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蕴又用老办法偷懒浇水，在山中药田肆无忌惮下着大雨。
将烦躁回山的华明淋了个满头满脸。
他更加愤怒：“什么鬼天气！”一路都没下雨，偏偏淋他一个人头上。
一抬头看见呆立在路边的桑蕴，提醒：“回去了丫头，落雨了。”
“哦。”桑蕴停了雨，跟在他后边。
华明放慢脚步，领着她往山上去。
大概十几步后，他突然停下了。
一脸见鬼地转过头。
“你弄的？”
他到处看天看地，看桑蕴又看自己，和身上那些雨珠。
桑蕴歪头：“不是你让我浇水？”
“我让的？”华明更加无法理解，指着天质疑道，“我让你这样浇水的？”
桑蕴当他发瘟，争辩道：“怎么样浇不都是浇？难道有谁规定浇水必须用桶？你太不讲理了！”
“咳咳咳——”华明被她呛到一口气没升上来，拢着袖子遮口咳了数下。
桑蕴：“被张献传染了？可不可以离我远点。”
华明气得要死，他发现这种一本正经的木头气起人来才是真的要命。
他犯的那些贱简直可以统称幽默感。
“我是说——”他猝然伸手。
桑蕴吓了一跳，往后退去，仍是被他牢牢攥住手腕，出手又快又凌厉，一下子让她想起，这位神医并不是什么柔弱医生，他的名字在玄清门战力榜上挂着呢。
据说他虽出身医学世家，可医学天赋从小不被看好，所以家族选择培养他剑术和阵法更多。
那只手握了会便松开了，表情有些不稳：“你分明没有开脉……降雨术我都还不会呢。”
桑蕴：“那你挺逊……”
转眼看见他脸色，又及时改口：“你是神医嘛，又不是长工，不需要学浇水。”
“所以你学降雨术就是用来浇水？”华明忍不住来探她的脑门，被躲开了，“你今天不许走，跟我回去，让我弄明白你身上灵力怎么来的。”
“那不行，我工期就到今天，浇完水我就该下山了。”桑蕴很有原则，“得加钱。”
“……”华明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怎么调动语言，最后无奈得像浑身力气被卸下，拿出自己的身份牌，“回头你去事务堂，任务内容薪酬时长多少你自己定。”
玄清门弟子日常工作这方面卡得很严格，收支和任务接取每一段时间都要核对，就是为了阻止一些利益上的灰色事件发生。
不过安全是安全了，自由性就有所受限，他知道外门弟子如果没有接到任务，甚至都不能随意出行。
“弄完记得还给我。”他叮嘱。
望着那锃亮的玉牌，上面闪起的高级职称——玄清门一级长老特等妙手神医华明，桑蕴心中澎湃，可表面仍假装淡定，随手一接：“呵，我也不是很想在你这里做工。”
……真会卖乖。
两人一路往杜衡院走去，其中一问一答，桑蕴拿人手软，便把自己觉得能说的，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但模糊了时间地点。比如虎魔那一次，她隐去了连心蛊的事，二蛋事件，也隐去了偶遇张献。
她觉得剩下的都是能说的。
当然是她以为。
结果华明抬手一个噤声咒。
桑蕴没吃过这种亏，以为自己被他毒哑了，差点大打出手。
华明一边躲一边推开大门，挥手让两名晒药小童离开。
——他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心大到这种地步，自己独门修行法门往外乱说？若是属于正派还好，就怕是邪魔外道，那估计当场便要被拖下去剁了。
而且从她话语中，竟能听出来，她那些狐朋狗友姐姐妹妹全都知道？
嘴巴这么大？
而且……那几个丫头就一点都不惊讶？
她们这群人把修行这么严肃的事情当成什么啊！
两名小童得令，却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退。
“怎么？”
这些小仆跟桑蕴不一样，从小乖得很，不会故意找茬，华明直觉是有什么事。
“仙君不让说。”
华明一瞬间头大如斗，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他跑了？”
小童点点头。
桑蕴从他身后探头过来，睁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们。
“看你干的好事。”华明有气没处撒，“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他能溜了？”
桑蕴怒目而视。
小童反而替桑蕴说起话来：“您早上一走，仙君就下山了呢。”
华明：“……”
桑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让小童退下，华明急急忙忙去翻药柜。
最里面一个机关层，打开是个上了锁的小玉盒。
桑蕴看见华明手指虚空点来点去，对着那几颗药丸数了四五遍。
她忍不住了，比了个“六”给他看。
算数有这么差吗？
“……他真是有种。”面对桑蕴询问的眼神，华明叹服，“真的一颗药不带就敢下山。”
桑蕴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玉质药盒是泛蓝的白色，华明捏着玉盒的手掌愈发收紧，保养得当的手背凸出青筋，他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冷冷道：“去找他。”
桑蕴做了个“请”的姿势。
下一秒就被人拎起。
再看清的时候眼前已经云雾缭绕，一片蔚蓝的天空包围在四周。
噤声咒解开。
“你有病吧？”桑蕴不敢置信，“和我有毛关系？”
意料之内被骂，华明还有点舒服：“你可能不知道，医者要学的不止医术，还需精修占术。”
