的,只是想你握住我的手。”
话音未落,燕别序骨节分明的五指便被薛遥知柔软的手握住。他稍稍动了动,便用掌心包裹住了那只手。
诛雪剑缓慢的升起。
薛遥知还想说这太慢了,诛雪剑便倏的朝着蜜山高高的山顶冲上去,夜晚微凉的风随着极速飞行变得很是凌冽,刀子一样的刮在脸上,惹得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反握住燕别序的手。
蜜山山顶近在咫尺,诛雪剑却未曾落下,只是从高空掠过,然后带着她往更远的地方飞去。
燕别序御剑的速度极快,让薛遥知有种在坐过山车的错觉,而且还是没有保护措施的那种,她唯一的保护措施,是燕别序,这让她不由得抓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耳边似乎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薛遥知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来,心里在疯狂的想着燕别序靠不靠谱啊这么快的速度她要是掉下去他能接住她吗……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燕别序的声音忽然清晰的传了过来:“知了,睁眼。”
薛遥知后知后觉的睁开眼,不过须臾,她平日里需要花上一两个时辰时间才能到的湄水城,就在他们的脚下。
彼时湄水城的花灯盛会尚未结束,她俯瞰而下,从前所未有的角度,看到了这座被花灯点亮的城池,五光十色的花灯犹如一条条流动的缎带,美丽得不可方物。
薛遥知愣了一秒,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问他:“不是说不来湄水城了吗?”
“带你来看看。”燕别序唇角微弯:“高处的湄水城是什么样子。”
那个男人,必定没有这样带她看过这样的湄水城。他偷偷的想。
薛遥知便比喻:“像一个巨大的方形花灯。”
她垂眸,长久的凝视着这座城池。
燕别序带她穿行在云层之间,湄水城像是笼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她往下看,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湄水城里穿行移动着的人群,他们似乎比蚂蚁还要小,而她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薛遥知又一次体会到了修仙者与普通人的差距,她忍不住抬头看着身前的燕别序,他依旧是一袭沉寂冰冷的黑衣,脸庞棱角分明,多出几分冷硬,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便凝视着她,神情温和,不见丝毫不可接近的高高在上。
薛遥知问他:“你可以活多少年呀?”
“千岁。”燕别序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她的问题:“若是有朝一日得幸飞升,与可与天地同寿。”
“那够我轮回个十几辈子了。”薛遥知感慨:“不过还好遇见你的时候,我才十八岁。”
她还很年轻,这是她最好的一段年华,她还可以活得很久,虽然比起他们来说微不足道,但她觉得足够了。
薛遥知想得很远,前所未有的远。
燕别序忽然也感慨了起来,他说:“知了,我已经三百多岁了,和你比起来我已经老了。”
薛遥知:“啊?”
她老死燕别序都不会老吧。
“怪不得。”燕别序看着她,慢悠悠的说:“你要说我是你爹。”
薛遥知:“……”
她短暂的伤感被这句话冲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还说这件事呀,不许再说了。”
“好。”燕别序含笑说道:“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不过在这之前,知了,你可以先放轻松一点,比如说你抓着我的手的那只手。”
薛遥知立刻松开手,她刚才太怕了,用的力气大,燕别序的手都被她抓红了,她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
“那你慢一点。”
“知道了。”他说。
然后诛雪剑又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方,薛遥知身子前倾,撞上了燕别序的后背,她惊呼一声,又抓住了燕别序的手:“不是说不要那么快了吗?”
“你不会掉下去的。”燕别序说:“知了,往下看看吧,那些被你错过的风景。”
薛遥知这才发现她周围的呼啸的风已经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挡在了周围,应该是燕别序设下了结界。
诛雪剑飞行的速度依旧很快,但因为没风了,她站得稳稳当当,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开燕别序的手。
薛遥知嘟嚷道:“下面的路我走了八年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就向前看,向上看。”他说。
薛遥知抬眸,望向前方,她看见的是燕别序修长的背影,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多出几分清冷之感。
当他不再看她的时候,她看不见他望向她时温柔的双眸,会让她生出极长的距离感。
薛遥知又向上看,她看见了挂在漆黑天幕上泠泠的上弦月。
诛雪剑带着他们飞得很高,高得她生出一种那轮月亮就在她眼前的错觉,只要她抬手,她便能触碰到那轮月亮。
薛遥知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她喊:“燕别序。”
燕别序立刻回头,眼神温柔。
“我想站在你前面。”她说。
燕别序颔首:“好。”
薛遥知正要挪过去,她的腰上便忽然多了一只手——他圈着她的腰,抱着她落在了他的前面。
等薛遥知站稳,燕别序才松开手。
薛遥知一回头便能看见他温和的眉眼,方才乍然生出的距离感荡然无存,她留给燕别序一个背影,一只手指着那轮似乎近在咫尺的月亮,胆大包天的说:“我想明白了,我要摘月。”
第36章 攻略第三十六天
见薛遥知的神情认真,燕别序也正色同她解释道:“知了,那轮上弦月虽然看着很近,但若是依靠御剑飞行过去,按照我的速度也需要数月时间,这是比沐青州到云水州还要远的距离。”
“我已经摘到了。”薛遥知食指纤细,她的指尖之上,就是那轮上弦月,好似那轮月亮真的在她指尖一般。
燕别序莞尔:“知了,月亮一定会落在你的指尖的。”
“我知道。”薛遥知唇角勾起,她的心情不错,指月的手垂落,她站在诛雪剑上,清瘦的背影笔挺,透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她清脆的声音随着一阵微风传入燕别序耳中:“出发啦!全速前进!”
燕别序看着她的背影,他眼里的笑几乎就要溢出来,听见少女轻快的声音,他尾音上扬,透出无尽的少年意气:“得令,站稳咯!”
诛雪剑以更快的速度向前,不过须臾蜜山便近在眼前,到达目的地,诛雪剑便朝着蜜山的山顶俯冲而去——
虽然诛雪剑外有一圈结界,已经将飞行时的风削减得很是柔和,但由于飞行速度的提升,薛遥知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呼啸的风从她面前吹过。
她紧张得屏息,等待着诛雪剑落在山顶的那一刻,但诛雪剑却并未如她所想,稳稳的落在山顶,而是低低的掠过山顶,她几乎看见了面前与她贴面而过的绿叶复杂的脉络,然后诛雪剑以更快的速度,带她环绕着巨大的山脉。
薛遥知惊呼一声,身形不稳,往旁边倒去的时候,燕别序及时的伸手扶住她,他的手轻轻的握着她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
“知了,蜜山很美。”他说。
薛遥知站稳后才有空去看眼前壮丽的夜幕,落满了月光霜华的蜜山,像是一位身着朦胧轻纱的少女,她博爱的滋养着无数生灵,无论是生机盎然的野草与树木,还是在山林间栖息着的山野精怪,皆得她的庇佑。
薛遥知最后甚至还看见了蜜山的山崖之上,那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巨大桃树,数日不见,那株桃树依旧盛放着,丝毫不为季节的更迭所扰,美得动人心魄。
在绕过蜜山一周后,诛雪剑终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蜜山的山顶,薛遥知的脚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她下意识的拽着了燕别序的手。
燕别序任由她拉着他,面前的诛雪剑暂时结束了它的使命,变小后重新挂在了他的腰间。
薛遥知半天才重新习惯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便有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周围的风便被结界隔绝。
“山顶的风很冷,若是着凉了会难受。”燕别序解释道。
薛遥知也没什么意见,她盯着前方的断崖,就在那里,她和容朝接连踩空,她的逆反心理上来了,仗着燕别序在,她立刻拽着燕别序往悬崖走。
“知了,不怕掉下去了吗?”燕别序跟着她走,还悠悠的打趣她。
薛遥知用行动来证明,她拽着燕别序的手,非常嚣张的一屁股坐在了断崖之上,双腿悬空在这深渊之下。
薛遥知坐下,燕别序就得弯着身,她说:“你坐我旁边。”
燕别序用了个清洁术,将尽是碎石与泥土的地面清理干净,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薛遥知挪了挪,离他更近了一些,然后说:“可是,没有风的话,就没有坐在山崖边边上的感觉了。”
燕别序:“……”
他顺从的调整着凝聚结界的灵力,问她:“这种风速可以吗?”
“再吹大一点。”
“这样吗?”
燕别序耐心的按照薛遥知的要求调试着结界,反复好几次后,他终于得到了薛遥知的认可。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唇角上扬,说:“我记住了。”
燕别序记住薛遥知喜欢怎样的风了。
薛遥知偏过头去,对上燕别序盛满笑意的双眸,她说:“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我会有点冷呀。”
“那我……”
薛遥知:“比如你可以离我近一点。”
燕别序立刻往她旁边挪了挪,贴着她的肩膀坐下,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几乎可以嗅见她身上淡淡的酒香。
薛遥知举目向前,除了那一轮上弦月,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她问燕别序:“等你回来,我们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说话吗?”
“为什么不能?”燕别序还以为薛遥知是不舍,他说:“知了,等秋末冬初的时候,我会回家。”
薛遥知只是在想……他会不会这趟云水州之行中恢复记忆,这样靠谎言得来的感情,总让她如身在空中楼阁。
她唇角弯起:“那等你回来了,我们还要一起看月亮。”
“好。”燕别序这时忽然又说道:“知了,在我闭关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燕别序其实很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恰巧今天时机很好,他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闭关?这不是都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吗?”薛遥知愣了愣。
燕别序解释道:“是那日宋姑娘婚礼时,容少爷与我说的,他责怪我未能护你。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我仍想知晓,未来若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也可未雨绸缪。知了,我是要护你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啦。”事情已经过去,薛遥知不甚在意的说:“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杀手,他们是在追杀那位……钟公子,后来我和容朝上山的时候撞上他们了。”
薛遥知说真话说了一半,她也不敢透露钟离寂的姓氏,这样罕见的姓氏,若是让燕别序知晓,必然会想到魔族的钟离氏。
那些杀手都是魔种,虽不知为何要去追杀一名邪修,但……燕别序忧心道:“知了,我很确定那位钟公子是邪修,他会为你招致祸端,也不知他此刻离开了蜜山没有。明天离开前,我会释放神识搜山,必定不会再让你遭遇之前那种危险。”
薛遥知:“……不用了吧。”
“要的。”燕别序坚定的说。
薛遥知又想钟离寂既然能躲避那些杀手这么多年,一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燕别序不一定搜得到他……不过就算是搜到了又怎么样呢?
