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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潜竹骨(一)

作者:愤怒的卷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问你话,怎么不回答我?”


    虎口张开捏住他的脸,桑蕴语气带上不悦,


    “我在问你,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这么难答?”


    张献眼神微晃,大脑还未来得及思索,腰间一沉,她已抬腿跨坐了上来,双脚腾空,全部压在他身上。


    他喘出声,微垂着眉尾,抬眼看她。大概是以一种乞怜的神情,他猜。


    对上眼神的那一瞬,扣在他下颌骨的手指顿时用力一紧,那柔软指腹蕴含着不相称的霸道力气,温热蛮横的压力侵占挤压着他。


    他将这份压力解读为爱意。


    他心知肚明,她深深地为他这张脸,这具身体……着迷。


    迷恋是滚烫的糖液,浓烈地裹着你,你是世界中心,是独一无二的至高点,是所有人间美梦里最美的那一个——


    她的迷恋让人着迷。


    再多一点。


    想要。


    冲动抬腰的时候,压力忽然凭空消失,眼前的人像猛然化作星砂散在风中,乍然不见。


    身体撞了个空。


    猝不及防的空虚失重,让世界开始幻灭地摇晃。


    茫然与恐慌击碎一切虚实。


    张献睁开眼。


    他睡着了。


    自从踏入修行那天起,他就忘了人是会做梦的,梦都是荒唐的。


    “心疾最忌紧张思绪,所以给你开的药有放松功效,如果困了,就睡。”华明的叮嘱还在耳边。


    然而睡了一觉,并未觉得放松。


    张献坐在床边,看见稀薄的月光从打开的窗口照下,将他拉成一道横在房中冷白的影子。


    很晚了。


    他披上外衣,打开门,往左手尽头那道紧闭的木门看去。


    已经过了子时了,桑蕴没回来过。


    动身去找人,来到的却是华明的工房前。


    华明知道有人来了,也没空抬头,他袖子高卷到手肘,用劳作的束带扎紧在肩上,正对着一张残缺的药方慢慢配药,一把小秤晃晃荡荡称来称去,似乎怎么也做不到满意。


    他听到张献问:“你在干什么?”


    怪了,这还要问?


    秉着大夫面对病人的专业素养,他抽空抬头看了看张献的情况。


    挺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但死不了。


    他又低头去看药方,在灯光下,对着一行字皱着眉想了又想。


    “这是什么药方?”


    门口的人再次执着地问了一句。


    这个人以前有这么多好奇心吗?


    “想弃剑学医?”华明说,“你不是那块料,别想了。”


    张献问:“为什么?”


    “问问问没完了。”华明烦得很,“因为让患者信任的大夫都是惜字如金。”


    “你吗?”


    啪。


    华明将手里那块根茎状草药往桌上一拍:“我就是平时话说多了,以至于让患者多睡觉他不仅不听还半夜过来大肆骚扰……”


    “潜竹骨。”张献从门口走近,“这是师叔留下的药方?”


    华明有些意外:“你都看得出来?看来也不是一点学医天分都无。”


    张献说的师叔是他同门师妹,从小天才尽显,处处压他一头,在她出事下山之前,他爹从来没想过把衣钵传给他。


    潜竹骨治疗心疾就是师妹第一个提出的,她对心脏疾病研究得比师父还要透彻,因为她自己就有先天心疾。


    “唉。”


    华明叹气道:“我爹当年也是老到头昏了,竟然因为生气就把她留下的医书烧了个干净,害得我半夜去火堆里掏……才掏出这几张。”


    一直纠缠问话的人却没了声。


    华明抬头看去。


    张献很少见地迟钝着,他用一种低缓的眼神看向自己手里这张药方。


    这让华明联想到夜晚的大山,也是这样厚重低沉地在月亮下面看向大地。


    他仿佛忽然有了难言之隐,开始为了跳过这个话题而正视张献之前的问题:


    “我在帮你换方子……你给句准话,九镜心经到底要几年才能修至大成?我这拖不了几年了。”


    九镜心经是玄清门最高心法,传闻只有突破九重,达到十重,才有望飞升。


    至今千万年过去,只有创下心法的第一任祖师是十重。


    后来别说是十重,连九重都没有,至今天赋最高的,也就是后山祖祠那位从不问事的老祖宗,也就修到八重而已……算起来他也寿数将近了。


    唉,大环境不一样了啊。


    灵气渐微,人间疾苦,妖魔横行,天下动荡。


    玄清门还有没有下一个千年,谁都不得而知。


    搞不好就陨落在他们这一代手里了。


    华明说得直白——你活不了几年了,快快突破让肉身圆满,不然你没了,玄清门也没了。


    张献没少被问询这样的话。


    掌门担忧紧迫的面容也时时刻刻悬在眼前:“献儿,接下来玄清门只能倚仗你了。你须得潜心静气,少动心念,尤其不可痴于人间七情……于你寿数无益。”


    偏偏九镜心经不是一味打坐参禅便能圆满的,以心镜照人影,生活走动都得一切如常人,不然无法寸进。


    就连那位老祖宗,风烛残年仍收了时念作徒弟,后来实在灰心才不问世事。


    何为修仙?从人到仙。


    成仙之前任何一名修仙者都只是人,都在这世上生活着,怎可不把自己当人?