桑蕴听不懂：“什么站术，我看你平时基本都坐着。”
“我喜欢坐着。”华明很想不理她，“我觉得带上你可能有用。”
“你把我当做什么，工具吗？挂件吗？！”
这种问题答不好就涉及到人格侮辱了，华明非常谨慎地思考着措辞，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
“这得多给点。”
“……”
时念率人前往煌幽大泽将近一月，一条消息也未传回，去信也石沉大海，而门内原本就枕戈待旦，这样的情况下，轻易也不敢再派弟子前往，今天的会议就谈了这件事，高层已经在筹备人手物资，出结果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为此担忧的不仅是张献一人。
付灵在屋子里收拾包裹。
她弟子等级高，上山下山从来百无禁忌，只是她自己不喜欢往凡间跑。
童年在外边的生活实在不堪回首，她只想一辈子待在门里，和师父同门修炼生活，就足够美好。
可是师父这回出去，竟有些生死难料的意味。
她才不管什么禁令还是警告，煌幽大泽她虽只晓得一个大致方向，可一路问百姓看地标的事，也不很难。
掌门不肯派人去，她自己去。
法宝丹药将百宝袋塞了个满满当当，她将自己那柄剑擦了又擦，满心忐忑地独自上路。
或畅想或恐惧，但总归是一种即将放飞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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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未出主峰就被人拦住了。
付灵一脸心虚地被人带往了刑务堂。
“不至于吧，我只是想下山耍耍……现在律令这么严苛了吗？”
刑务堂的裘长老气质蛮横，冷酷少言，听闻此话一声冷笑：“下山耍耍？你上次下山做了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五雷轰顶，付灵腿都快站不稳了——桑蕴提醒过她，付苗可能会举报连心蛊的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么严重的事她竟然真的往外捅！
付灵又怕又恨，只能卖乖：“长老，那真的是一场误会，误食……”
“承认那东西是你带出去的就好，省得我多费口舌。”裘长老说，“你师父一年往我这跑十来回，我也不好不顾及他的面子。”
听起来像要轻饶她的意思，付灵一喜。
“这顿打就让你免了，去思过崖待着吧，四个月，不，六个月。”他冲旁人招手，“拉下去。”
“别别别！”付灵着急道，“我师父在外除魔卫道，生死难料，你们抓我，我怎么去帮他？”
“哟，我当你下山做什么呢。”裘长老直接笑了，“违抗掌门命令，再加三个月。”
眼见弄巧成拙，付灵气极指着他：“臭老头！你给我等着！”
“辱骂长辈，再加三个月。”
挣扎无用，她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三两下便被人押着下主峰，往思过崖去的时候，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满心暴躁烦闷痛恨一下子爆发。
抱着两册书的付苗，和旁边一个陌生女孩有说有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只是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一双眼睛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另一双已经冷得像冰。
付灵这回是真的动了气，和她擦肩的时候，恨声说：“付苗你真的心理变态。”
付苗什么难听话没听过，闻言竟挑了挑眉。
“早点死吧你。”付灵说。
太阴森的一句话，让吴阳心里一跳。
她不安地拽了拽付苗的袖子。
“别管。至少咒了我一千次了。”
望着付灵被押进传送阵，这一去思过崖底，玄清山脉最边缘的禁闭之地，应该最少会有半年看不见她了。
付苗感到心情不错，和吴阳道别，去往藏宝阁当职。
吴阳心里总是不安。朝杜衡峰的方向望了眼，想到今天是桑蕴回家的日子，便去食堂打包些饭菜，准备送去她家。
桑蕴家门前守着不止一个人。
一群灰衣戴帽打手打扮的人蹲在竹林小屋后面的空地与竹下。一个个身形高大有力，训练有素。
他们在等为首的男人发号施令。
周齐世显得非常有耐心。他脖子上的伤因为神医妙手，早已痊愈，现在红光满面，志得意满。
他坐在竹林石凳上，斟茶等待桑蕴回来。
只要愿意花钱，消息当然灵通得很，他甚至连桑蕴这段时间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都清清楚楚。
众人都知道周少爷今天势必要抱得美人归了，一面恭喜一面艳羡——羡的当然是桑蕴，这一下要由小小的外门弟子跃为东区首富的家媳，以后山珍灵宝，应有尽有，若是小有根骨，靠开脉丹堆，也能堆出个修仙者来。
当女人真好啊，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想原地变性。
周齐世干等了会，忽然商业嗅觉大爆发，桑蕴家这些竹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些陈年墨竹，是不是长势过于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