现在已经与她无关了。
“好。”她说。
燕别序的眉眼这才重新舒展开来。
他换了话题,闲聊似的问她:“知了,沐青州的冬天会下雪吗?”
“沐青州一年四季的温度都非常温和,夏天不热,冬天不冷,自然也没有雪啦。”薛遥知声音轻快的说道。
“那你见过雪吗?”他问。
“见过。”薛遥知想了想,回答道:*“在霜梧州,那儿的梧桐四季如碎金闪耀,秋日有霜,冬季有雪,整座州域都是金黄与雪白。”
可是,霜梧州真的太冷了,薛遥知至今都不敢去回忆,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是怎么挨过霜梧州一个个寒冷刺骨的秋冬的。那时候她最期盼的就是夏天了。
燕别序和她说:“知了,你去过寒川州吗?那里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就在那里,在冰雪之下。”
“那里的冬天很漫长,雪要到夏天才会化掉,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那里都被冰雪覆盖,举目四望,一片纯洁。”
“你想去寒川州看看吗?”他顿了顿,对她发出邀请:“等我从云水州回来,我们去寒川州好不好?”
燕别序总要回去的,他得回寒川州找回他缺失的三百年记忆。
薛遥知顿了一下,一阵微风吹过,吹得她有些冷,她发自心底里的抗拒:“寒川州太冷了,我不喜欢。”
“不会冷的。”燕别序立刻说道:“灵力可以御寒,那儿的衣物也很温暖,所以……”
薛遥知莫名的开始不悦,她说:“别说了。”
燕别序一顿。
她说:“你们怎么都想把我带去我不喜欢的地方呢?为什么你不能为我留在沐青州?”
这样任性的话薛遥知从前绝对不会对燕别序说,但她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与从前不同,那她任性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反正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燕别序顿了顿,很敏锐的说道:“我们?那位钟公子也对你这样说过吗?”
薛遥知不想理他,她站起身,低头看着燕别序,说:“你的重点歪了,反正我不去寒川州,要去你自己去。”
“好。”燕别序没生气,他温和的说:“知了,你坐下来,当心摔下去了。”
“我不坐。”薛遥知跺跺脚:“这里稳得很,我怎么会再掉下去?”
话音未落,土石再度松动,薛遥知一脚跺空,坠下悬崖。
薛遥知:“……”
麻了。
她闭着眼,坠落时凌冽的晚风像是刀子一样挂在她的脸上,有些疼。
寒川州的风只会比这更疼吧。
她好不容易才从霜梧州走出来,怎么会再去一个比霜梧州更冷的地方呢?
薛遥知还在抗拒,她的腰就被一只大手抱住了,燕别序的声音随之传来:“知了,你怎么摔下去了还在走神呢?”
“你不是会接住我吗?”薛遥知回过神来,张口就说。
燕别序眼中飞快划过一丝笑意,他带着薛遥知缓慢的落在悬崖中部那株桃树上。在夜色下,这株笼罩着月华的桃树,更为惊艳。
“正好下来了,来看看桃树吧。这桃树看着修为不浅,想来是已经有了妖灵。”
“你听说过关于蜜山的一个传说吗?”薛遥知问他,见他摇头,她便说:“传闻若干年前湄水城地动,是蜜山里的桃花神庇佑了整座城池,地动后,桃花神陷入沉眠。人们感念桃花神的恩德,特立下了蜜山不允狩猎的规矩,不可扰了桃花神的清净。”
燕别序恍然大悟:“桃花神的沉眠之地,就是此处?”
“是的。”薛遥知一点都不想再遇见那位好为人掐算姻缘的灼华前辈了,她立刻说:“所以我们还是离开吧,不可冒犯前辈。”
燕别序还没来得及应声,女人懒洋洋的声音便传来:“你还知不可冒犯前辈?小朋友,来都来了,怎么不和前辈打声招呼呢?几月未见,将我忘了不成?”
薛遥知:“……”
真倒霉啊。
燕别序倒是立刻警醒,或许是修真之人对非我族类都有着天生的敌意,诛雪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身前,发出轻微的嗡鸣之声。
光华流转,枝头的一株桃花逐渐幻化成一个身着粉白长裙的女人,她眉心的一点桃花印记,在月光下比在枝头怒放的桃花还要动人。
薛遥知站到燕别序的身前,朝着灼华微微躬身:“灼华前辈。”
灼华笑意吟吟的颔首,口无遮拦的说:“你这次带过来的小朋友,倒是不凡。”
“我之前和容朝一起摔下来过。”薛遥知回头给燕别序解释,她说:“前辈对我们没有敌意的。”
燕别序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剑,没说话。
灼华也不在意燕别序,她像是叙旧一样,慢悠悠的同薛遥知说话:“也不过短短两月,你怎么又来我这儿了?可是又想让我给你算算你的姻缘呢?”
薛遥知:“……我只是不小心掉下来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小心呢。”灼华笑得肆意:“我倒觉着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来吧,老规矩,你们谁先呢?”
燕别序:“什么规矩?”
“看来这位公子还不知道呢,你们既闯进了我的地盘,扰了我的清净,自是不能就这样轻易离开。”灼华一字一句的说:“我要算算你们的姻缘,若是有意思,你们可自行离开,若是无趣……那便留下来陪我吧。”
燕别序少时读《妖魔志》的时候曾读到过,桃树乃姻缘树,传闻中其修出的妖灵天生拥有测算姻缘的本领,且,极准,但没有让桃花妖窥探他的姻缘的想法,姻缘由天注定,他并不打算强行窥视天机。
于是燕别序说:“不需要。”
灼华挑眉,她揶揄道:“这位公子对你的姻缘不感兴趣,那就不对你身边这位姑娘的姻缘感兴趣吗?我之前曾给她测算过,可有意思得紧呢。”
“我不必对知了的姻缘感兴趣,因为站在她身边的人,从现在到未来,一直都会是我。”燕别序正色道。
“哦?”灼华挑衅:“既是如此,那你为何不敢让我测一测,你与这位姑娘是否真的是天作之合呢?”
燕别序道:“我们是不是天作之合,不需要你来定义。”
“呵,我就要测。”灼华的气性上来了,她用她浅粉色的眼眸凝视着燕别序,眼中似有一轮可以窥视天机的漩涡,她慢悠悠的说:“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测谁就测谁。”
燕别序:“……”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半晌,灼华温柔沉静的声音响起:“你此生只会有一段姻缘,她是你的命定之人,无论你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多少次,最终你们都会走到一起去,这是天命,而天命不可违。”
薛遥知:“……”
又是什么“你此生只会有一段姻缘,她是你的命定之人”,灼华之前给容朝测姻缘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是男主角,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可不得就女主角一段姻缘吗?
“但是。”灼华话锋一转:“因为某些原因……”
她抬眸,看了眼漆黑深沉的天空,不知何时,皎洁的上弦月被乌云覆盖,不再透出一丝光亮,整片天幕,犹如漆黑的巨兽,吞噬万物。
“你的命运改变了。”
灼华说:“你不再是你,你的命定之人也不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的未来已经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你会选择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吗?”
“而你的命定之人,就在这条路上。”
“你会选择她吗?”
“是为情,还是为道,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半晌,燕别序没吭声,似乎是在思考,薛遥知倒是发问了:“前辈,您说话一直都这么神神叨叨的吗?能说得清楚一些吗?”
“姻缘属于天机,而天机不可泄露,我窥探天机说与你们听已是不易,剩下的,得靠你们自己去悟了。”灼华的目光落在了燕别序的脸上:“这位公子,你悟出来了吗?”
燕别序的神情恭敬了不少,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排斥身为桃花妖的灼华了,他沉声说:“前辈所言,晚辈必定铭记在心,若有朝一日有幸参破天机,取舍之时,必当慎之又慎。”
“祝你找到属于你的路。”灼华唇角弯起,祝愿道。
燕别序的姻缘测算已经结束,灼华便看向了薛遥知,薛遥知虽然想听燕别序的姻缘,但她一点都不想让灼华在燕别序面前说她的姻缘。
迎上灼华的目光,薛遥知立刻说道:“您上次已经测算过我的姻缘了,还要来一次吗?”
“我没必要在同一个人身上施展同样的术法第二次。”灼华似乎是知道薛遥知在想什么,她说出口薛遥知还没松口气,她就接着悠悠的说道:“但……上次同你说的,我也不介意再向你身边这位公子复述一遍,毕竟你听了他的,也该让他听听你的。”
薛遥知问燕别序:“你想听吗?”
燕别序:“想。”
薛遥知:“?”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燕别序诚恳的说道:“因为我发现这位前辈所言于我大有裨益。”
“那你说吧。”薛遥知开始摆烂了,就让燕别序知晓她究竟有多少桃花,让他知道她多受欢迎!