    怎可无视人间?


    张献入门以来,前几年几乎一年破一镜。


    这件事惊动了老祖宗,特地从祖祠下来,拼最后一身精血开了天眼,为他问卜上天——


    成仙!


    他,能成仙。


    掌门众人无不狂喜。


    可后来又细解,原是“有望”成仙。


    这便莫测了起来。


    竟是全要看天意了。


    不过总比“无望”要好。


    张献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回答华明。


    没人知道他的想法。


    华明自己也知道这种问题,问是问不出答案的,于是只是叹气,再去揣摩药方。


    “我过来是想问,”张献淡淡开口,“你知不知道桑蕴去哪了?”


    “我哪知道?”


    华明不假思索说完,才反应过来,抬头问道,“你找她?”


    然而面前只剩从门外投下来的一地月光,空空荡荡。


    什么素质。


    ……等等,他的意思是,桑蕴失踪了?桑蕴一个大活人在他的杜衡院找不到了?


    话题中心的桑蕴不知道自己悄悄下山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他人。


    那位假张献顽强得很,她还没走多远,他已经再次追了过来,一身白衣极快地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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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行,像一把雪白的刀刃从背后射来。


    桑蕴的身体没有感应,意味着他不是妖魔。


    但也不意味着安全,相反他危险诡异得很——


    他知道要装作张献来骗她,还知道她曾经提过成亲的要求。


    那个要求,是在哪提的来着?


    好像是一个晚上,迷迷糊糊躺在床上……


    一切都在飞快后退,山路坎坷,桑蕴体力渐渐不支。


    盲目乱跑只会更加危险,她扶着一座宏伟树干虚张声势地绕了半圈,然后踩着树叶原地一跨,来到树下茂密草丛。


    不多时,白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根本不做停留,桑蕴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远远看见一座漆黑狭窄的石缝,她心中飞快转了下,抬脚便迈了进去。


    易守难攻,好掩体。


    结果踏进去的瞬间浑身一紧——


    面前通道里是两道不断周旋探头的侏儒黑影,身形看起来像由藤枝缠成,身体向前枯卷。


    它们一个倒挂在顶上,一个盘在侧壁,枯瘦手掌扒着泥土石头试图将自己身体往外送。


    似乎是听到动静,窸窸窣窣的动作忽然一顿,两颗脑袋形状的东西从面壁角度原地180度转向她。


    四只从眼珠全白的眼睛。


    桑蕴心口跳了下。


    身后追逐更近,容不得多想,面前黑色小怪物只是看向她,并没什么举动。她权衡之下硬着头皮往里窜去。


    通道狭窄,她屏息侧身贴着另一边石壁滑行,才将将没碰到那诡异生物。


    白色眼珠追着她的身影,头部僵直地跟着她转过去。但是身体没动。


    “张献”很快踏入,看见这些东西,乍一下也吓了一跳。


    “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扮鬼?快滚!”他斥完抬步便走,可衣角被什么拽了下。


    低下头,脚底下是眼泪汪成四片大湖的黑色小怪,正伸出细小一截手指指了指石缝里,又指了指外边,最后抱着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状若被揍。


    “……废物。”“张献”那张脸浮出几分不耐烦的怒意,抬手打了个响指。


    两只小怪物顿时欢天喜地原地转了几圈,枯黑长条的身体一下子散开,从地上蛇曳般爬上他的衣角。白袍下摆多了几道冬日梅枝。


    他往下扫了一眼后,忽然状况外地欣赏起自己身姿来。


    看起来相当满意这具身体。


    然后从袖中拿出长长锁链,有镣铐有锁头有链条,相当专业残酷的一种刑具。金属碰撞声在静谧狭窄的石壁两边来回荡,冰冷地传向深处。


    他知道桑蕴根本没走远,她就藏身此处。


    就快抓住了。


    绕过右手边一块凸起,他的衣袍挂在小腿边的碎石上,低头去解的时候,看见脚下一小汪月亮那么大的水坑,平静的水面像镜子一样躺在地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镜面照着狭长的灰色天空,以及一点点星光。


    他有点想要照照自己的容貌。


    对着水镜找角度的某一个瞬间,他在水镜里看见一双冷冷的眼睛,那双眼睛藏在头顶凸出的石块后,怪异的是,瞳孔光是数道尖光,那像排列规整的一排星星。


    他让这排星光吓得不轻,想要回头。


    六道透明冰棱无声地斜竖在他脑后,尖锐对准后脑勺的某一点,不动声色地隐在黑暗中,像冰块躺进墨水里,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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