灼华微微一笑,却是问她:“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你找到你要走的那条路了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非走不可的路?去权衡一下你想走的那条路的尽头,值不值得你不顾一切吧。如果不值得,为什么不选一条最快乐的路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方为正道。
“我记得,您说过。”薛遥知垂眸,半晌,她看向灼华,坚定的告诉灼华她的选择:“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方为正道。”
——薛遥知不想再攻略钟离寂了,如果她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个疼她护她的良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回到另一个她也是孤零零的世界呢?
纵然这一切如镜花水月,终有一日燕别序会记起来一切,可是在这之前,她遵循她的本心,贪恋这短暂的欢愉,又有什么错呢?暂时忽略那谎言的外衣,她愿意将她的真心,短暂的交给燕别序。
那就及时行乐吧,比之从前战战兢兢的攻略两个人,现在的选择不是让她更快乐吗?
而且,如果,如果……
燕别序原谅她曾经的谎言呢?
薛遥知想赌一赌。
灼华若有所思的瞥了眼燕别序,她明白薛遥知的意思。她懒懒的说:“天快亮了,你们可以一起看一看,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祝你们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
话音刚落,她便重新化为一朵长在枝头的桃花,在万千桃花里,静默无声的绽放着。
燕别序扶着薛遥知在树干上坐下,他说:“知了,及时行乐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笑了,说:“我只能活一百年不到,而你可以活上千年,但我依旧愿意选择你,毕竟我的生命那么短暂,我要在我短暂的生命里,选择做快乐的事。”
这是真话,薛遥知说了一半的真话。
燕别序听着也笑了:“有哪些快乐的事情呢?”
远处,天色将明,璀璨金黄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火燎云霞,金红光芒万丈,晚风的寒意被温柔的包裹了起来,吹拂而过的微风,带着清晨朝阳清新的暖意。
薛遥知坐在一树桃花中,与他一起沐浴着朝阳温暖的金辉,她说:“比如说,和你坐在一起看日出。”
“还有呢?”他问。
“还有——”薛遥知靠着燕别序坐了坐,她微微支起身子,缓缓的靠近燕别序。
燕别序莫名的有些紧张,他正襟危坐,然后,便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薛遥知眉眼微弯,她看起来很开心:“偷偷的亲你一下。”
燕别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照你这么说。”他的手轻轻的落在她的脑后,将她压向他:“我们可以做更快乐的事。”
薛遥知:“啊?”
燕别序离她越来越近。
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纤长的睫羽不停的颤抖。
他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薛遥知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声。
在一树桃花间,燕别序拥着她,他们的呼吸交织,距离全所未有的近。
好半晌,他才松开手。
薛遥知还闭着眼,她愣愣的问:“没、没了吗?”
就,只是贴着她的唇吗?
燕别序本来还很紧张的,听她这样说,他就说:“那我再来一次?”
燕别序惯常都是在说的时候就已经在做了,薛遥知推开他,她害羞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看日出,你别打扰我。”
“好吧。”他应声。
薛遥知揉了揉泛红的脸,故作镇定的望向远处的日出,脑海里却全是刚才的画面,久久不散。
燕别序也非常认真的看着远处的日出,但朝阳没有印进眼中,他看见的,全是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喊她:“知了。”
薛遥知却没有回应。
燕别序转过头去看她,才发现她已经靠着他睡着了。薛遥知的作息一向规律,一晚上没睡觉,一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了。
燕别序盯着她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轻轻的亲亲她的额头,用很轻的声音说:“知了,我很快乐。”
他缺失了三百年的记忆,在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是她接纳了一无所知的他。燕别序想,在他看见薛遥知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她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燕别序任由薛遥知靠着他,他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将薛遥知抱起,唤出诛雪剑,带她回家。
似是怕将少女颠簸醒,诛雪剑的速度放得很慢很慢,可再慢这条路也会走到尽头,他们的家很快映入眼帘。
燕别序的神情却冷了下来。
一袭白衣的钟离寂正靠在屋边,垂眸等待着什么。他的衣角还有昨夜的露水,很显然他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在燕别序看见钟离寂的那一刻,钟离寂同样也看到了燕别序,一看到燕别序,他的眉头便不禁皱了起来,在看见燕别序怀里被抱着的薛遥知,他几乎暴怒。
燕别序凝了个结界,确保薛遥知不会被无关紧要之人的声音打扰后,他才看向钟离寂:“钟公子是吧?你来得正好——我今天,本来就想找你聊聊。”
他要离开两个月,怎么能容忍觊觎薛遥知之人,留在蜜山,留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
钟离寂没想到他在这里等了一晚上,薛遥知却一直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其实他早该猜到,毕竟隔壁屋子也没有人。可,他就是不甘心。
在看见被燕别序抱在怀里的薛遥知时,钟离寂唾弃着他自己,为什么还要来找她?他还嫌不够丢脸吗?
而现在,在直面燕别序时,钟离寂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男人,都是他,让薛遥知这么无情的!
钟离寂抬眸,冷冷的看着燕别序,毫不掩双眸中的杀机:“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我只想……要你的命!”
燕别序面色不变,他越过钟离寂,将薛遥知放回躺椅上,给她将被子盖好,然后才走了出来。
“走吧。”燕别序说:“不是想要我的命么?”
在这里打会吵醒薛遥知,这小姑娘连他杀只兔子都要发脾气,钟离寂不想惹她,所以当然不会在这里动手,他跟上燕别序。
第37章 攻略第三十七天
薛遥知又过上了从前那种风平浪静的生活。
在燕别序离开后,薛遥知本来还在想钟离寂万一来闹事怎么办,不过她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天,发现她现在是无人问津的状态,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薛遥知不知道钟离寂是被她的话气到离开了,还是……燕别序真的动用神识去搜山了,不过只要钟离寂不来找她麻烦,她也没必要想那么多。
不过薛遥知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在今天一个人摘桃子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系统很久没有找她了。
似乎……就是从燕别序离开的那天开始的,怀揣着疑问,薛遥知立马开始呼叫系统:“统,你最近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点啊。”
系统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出声:“你才发现吗?”
“不好意思,把你给忘了。”主要是薛遥知好久没过上这么自由潇洒的生活了,不用去攻略任何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棒啦!虽然……她还是很想燕别序,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系统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什么?”
“放弃攻略另外两位男主,选择仙君。”
薛遥知说:“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值得你放弃一切,留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吗?”系统沉声说道:“你从前不是这样不冷静的人。”
“我没有为他放弃一切,我也没有不冷静。”面对系统,薛遥知也无需遮掩,她说:“同时打出三个100%的攻略进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恰巧在我为难的时候,我发现了燕别序其实是一个好的人,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他呢?”
她垂眸,敛去眸中几缕失落:“而且,我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八年。在现代,我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已。”
“我一开始之所以接下任务,是因为我发现我有了离开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的机会,可是后来,我有了让我牵挂的人,他也愿意保护我。”
“对我来说,现在的这个世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他愿意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留在这里,难道不比回去好吗?”
“就这样吧,在他恢复记忆之前。”
系统好半晌才接着说道:“那在他恢复记忆之后呢?”
“他如果原谅我,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我的选择依旧会是他,反之,君若无情我便休。”薛遥知淡淡的说道:“你放心,我一直都很清醒,我没有他们那么强大的实力,但一个清醒的脑子总得有吧?”
“宿主如果在这段攻略的关系中受到情感伤害,是系统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系统轻声说。
薛遥知一愣,感动:“统子哥……”
系统没理薛遥知的感动,他公式般的和她播报:“目前霁华仙君燕别序的攻略进度为50%,魔君钟离寂的攻略进度为30%,鬼帝容朝的攻略进度为-60%,请问宿主确定放弃另外两条线,只攻略霁华仙君燕别序一人吗?”
系统实在是太过严肃了,薛遥知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说是,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会。”系统淡淡的说。
薛遥知紧张的不行:“什么事啊。”
“若您决定只打单线,系统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啊。”薛遥知松了口气:“那你是不是要解绑我了,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怪舍不得你的嘞!我确定,你现在解绑吧。”
系统:“……”
这宿主真无情。
他接着说:“一经绑定,除非任务完成,否则系统无法解绑,在宿主决定只打单线后,系统将暂时下线,等待宿主重新决定同时打三线时才会上线。”
薛遥知:“……”
“服了,就这么一句话,你前面铺垫那么长,我都白高兴了。”
系统:“已下线,勿扰。”
“……这就是你的下线方式吗!”
系统不吭声。
他的下线就是不再搭理薛遥知。
薛遥知让这系统给气笑了。
因为和系统多聊了两句,耽误了一些时间,薛遥知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山林间染上了昏黄的夕阳。
薛遥知熟门熟路的往家走,因为已经快要天黑的原因,山上几乎已经看不见村民了,这条路她常走,一个人走倒也不怕,可怕的是,那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薛遥知的脚步倏的顿住,她下意识的想往旁边躲,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和迎面走来的几个身着白衣的修士打了个照面,然后就被围了。
他们穿着一看便绝非凡品的白衣,衣袍上似乎用金线绣出了花纹,手里拿着一把剑,不出意料应该是一群剑修。
薛遥知只能确定一点,他们并非玄极宗的修士,因为玄极宗的修士衣裳上不会用金线。她正要去看得仔细一些的时候,为首的弟子沉声开口。
“姑娘,我等在此山间不慎迷路,不知您可否为我等指一条上山的路?”青年稳重而礼貌的说。
薛遥知循着声音瞥了他一眼,青年生得清俊不凡,极是惹眼,她无端的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只收拢心神,试探道:“诸位既是修士,又为何不御剑飞上蜜山?”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那青年再度开口:“姑娘有所不知,这蜜山中有禁制,我等在此,灵力受到压制,与普通人并无多少区别。”
蜜山有禁制?她怎么不知道?燕别序前段时间还带她飞呢……思及前几天,似乎也有身着白衣的人三三两两的上山,蜜山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吗?
薛遥知不敢再问太多,唯恐惹祸上身,她适才回答道:“一会儿月亮出来,保证月亮在你们的右边,即可找到上山的路。”
“多谢姑娘。”青年颔首,然后细心的叮嘱她:“如今天色将晚,姑娘也快些回家吧,近日蜜山夜里不太平,姑娘切勿外出。”
薛遥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笑道:“多谢公子提醒,我家就在山下,先行离开了。”
“好。”青年忽然又问:“我瞧着姑娘面善,与我多年前结识的一位小友很是相像,不知可否冒昧一问,姑娘姓甚名谁?”
薛遥知没理,直接:“告辞。”
然后转身就走。
青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旁边的师妹笑着问青年:“大师兄可是春心萌动了,平时可不见你如此不稳重,追着就问别人姑娘芳名。”
“不可胡言。”青年平静的说:“是那位姑娘,实在面善。”
师妹便说:“那我追上去,去给你问问那姑娘,认不认识我们大师兄。”
“不必了。”青年说:“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赶路吧。”
几人踏着夜色上山。
经此一事,薛遥知生怕再遇上修士,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里,才松了一口气。燕别序在离开前,用木板刻了字,告知她他给她留了一道剑意,若是遇到危险可以保护自己,除此之外屋子外面也布下了结界,但凡心怀不轨之人踏入,都会被阵法强行驱逐,之所以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将屋子变消失,自然还是因为他想到薛遥知会带她的小姐妹到家里来玩。
所以在家里,薛遥知是绝对安全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薛遥知都赶在傍晚前回了家,倒是没有再正面遇见别的修士,不知不觉间,夏天也过去了。
沐青州的秋天不算冷,但风也吹得凉飕飕的,薛遥知忙着摘桃子、忙着酿酒、忙着去更远的花城卖酒,抽空去探望容夫人的时候才知晓,容夫人又不知病倒了多久。
这一年以来,容夫人有大半的时间都缠绵在病榻上,身子时好时坏,反反复复,这些时候,容老爷和容朝几乎都搬来了毓山的山庄陪她。
从各处请来的医者甚至是医修丹修,都对容夫人的情况束手无策。
薛遥知过去时,正赶上容夫人清醒的时候,她陪着瘦了一大圈的容夫人吃了药,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容朝送她下山。
薛遥知看他脸色苍白、眼下一圈乌青的模样,忍不住说:“我不用你送,你还是回去多睡会儿吧。”
“不睡。”容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恹恹的说道:“一睡就做噩梦”
薛遥知好奇的问:“什么噩梦啊。”
“不告诉你。”容朝人虽然蔫巴了,但嘴还没有,还会卖关子。
“爱说不说。”薛遥知也没多问。
容朝问她:“你这段时间都做什么呢?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我还是和往年一样呀,摘桃子酿酒,然后之前不是得罪了涟水楼的少东家,就那个周耀祖嘛,我就和涟水楼的孙掌柜说好了,结束交易,我也不会在湄水城卖酒。”薛遥知说着近些时日来平平无奇的琐事:“所以我就去了花城,那儿还挺漂亮的,就是有点远,我过去都得在那儿住一晚呢。”
“哦。”容朝漫不经心的说:“那你怎么不去我家的酒楼卖,要不要我跟掌柜说一声。”
“不必了,要在你家酒楼卖我早就卖了,容家的酒楼不适合卖我的酒。”薛遥知认真的说:“这世上美酒千千万,你们容家的鼎味楼里美酒更是数不胜数,我可不想我辛苦酿出来的酒在鼎味楼里被埋没,我的酒,得去最适合它的酒楼。”
“自信一点啊薛虫虫,万一别的食客都很喜欢你的酒呢?”
薛遥知接着说:“另外就是,我可不想和你扯上金钱关系。”
“好吧。”容朝反应平淡,但问题很多:“随便你,那你除了酿酒和卖酒之外呢,没发生别的事儿?”
“你到底想问什么。”
容朝顺坡下驴,立刻就说:“不见你提起那位燕公子,和那位坑蒙拐骗的公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燕别序去云水州了,钟离寂不知道。”
“哦~”容朝拍拍手,声音终于轻快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再找人,可得擦亮眼,什么小白脸什么坑蒙拐骗的,可都要不得,就你这眼光,再找还是得本少爷给你把把关。”
“你是不是和我说过,我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你。”薛遥知说。
她记得是他们从碧水河里爬出来,回毓山山庄的时候,容朝对她说过——那反正你要有心上人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我好有个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
——自然是准备也赶紧找一个,可不能让你给比下去了啊。
容朝也想到了,他的脚步顿住。
薛遥知也停了下来,她弯唇,和容朝分享她的喜悦:“容朝,我有心上人啦,他很快就会从云水州回来的。”
“哦。”容朝应了声。
薛遥知还是选了燕别序吗?容朝倒是……也不意外,就是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却又不愿去深想是哪里不爽。
大抵是容朝惯常都是别人欠他一百两银子的桀骜脸,薛遥知也没察觉到他情绪不佳,接着说道:“这种事也没法提前告诉你,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吧,你还是有时间准备的。”
容朝瞥她一眼,冷淡的说道:“我尽量。”
“是得尽量。”薛遥知一本正经的说:“毕竟就你这狗脾气,我就没见过能容忍你的姑娘。唉,你要是找不到,也不要在我面前自卑,我与你不同,自然是不会取笑你的……”
容朝打断她的话,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太多情绪:“怎么没有?你不是吗?”
“啊?”薛遥知愣了愣。
容朝并不给薛遥知思考的时间,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下一刻就换了个话题:“你之后有空多去陪陪我阿娘,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啊?!”薛遥知脱口而出:“你去干什么?”
容朝慢悠悠的说:“我去赶紧给我阿娘找个儿媳妇,说不定她瞧见了身子立马就爽利了呢。”
“容朝!”薛遥知皱眉。
“好吧,我去……”容朝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极乐州。”
薛遥知彻底愣住。
极乐州可并不如其名,几乎没有人在那里生活。那里只有怨灵,恶灵,孤魂野鬼……几乎一切心术不正的已逝之人都能够在那片邪恶的土地上重新爬起来,他们修习鬼道,对于死亡拥有极为狂热的崇拜,传闻中极乐州更是通往鬼界唯一的大门。
容朝为什么会想到去极乐州?难道属于他的剧情要开始了吗?这就是他未来会修鬼道的契机吗?
——鬼道之人,永堕地狱。
在大陆上哪怕是邪修,也不会去修鬼道,就连他们,都对鬼道讳莫如深,足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道。
薛遥知不安的问他:“一定要去吗?”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去极乐州?”容朝挑眉,说道:“这行程我可只告诉了你,连我爹都不知道。”
“一定要去吗?”她再问。
“一定要去。”容朝坚定的说。
这些时日容朝一直在做噩梦,他梦见的那片土地,黑暗,荒芜,地面之上是无法洗净的鲜血,骸骨堆积成山。他翻遍了《大陆风物志》,才推测出这里是极乐州。
容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梦到这片他从未了解从未踏足的土地,但是:“在这之前,我爹和我说过,他找到了一位只差一步之遥便可飞升的丹修,但尚未请来他为我阿娘诊治,他便死在了飞升的雷劫之下。我想,万一我在极乐州,找到他了呢?”
“你疯了吗?!他怎么可能会堕落到极乐州!”
容朝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他说:“为什么不可能?传说极乐州通往鬼界,他死后唯一的归宿自然也是那片土地,万一我能找到他呢?”
“你也说了那是传说啊,况且你是活人,你怎么可能入鬼界?你进了极乐州能活着出来就算不错了。”
“薛虫虫,你不要瞧不起人!”容朝*皱眉,不悦的说道。
薛遥知好声好气的劝他:“况且极乐州路途遥远,你这一去算你快,你没有几个月时间也回不来,义母身子每况愈下,你怎么能选在此时远行?”
“那我还能怎么办!”容朝是真的想了很久,才做出决定的,他希望能得到薛遥知的支持,可是她没有。他愤怒而绝望的说:“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吗?薛遥知,那是我阿娘!”
容朝只知道,他不去这一趟,一定会后悔终生。
薛遥知被他吼了一通,她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容朝的决定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说:“如果你非去不可,我也只能祝你一路平安,诸事顺遂。”
薛遥知的态度温和下来,容朝粗重的呼吸了几声,也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他这才说道:“我不是一个人去,我会带着容安,还有好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你放心。”
“我等你。”薛遥知看着眼前身量高出她不少的少年,她说:“十二月你就满十八了,我还要给你庆生呢。”
他们之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
容朝的情绪缓和了很多:“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今年该送我什么礼物。”
“是得好好想想,才能回报你今年送我生辰礼物的一片心意。”
容朝听着就笑了:“那你还是别送了,我怕你又给我送只老鼠。”
去年薛遥知生辰,容朝送蛇给她,薛遥知年底回赠他一只花枝鼠,两人都抓住了对方的痛点,一个怕软体动物,一个怕啮齿类动物。
“放心,我怎么会给你送一只老鼠呢。”薛遥知温柔的说道:“我怎么也得两只起送。”
容朝:“……”
容朝将她送回了家。
他站在家门外,对她说:“那我走了。”
“等等。”薛遥知跑回房间,抱了一小坛酒,和她自个儿做的一大袋桃饼,一并递给容朝:“你要远行,我自当给你准备一些行李的,那带着路上吃吧,吃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容朝接过:“好。”
他转身离开。
在即将淡出薛遥知视线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住了,回首望去,薛遥知还站在原地,看见他回头,她朝着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容朝唇角微勾,回头再走时,脚步轻快了许多。
第38章 攻略第三十八天
不知不觉间,蜜山的桃树最后一茬果期过去后,枝头变得光秃秃的,秋意的金黄渲染了整座蜜山,萧瑟的秋风吹过树梢,吹动了不少枯叶落地。
当蜜山只剩下那些四季常青的树仍然在释放绿意的时候,冬天到了。
燕别序没能如约回来。
薛遥知冬天里便没剩下什么事儿,而且天气冷了,她也不太爱动弹,除了去探望容夫人,经过村里的时候去串串门,她就是待在家里。
随着天气转冷,哪怕毓山的山庄里每日还是温暖如春,但容夫人的情况依旧一直很差,薛遥知没什么能做的,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每天都跑一趟山庄,多陪陪容夫人了。
这日容夫人的精神很好,多留薛遥知说了会儿话,才去午睡,薛遥知走出院子的时候,意外碰见了容老爷。
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容老爷便憔悴了许多,心爱的妻子重病,让他心力交瘁,每日都留在毓山的山庄,一边处理着生意上的事,一边陪着容夫人。
薛遥知连忙同容老爷打招呼:“义父,义母已经午睡了。”
“知了啊。”容老爷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鬓角都生了些许白发,他沉声说:“这段时间看你来来回回的跑,辛苦你了。”
“我也是想多陪陪义母,不幸苦的。”
容老爷沉默片刻,问她:“知了,容朝这小子可曾与你说过,他究竟是跑去哪里求医问药了?”
“未曾。”薛遥知顿了顿,她如果说容朝去了极乐州,只怕容老爷也能当场被气病,难怪容朝只敢告诉她。
容老爷叹了一声:“这小子一走就是两个月,也不往家里捎信,他阿娘已经问起过他许多次,我都只能告诉她,容朝是在湄水城中读书。”
“容朝一走两月,想来是路途遥远,信件是在路上耽搁了,说不定明儿就到了呢。”薛遥知温言安抚道:“您别担心,容朝聪明着呢,一定很快就能回家的。”
容老爷苦笑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薛遥知还想再说什么,容老爷身边的长随李叔便匆忙的朝着容老爷跑了过来,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老爷,商行那边又出事了……”
容老爷来不及多说,只叮嘱薛遥知快些回家,便匆忙的与李叔离开。
薛遥知皱了皱眉,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抬脚离开山庄。
骑着小毛驴回到桃花村的时候还只是傍晚,往日这个时候该是晚饭的时间,但今日进村,薛遥知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傍晚的时候似乎没有人做饭,村里的路上也冷冷清清的,不见劳作一日归家的村民,大毛带她哒哒哒的踱步到蜜山山脚,还未靠近,便听见了鼎沸的人声,村民们聚在一起,环绕成圈,义愤填膺的在说着些什么。
薛遥知将大毛安置在一边的枯树旁,喂了根胡萝卜让它吃,然后她便朝着人群走了过去,踮着脚往里看,便见是几个身着白衣的修士,浑身是血,手握着剑,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把他们团团围住的最里面的几个青年握着锄头,瞪着他们,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我就说这段时间怎么会这么多人往山上跑!看他们这仙风道骨的模样,竟然也会做出偷猎这种可耻行径!当真是败类!”
“这些修仙的还在山上跟我问路呢,没想到都是来偷猎的!你们扰了桃花神的清净,桃花神若是动怒不再庇佑我们,你们就是罪人!”
“这蜜山是我们所有人的,你们这些外来人凭什么闯进来,不仅大肆砍树,还天天杀生,后山那窝今年刚出生几个月的白虎幼崽,就是让这群人杀的!活该他们被报复!”
村民们骂得凶,那几个修士脸色难看,不会骂人,就只翻来覆去的骂:“贱民!”
“刁民!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若非蜜山禁制,尔等刁民,还敢口出狂言?!”
薛遥知听着听着,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几个月不知为何一直往蜜山上跑修士在山里砍树杀生,估摸着是惹上了山里的大妖,被赶下山便遇着了桃花村的村民们,村民们一合计,立刻反应过来这群人一直在蜜山偷猎。
“知了姐姐!”还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叶柳看见了薛遥知,立刻跑到了薛遥知旁边,带着她挤到了人群最里面:“快来看这群不要脸的修士!”
薛遥知打量着这几个修士,因为离得近,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穿着白衣,而在衣袍之上,用金线绣着一片又一片的梧桐叶。
话说回来,她之前遇见的修士,衣裳上是也绣着这种花纹吗?
叶柳一边看一边说:“知了姐姐,你还记得蜜山后山春天里出生的那窝小白虎吗?德叔前段时间照例巡山的时候,才发现那窝白虎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只虎妈妈!”
由于蜜山一直有不允许狩猎的规矩在,许多山野精怪都在蜜山扎了根,平日里都待在深山老林中,快乐的繁衍生息,就是遇上了人,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而德叔是村里的巡山人,他一般在季节末每三个月完全巡一次山,往年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这一次他巡山,才发现在他们很少踏足、属于山野精怪的后山,已是一片狼藉。
叶柳越说越生气,越说眼眶越红:“不止如此,你还记得后山里的那只黑熊吗?我们小时候不小心走到后山,它还给我们蜂蜜吃的那只,现在也不见了!还有还有……”
叶柳一条一条的说出来,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她骂道:“这几个人终于被报复了!他们冲下山的时候说是被山中的白虎妖伤了,丹药已经用完,问我们村里有没有大夫……我们怎么可能还给他们找大夫!往年若是抓到偷猎者,都是要打得半死才能放走的!偏偏这些人还是劳什子修士,仗着自个儿有点身手,还想对我们动手呢!呸,黑心烂肺的玩意儿!”
桃花村里年迈的村长终于姗姗来迟,村民们瞧见他,立刻就让出了一条道来,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在了那几个修士的面前。
为首的修士见主事的人终于来了,立刻上前,脸色很难看:“您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村长吧?这些村民们似乎对我们有些误会,认为我们是偷猎者,可实际上我们上山是为除妖,是为护你们平安啊!”
周围的村民听了气急,又开始骂起来了:“太不要脸了!回你们自己的山头除妖去啊!为什么要来扰我蜜山安宁!”
这些修士根本骂不过村民们,让村民们骂得狗血淋头,年迈的村长走神了许久,才嘶哑着嗓子开口。
“好了,都别吵了。”村长慢慢的说道:“远到是客,他们也是一片好心,况且又受了伤,我们可不能趁人之危啊……”
为首的修士脸色稍好看了些:“还是村长通情达理,我们都受伤了,需要一个大夫,还请尽快安排。”
村长没理他,只接着慢悠悠的说道:“我虽不知你们为何到我们蜜山来,但我也知晓你们修士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能插手的,所以在来之前,我已经撕了传讯符,将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阳雪宗。”
由于涉及到修士,官府一般都是不管修士的事情的,制约修士的是宗门,所以出了这种事,自然是由代表着沐青州的阳雪宗出面来处理。
德叔跟在村长旁边,沉声开口:“没听见吗?阳雪宗的长老还没有来,但他们已经受伤了。”
话音未落,立刻就有按耐不住的村民扛着锄头朝着那几个修士身上砸,有人先动手,立刻就有人紧随其后。
几个修士立刻提着剑想防御,却被德叔用灵力压制——他有修为在身,但却并未被蜜山的禁制压制住灵力,所以对付这几个受伤的且灵力被压制的修士,轻而易举。
眼前一片狼藉。
薛遥知拉着跃跃欲试的叶柳往后退:“柳柳,冷静,你当心被误伤。”
“哎呀我要离近点才能看得清楚,我还得回去和圆圆说呢!”叶柳着急忙慌的说:“她现在怀孕了,在家里养胎,可无聊得紧呢。”
“啊?圆圆怀孕了?”
“对啊,昨天刘大夫刚诊断出来的,哎呀,知了姐姐你别拉着我了。”叶柳说着,就冲了进去,趁乱踹了那些修士好几脚。
那些修士都是宗门里的天之骄子,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在地上哀嚎不止,一边嚎一边骂。
薛遥知刚想进去再把叶柳拉出来,就见蜜山上又脚步匆忙的走下了几人,而为首的青年,赫然就是前段时间向她问路的那位!
看来他们当真是一个门派的……
青年看着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师弟们,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打红了眼的村民们骂道:“又来了!今天来一个打一个!看你们还敢上蜜山!”
然而青年修为不低,便是灵力被压制,德叔和村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落于人群之中,顷刻之间便将周围的村民们震开。
叶柳也在其中,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是有些懵,薛遥知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没事儿吧。”
叶柳眼泪汪汪:“知了姐姐我屁股痛……”
那青年忽然朝着叶柳看了过来,然后目光短暂的停留在薛遥知身上,但薛遥知没有看他。
地上躺着的一个修士喘了口气,怒骂道:“晏师兄!这些刁民都疯魔了,快,快收拾他们!”
晏溪山还未来得及说话,村长便淡淡的开口了:“我们村的村民们都比较冲动,小友是修道之人,心胸宽广,应该不会和我们这些凡人计较吧。”
“是晚辈未能约束好门中弟子,给诸位造成了麻烦,抱歉。”晏溪山朝着村长与他身后的村民们鞠了一躬。
伸手不打笑脸人,村民们嘀嘀咕咕,但也没再有多余的动作了。
村长笑道:“还是小友通情达理,若是好生说话,我们也不至于动起手来,是吧。”
晏溪山没说什么,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连忙将地上的几个不省心的三个师弟扶起来,退到一边。
阳雪宗的赵长老终于带着几个弟子姗姗来迟,他一到,德叔就立刻上前,说明前因后果。
赵长老皱眉看着主事的晏溪山:“蜜山的确不允狩猎,这是当年地动之后,湄水城和周围几个村落里的百姓联合向宗门请愿,立下的规矩。”
“我们有掌门的手谕,这位长老,还请借一步说话。”晏溪山沉声说道。
赵长老走到一边同晏溪山交涉,半晌,他才走回来,同村民们开口:“这是宗门间为弟子组织的历练,蜜山上有一秘境即将现世,所以各派弟子近些时日来皆驻扎于蜜山。他们不知蜜山的情况,见着蜜山上的妖物,动手清除也是一片好心。如今误会解开了,只要妖物不伤人,他们也不会再贸然动手。”
村民们没想到最后得出是这么个结果,七嘴八舌的开始抗议了起来。
赵长老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的说:“你们将人打成这样,还要如何?若是真论起来,你们也不占理!”
“谁打他们了,他们是招惹了山上的妖,被妖打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叶柳不服气,大声的说。
村民们立刻附和:“对啊,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围观了一下而已。”
“他们怎么还能再待在蜜山?蜜山不欢迎他们!”
“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偷猎啊!”
赵长老面沉如水:“够了!在秘境关闭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再靠近蜜山!”
“凭什么啊?”
“蜜山是我们的,又不是他们这些修士的!”
“赵长老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赵长老看起来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薛遥知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既是宗门间为弟子组织的历练,为什么不见有阳雪宗的修士来?他们其他州的修士,凭什么可以在不提前告知女皇与阳雪宗的情况下,闯进蜜山?这秘境难道不是属于沐青州的吗?”
“这还用问嘛知了姐姐,肯定是他们其他州的宗门里的人发现了想私吞呗。”叶柳立刻说道,她伶牙俐齿,说出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我还当阳雪宗的长老来了是要主持公道呢,这么容易就把这件事儿揭过去了,肯定是那个修士许诺了他什么!”
这话便很严重了,赵长老可不能担个收受好处的名头,他不得已说道:“这秘境自是属于沐青州的,宗门也会尽快组织弟子入秘境,且无论秘境内有何天灵地宝,皆以阳雪宗为先。”
薛遥知又说:“您刚才也说了,蜜山不允许狩猎是当年天灾之后所有人请愿,宗门才立下的规矩,他们破坏了这些规矩,怎么还能再留在蜜山,还不许我们上山?阳雪宗就是这样罔顾自己立下的规矩吗?你们辜负的不仅仅是我们桃花村的人,还辜负了湄水城里的满城百姓!”
“就是说啊,想息事宁人哪有那么容易?他们破坏了蜜山的和平与安宁,阳雪宗却毫不作为,甚至助纣为虐,如此行径,传到湄水城里去,也只是时间问题,赵长老,你当真要这样轻轻揭过他们的恶行吗?”叶柳接话,字字珠玑:“你可不要败坏阳雪宗的声誉啊!女皇对你们委以重任,你们就是这样护卫一方安宁的吗?”
赵长老没想到这里的村民竟然这么难缠,他已经知晓最难缠的就是这两个小姑娘:“那你们想如何?”
叶柳当即说:“让他们偿命!不能让蜜山的生灵白白死去!”
这就有些异想天开了,赵长老没说话,看向薛遥知。
“将犯事者驱逐回他们的宗门,由阳雪宗追责,其余尚在山上的弟子,现在都下山,等秘境开启时再上山,不可再侵扰蜜山生灵!”薛遥知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她说:“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信任阳雪宗,的确能够护佑我们。”
赵长老让她们给气笑了:“你们这桃花村当真是人才辈出,你所言我会酌情考量,明日之前必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同样的,这件事不能闹大,都明白吗?”
“您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自然也愿意配合您。”村长这才慢悠悠的出声。
其实薛遥知说的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赵长老好面子,打算晾一晾他们,再按薛遥知说的办。赵长老说:“你们放心,阳雪宗庇佑尔等多年,你们自当相信宗门。”
村长接着说:“多谢您,只是蜜山的确是容纳不了这么多人,这山上的仙师们,还是在您处理好这件事情之后,再上山比较好。”
“我这就上山通知他们。”晏溪山当即说道:“给诸位添麻烦了,抱歉。只是我这几位师弟,的确是需要救治……”
村长没说话,赵长老倒是说道:“远来是客,我自会为他们安排医师诊断。”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村民们再心有不甘,也只能三三两两的散开,和叶柳告别后,薛遥知也牵着大毛,打算上山。
晏溪山让他的师弟师妹们先行上山,他则是走向薛遥知,温和开口:“知了,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第39章 攻略第三十九天
晏溪山认识薛遥知的时候,正是霜梧州最冷的寒冬。他带着师弟师妹们下山执行任务,回程途中,在经过白露城的时候,在街角伸出来的一点屋檐下,看见了几个挤在一起取暖的小乞丐。
那些小孩儿年纪都还不大,都是七八岁的模样,瘦小得可怜,身上的衣物单薄,根本无法御寒。
晏溪山瞧着怪不是滋味儿的,他去附近的成衣铺里买了几件暖和的小袄子,又在附近的包子铺买了热气腾腾的肉包,蹲在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的分过去,分到棉袄和肉包的孩子们都怯怯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分到最后一个小孩儿的时候,那小孩儿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半晌都没有动静,他顿觉不妙,便听旁边的一个短头发的小乞丐开口与他说话。
“哥哥,小蛐蛐已经被冻死了。”小乞丐仰着脑袋,脏兮兮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唯有一双清澈漂亮的鹿眼,在他瘦小的脸上很是惹眼。
晏溪山蹲在他面前,伸手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声音温柔:“我方才给了包子铺老板一些银两,在冬天结束之前,你们每天都可以去那里领包子吃。小蛐蛐没能熬过的冬天,你们可以,等到春天来了,就暖和了。”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小乞丐都喜不自胜,唯有这个短头发、瘦弱得可怜的小乞丐问他:“那明年冬天呢?”
晏溪山一怔,他们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天底下的可怜人太多,他无法面面俱到。
小乞丐用他清澈的鹿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晏溪山:“您是神仙吧?我可以跟着您吗?我也想修仙。”
“来年春天寥了宗的确是要收一批新的弟子,你若是天资尚可,拜入寥了宗门下也未尝不可。”或许是因为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或许是因为他想要搏一搏的勇气,晏溪山说道。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琉璃一样剔透的眼睛里,光芒乍现:“我会努力的!谢谢您!”
晏溪山被他眼中的神采打动,他朝着他伸出手,问他:“那你要跟我走吗?”
小乞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从满是积雪的地面站了起来。他感受着晏溪山掌心的温度,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
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晏溪山想,今日既然让他碰上了,他怎么就不能救到底呢?
晏溪山问剩下的几个小乞丐:“你们呢?要跟我走吗?”
几个小乞丐贪恋着今年冬天可以吃个够的肉包子,没有选择跟晏溪山走。
临行前,小乞丐蹲在已经死去多时的小蛐蛐面前,他握着女孩儿已经僵硬的手,轻轻的说:“我不会冻死的,我会好好长大,带着你的那份一起。蛐蛐,再见。”
因为多了一个小尾巴,所以晏溪山决定明日再回白露仙山,他带着师弟师妹们在附近的客栈住下,嘱咐店家打了水,让小乞丐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小乞丐一离开,便有师弟无奈的说:“大师兄,你也太好心了,每年冬天会冻死的凡人不知有多少,你都要救,哪能救得过来。”
“我只能救我眼前之人。”晏溪山神情不变,语气却坚定:“但这世上如我一般之人,却不止我一个。”
师弟一愣,然后说不出话来了。
晏溪山耐心的等在房门口,屋门很快被推开,瘦弱的小孩儿换上了干净暖和的袄子,一张瘦得可怜的小脸也洗得干干净净,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是非常漂亮的一张脸。
晏溪山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小姑娘,怎么把头发糟蹋成这样?”
“女孩儿在外面更容易被欺负。”她摸了摸被石头磨断的发尾,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头发太长,打架会被抓住,会抢不到吃的。
晏溪山哑言,半晌才说:“拜入寥了宗,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她重重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晏溪山问她。
“知了,我叫知了。”她说。
“小蛐蛐,小知了。”晏溪山念着她们的名字:“很可爱。”
她也笑了起来:“小蛐蛐一开始不叫小蛐蛐,她没有名字,可我有,她就给自个儿取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名字。”
晏溪山颔首。
第二日,他们很快就到了白露仙山。他们可以御剑飞行,而但凡想要拜师的弟子,都须得徒步上山。
晏溪山担忧薛遥知的小身板扛不住,但她还是咬牙爬了三天,然后晕倒在寥了宗的大门口。
当薛遥知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暖和的床上了,这是她颠沛流离的少时,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虽然她最终没能留在寥了宗,寥了宗里哪怕是一个做杂事的仆役,都有修为在身,她无法修炼,连在这里做一个仆役的资格都没有。
下山的时候,是晏溪山御剑带着她飞下山的,原来她爬了整整三天才爬上来的仙山,御剑飞行只要一眨眼的功夫便能登顶。
彼时已是草长莺飞的春天,虽是春寒料峭,但也没有冬天那么冷了,薛遥知熬过了那个冬天。
晏溪山为她准备的行囊,温声询问她:“知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一个冬天暖和点的地方。”这一个月没有挨饿受冻,薛遥知脸上长了一些肉,看着没有像以前那样,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弱模样了。她问:“晏师兄,你知道哪里的冬天,会暖和一点吗?”
“漠荒州和沐青州吧。”晏溪山想了想,说道:“不过漠荒州的气温也是一个极端,一年四季里春夏秋都热得很,沐青州倒是很好,那里的冬天很短暂,不会下雪,也不会太冷。”
“那我想去沐青州。”薛遥知立刻说:“可是沐青州在哪里呀?”
晏溪山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一道流光没入,她便知晓了沐青州的方向。
“那里很远,你能走得到吗?”晏溪山不放心,忍不住说:“我送你吧。”
“晏师兄已经帮过我很多了,但是我的路,我要自己走。”薛遥知坚定的说:“我会走到沐青州的,我会好好的长大,不会辜负晏师兄对我的善意。”
“好,或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在沐青州见面。”
“到时候我请师兄吃包子!”她立刻说,双眼明亮。
晏溪山莞尔:“好。”
“那我走啦,晏师兄再见。”
小姑娘瘦弱的背影逐渐从眼前消失。
一别数年,晏溪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真的在沐青州见到了她,当年聪明又胆大的小女孩,长成了少女的模样,依旧聪明,依旧胆大,伶牙俐齿,毫无畏惧。
虽然他们的重逢,并不算太愉快,他带着人过来,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在看见寥了宗弟子那身绣着金色梧桐花纹的白袍的时候,薛遥知就已经反应过来,她前段时间见着眼熟的青年,果真是熟人。
当然,这会面不太愉快。
薛遥知本来还在想要不要认认这位故人,晏溪山的确给她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但又想到是他们来蜜山搞破坏,她又没心情叙旧了。
可晏溪山也认出了她。
薛遥知没装作不认识,很平静的同他打招呼:“晏师兄,好久不见。”
“我送你回家吧。”晏溪山说:“这蜜山并不安全。”
薛遥知站着没动,她提醒晏溪山:“晏师兄,我在山上住了八年了,后山你们杀的那些妖,我几乎,都是认识的。”
“我在来之前我未能了解到蜜山这种特殊的情况,便贸然闯入,是我的错。”晏溪山不厌其烦的解释道:“除了我们寥了宗的弟子外,这山中还有寒川州玄极宗的弟子,除此之外便是这两州里一些小门派派来历练的弟子,人数不算太多,但也是我疏于管教,才让他们在蜜山大肆破坏,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绝对不会再扰了蜜山安宁。”
玄极宗的弟子竟然也来了这里吗?薛遥知想着,还好燕别序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多谢你了。”薛遥知收敛心神,然后说:“晏师兄,今天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不过天色已晚,我要回家了,我们来日再叙旧吧。”
晏溪山听出薛遥知是在赶他走,他自知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头。
薛遥知便牵着大毛往家的方向走。
晏溪山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知了。”
“晏师兄?”薛遥知回首。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薛遥知颔首,很快离开。
天色将晚。
赵长老也带着弟子们回到了青花仙山,一回到阳雪宗,赵长老便马不停蹄的往议事厅走——这是他们每日的晚会时间,他匆忙赶到时,会议已经开始。
端坐在上首衣冠楚楚的掌门沉声说:“赵长老怎么又迟到了?”
“还不是那些平民的破事儿!”赵长老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句,然后落座,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今天傍晚的时候……”
阳雪宗掌门淡淡的说:“即有秘境,我阳雪宗自然也不能落了后,褚长老,你去安排一下入秘境的弟子。能让寥了宗和玄极宗不惜千里迢迢派弟子前来的秘境,必然不可小觑。”
“是。”褚长老应声,又忍不住说:“可这既是相隔千里,为何偏偏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个宗门先发现了这秘境,这其中是否有些奇怪呢?”
坐在掌门右边的周长老淡淡的说道:“无论有没有问题,这都是我宗弟子历练的一个机会,褚长老只管安排弟子就是。”
掌门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周长老的意思,褚长老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长老这才接着说道:“桃花村那边一定要我们给出一个说法,否则就要将事情闹大到湄水城去,所以我的想法是……”
赵长老叭叭叭,将薛遥知的建议变成了自个儿的。
周长老听了,怒而拍桌:“荒谬!”
“我觉得这挺好啊……”赵长老被周长老吓了一跳。
周长老沉着脸说道:“这蜜山不允狩猎的规矩是我们定的,但也不是那些无知村民妄图要挟我们的理由!我倒是不知,那桃花妖对那方愚民的影响竟如此之大,长此以往,他们哪里还知晓阳雪宗,真当庇佑他们的是桃花妖呢!”
“可当年的确是那桃花妖舍了一身修为,才保全了……”
褚长老一句话还没说完,掌门便冷冷的开口:“周长老说得对,湄水城那边,是该整治一番了,我阳雪宗庇佑着他们,他们却信奉桃花妖?当真是岂有此理!”
“那该怎么办啊?桃花村里的那群刁民可还等着我的消息。”*赵长老一时也没了主意,问道。
周长老沉吟片刻,开口:“掌门虽要整治那方愚民,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不如就先从蜜山开始整治?那里多年未曾清剿,妖物遍地,就让门中弟子,在秘境开启前,封锁蜜山,于山中历练。若是真有要与妖物同流合污的愚民,也是死不足惜。”
掌门沉吟,他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看向其他长老。
“周长老的提议我赞成!除妖本就是我宗门应尽的职责,真是便宜那群愚民了!”赵长老率先站队。
“蜜山的存在,本就不合理,我们多年未曾清剿,若是让那些妖物泛滥,定会酿成滔天大祸!”
“是啊!既是妖,人人得而诛之!凭什么蜜山就是例外?”
褚长老听得脸色苍白,他忍不住反驳:“蜜山的确是特殊的存在,在立下规矩后,从未再发生过村民为山中猛兽所伤的事情啊!我们名门正派,怎能违背诺言?!”
“当真还是个毛头小子。”有长老叹息,将年轻的长老拉到一边,让他少说两句。
褚长老甩开那长老的手,接着说道:“在黄昏之战后,乡野城镇中已不再有妖物,它们避世于山林之间,它们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那里就是它们的家,我们怎么能闯进他们的家里,屠杀它们的性命啊!”
议事厅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掌门的眼神更冷了:“你还不去安排此次进山的弟子?还愣着做什么!”
负责维持秩序的弟子立刻上前,强行将褚长老带走。
一夜很快过去。
薛遥知决定再去一趟花城。
她驾驶着驴车,装上甜甜的桃子酒,晃晃悠悠的往花城走。花城离得远,直到傍晚的时候,她才走到。
薛遥知这次的合作对象不是酒楼,而是花城里的一家……花楼,楼里的姑娘们很喜欢她酿的酒,鸨母也是个爽快人,同她拟订了合约,和同涟水楼合作时一样,她只要定时过来送酒即可。
娇靥楼里主事的年轻鸨母胡媚娘懒洋洋的倚靠在门口,盯着龟奴们搬酒,同薛遥知闲聊:“小知了怎么来得这么勤了呢?这距离你上次送酒过来,才隔了十天呢。”
“有点事要办,想着反正还有五天就到约定的期限了,便提前来送。”薛遥知解释道。
胡媚娘笑道:“那下次来送酒也会提前吗?你之前送过来的酒,可是都已经卖光了哦。”
“下次过来我再多送一些。”
“那可太好了。”胡媚娘笑开:“我们可都好你这口呢。”
薛遥知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酒,我很开心,下次来我给你们带些我自个儿做的糕饼呀,也很好吃的哦。”
“求之不得。”胡媚娘道。
同胡媚娘结清了酒钱后,薛遥知便离开了,因为马上就要天黑,她不走夜路,得在花城里住一晚,她先去了一趟城里的驿站,寄出了她的信,然后才找了客栈落脚。
风平浪静的一夜过去。
薛遥知昨晚睡觉的时候蹬了被子,今早是被冷醒的,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的冬天来得早,也更冷。
等到身上暖和了,薛遥知才洗漱穿衣,牵着大毛离开客栈。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但路边已经有小贩支起了摊子,开始了整日的劳作。她刚想去路边的面摊吃碗馄饨暖身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几个缩在街角破席子上的小乞丐,七八岁的模样,和她当年遇见晏溪山的时候差不多大。
沐青州的冬天对于他们有暖和的衣裳穿的人来说,真的不算太冷,可流浪在外的孩子又哪里能有御寒的衣物呢?他们只能熬过去,熬不过去就冻死。
薛遥知忽然想到了当年,她离开寥了宗后回到白露城后,没能在白露城里再找到那些和她一起讨生活的小伙伴。
薛遥知垂眸,不愿再去想,她去一边的小摊买了一大袋的肉包子,蹲在那些小乞丐面前,将热气腾腾的肉包分给他们。
小孩子们怯生生的看着她,然后接过肉包,狼吞虎咽。
薛遥知温柔的看着他们,像是透过他们,在看当年在冰天雪地里依偎着互相取暖的两个小女孩。
她轻声,不知是在对谁说:“要熬过这个冬天,好好长大呀。”
第40章 攻略第四十天
那赵长老承诺昨日必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薛遥知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回到桃花村的时候,就见着桃花村里多了许多身着白衣的陌生面孔。
薛遥知在上山前去探望宋圆圆的时候,叶柳和唐宁正好也在陪宋圆圆聊天,叶柳同她说道:“知了姐姐,那群修士今天全部都下山啦!村长把村东头的那几间空屋子分给了他们,让他们暂时住到哪儿,等那劳什子秘境开启,他们才能上山呢!”
这个结果薛遥知倒是并不意外,她点点头,然后看向宋圆圆:“前儿听柳柳说你有身孕了,恭喜呀圆圆,你要当娘啦。”
“哎呀,柳柳这个大嘴巴,让她知晓,知了姐姐都这么快就知道了。”宋圆圆不太好意思,她小脸微红,一只手下意识的落在还未显怀的小腹上:“知了姐姐,你也要做姨母啦。”
薛遥知脸上也有了笑容,她说:“我觉着你在家养胎会无趣,去城里的时候给你淘了几本有趣的杂书,你闲来无事时可以翻一翻打发时间。”
说着,薛遥知便摸出怀里用布包着的几本书,放到桌面上。
“养什么胎呀,我这才刚两个月呢,是夫君紧张我,让我在家好生休息呢。”宋圆圆的脸更红了,她翻看着薛遥知带过来的书:“谢谢知了姐姐啦,有你们在我才不会无趣呢。”
同她们聊了几句后,薛遥知估摸着快要天黑了,便不打算再多留,正巧叶柳和唐宁也要回家,她们一起离开,正好也算顺路。
路上,唐宁问薛遥知:“知了,现在蜜山太危险了,你还要去山上住吗?不如你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我实在是不放心。”
“哎呀宁宁姐姐你忘记啦,燕公子和知了姐姐住在一起呢,燕公子也是修士,一定能保护好知了姐姐的呀。”薛遥知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柳便抢先说道:“是不是呀知了姐姐。”
薛遥知没和她们说过燕别序已经离开的事情,现在也没打算说,她只笑了笑,说:“我在蜜山上住惯了,去其他地方会睡不着的。”
“好吧。”唐宁轻声说:“若是当真遇见了麻烦,你跑下山只管大喊,我就住在山脚下,听见了肯定立刻跑过去保护你。”
“我也是我也是!”叶柳忙道。
“好啦,谢谢你们。”
唐宁和叶柳是邻居,两人一同到家了,薛遥知还要再走几步路才到上山的路,叶柳站在家门口,朝着薛遥知眨巴眨巴眼。
“怎么了?”薛遥知问。
叶柳笑着说:“知了姐姐,你当真没有看见吗?”
薛遥知面露疑惑。
“那边那个,是不是燕公子呀,他来接你了哦!”叶柳指了指远处山脚下,站着的一道颀长的身影。
薛遥知愣了一瞬,惊喜的看过去,她只草草的看了一眼,便对叶柳说:“那我先过去啦。”
薛遥知朝着那人跑过去。
叶柳捂着嘴笑,然后进了家。
“你终于回来啦……”薛遥知一边跑一边说,在男人面前站定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惊喜的笑容也变成了礼貌的微笑:“晏师兄呀,我刚才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哦。”
晏溪山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他笑了笑,问她:“无妨,那位燕公子,是知了的夫君吗?”
晏溪山是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想来方才她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嗯……还不是夫君。”薛遥知唇角的笑容柔和了一些:“是未婚夫。”
晏溪山点点头,揶揄道:“看来一别数年,我们小知了当真是长大了。我记得当时你是七岁?还是八岁?”
“七岁。”薛遥知记得很清楚,她说:“与晏师兄一别已是十一年之久,对于修士来说或许这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长大了。”
薛遥知看天真的快黑了,她得赶紧回家,便对晏溪山说:“晏师兄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就回家了。”
“我送送你吧。”晏溪山今天也是意外看见了薛遥知,想着去打声招呼,但她在和朋友说话,他不便打扰,便等在这里。
“不用啦。”薛遥知再次拒绝了他,她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晏师兄,你不用不放心我。”
“好吧。”晏溪山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只叮嘱道:“我们虽已离开蜜山,但山中的精怪近些时日来很是焦躁,你在山中居住,一定要小心,这段时间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晏溪山说着,递给她一张传讯符:“若是当真遇到危险了,撕开传讯符,我会立刻来找你。”
“谢谢晏师兄。”薛遥知接过传讯符,道谢。
“上山吧。”晏溪山温声说道。
薛遥知点点头,牵着大毛转身往山上走,她走了没几步,脚步忽然顿住,她回头,晏溪山还站在原地目送她。
薛遥知跑回他面前。
晏溪山目露疑惑。
她从竹篮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已经冷掉了的两个肉包子。
“晏师兄,我说过,再见面时要请你吃肉包。给你。”
晏溪山接过,笑开:“多谢。”
“那我走啦。”她顿了顿,又说:“前天和晏师兄说,见到你很高兴是骗你的,因为我前天真的很生气,来蜜山滥杀无辜的竟然有我当年认识的哥哥。可是今天——”
薛遥知露出一丝笑容:“晏师兄,见到你很高兴,这次是真的。”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晏溪山一怔,她已经转身,跑回驴车边,牵着她的小毛驴,脚步轻快的消失在他眼前。
晏溪山打开油纸包,里面的肉包早已经冷了,肉馅的汁水透进面皮,将洁白的面皮染上油汁,隐隐约约的香气,窜进他的鼻翼间,这是陌生的、食物的香气。
虽然他已经不食五谷多年。
晏溪山没有吃,他重新用油纸包将包子包好,转身离开。
另一边。
薛遥知还是在天黑前回了家。
她安置好大毛后,又将驴车上采购的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分门别类的放好,整理好后已经是深夜,她随便煮了碗面,便疲惫的睡着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天。
这几天又开始降温了,山里变得更冷了,她实在是受不住,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再出门。
今天外面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暖和了不少,薛遥知立刻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去趟毓山,探望容夫人。
可是当她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她出不去了。
薛遥知停住脚步,她抬起手,触碰到了那层透明的屏障,很显然,这是一处不能出也不能进的结界。
可是,蜜山怎么会有结界?会是和之前晏溪山说的禁制有关系吗?是设下禁制的人设下的结界吗?
真倒霉!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无修士问津的蜜山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秘境啊!
薛遥知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准备回家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这次设下结界的人就是之前设下禁制的人的话,那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设下结界,将那些闯进来的修士赶出去?
这只能说明,设下禁制的,和设下结界的,不是同一人。一开始设下禁制之人必然是这蜜山中的某只大妖,因为压制的是闯入的修士的灵力,而现在这设下结界之人……
薛遥知认为,不是那群修士,就是阳雪宗的赵长老。不过考虑到晏溪山是他们这次行动的领头人,若真是他设下的结界,他怎么也会提前告知她,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阳雪宗的赵长老。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赵长老就曾当众说过,要在蜜山设下结界。
赵长老此时在这里设下结界,只能说明一件事——阳雪宗阳奉阴违,骗了他们!他们还是想对蜜山中的山野精怪下手!
虽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想,但若想印证,只要她去蜜山的其他地方,看看就能知晓了……
事不宜迟,薛遥知立刻窜进横生的灌木间,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生怕碰见还在这蜜山中的修士。
赵长老设下结界,晏溪山知道吗?
薛遥知抿了抿唇,走小路大步的往山上跑去,在她气喘吁吁,将要登顶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有几个白衣走过。
她小心的屏住呼吸,隐藏着身形,去看那些修士的穿着,在他们的衣袍之上,绣着金色的梧桐花纹。
薛遥知的心沉到了谷底里。
她不甘心,探身再看。
那几人从她面前走过,并未发现她,他们很快停下脚步,恭敬的向一身白衣的男人说:“大师兄,这附近都找过了,还是一无所获。”
晏溪山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接着找,一定要找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晏溪山,他们在找什么?
晏溪山还是在山上,他骗了她,他们这些宗门里高高在上的修士,从不将凡人放在眼里,说出的话,也尽是戏言。
薛遥知抿了抿唇,安静的藏在灌木间,又听晏溪山的一位师妹说:“后山那边……阳雪宗过来的弟子像是疯了一样的在后山诛妖,我们真的不管吗?我们不是答应了桃花村的村民们……”
“是我们答应了桃花村的村民们,而不是阳雪宗的那群弟子。”另一个弟子说道:“我们不要去趟这趟浑水就是了,不要多管闲事了。”
“阳雪宗的那些弟子也就罢了,这两天我看我们霜梧州和寒川州里的一些小门派的弟子,也都在偷偷往蜜山跑。蜜山妖物的妖丹比其他山林中妖物的妖丹都要纯粹许多,他们都想要取得更多的妖丹来修炼。”那师妹接着说道。
晏溪山这才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
“我不是说过,让他们等秘境开启,再行上山吗?”晏溪山皱眉。
这结界拦得了普通人,可拦不住他们这些修士,只要稍微有点修为,几乎都能上山。
“这蜜山里还有禁制,阳雪宗的弟子不是对手,所以才叫了其他人一起上山的。”师妹道。
“从霜梧州来的弟子,一律不许再上蜜山,违者直接遣回霜梧州,按宗规处置。”晏溪山抬手,一个泛着金光的传送阵落入那师妹手心:“沈师妹,麻烦你跑一趟了。”
沈师妹点点头,带着传送阵离开。
晏溪山等一众寥了宗的弟子又开始继续翻找。
听着他们的对话,薛遥知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阳奉阴违的不是晏溪山,而是阳雪宗,他们派了弟子来,清剿蜜山中的精怪。晏溪山管不到阳雪宗和玄极宗头上去,他能做的,也只是约束霜梧州而来的弟子行为。
这无可厚非。
可薛遥知不禁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对路边小乞丐都充满怜悯之心的晏溪山。
她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没再看晏溪山一眼,她偷偷的往后山走,想去看看,如今它们的家,是何种模样。
路上,薛遥知心乱如麻。
她在想,赵长老绝对不敢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决定,很显然这是经过阳雪宗一致同意的——他们就是要以善之名,行恶之事,杀光这蜜山之上的所有生灵。
桃花村的村民们会发现蜜山如今已经不允许普通人进出了吗?可就算是发现了,他们除了骂阳雪宗几句,又能做什么呢?
阳雪宗不再畏惧悠悠众口,也是,这有什么好畏惧的呢?他们,包括湄水城里的人,都只是凡夫俗子。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些修士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
浓重的无力感,自心间腾升。
薛遥知抬手,她的右手掌心,微微泛着白光,显露出一把剑的虚影。
这是燕别序临行前给她留下的剑意。
她想,一直以来她做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但她依旧愿以微薄之力,保护她的家。【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