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声音明明不算太重，但在季晚眠心里回荡了很久。
久到怎么都走不出来。
就像那段回忆，季晚眠比谁都清楚，停在过去，走不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季晚眠后来再提起这件事时，裴今月脸上甚至还有些小吃惊，好似没有多大印象，只是说她那时候很不喜欢那个男同学，并不记得自己还帮过季晚眠。
所以，曾以为的难忘相遇。
只是她的心动，为这场相遇加了色彩。
季晚眠在沙发上瘫了好一会，连起来做点早饭吃的心情也没有了，卧室里的手机弹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时，她才勉强移了移腿，走向最不想去的卧室。
哦，只是日历提醒啊。
「距离截稿日1天」
啊，就剩一天了？！
季晚眠绝望地躺回床上，看了眼手机时间。
快九点了。
她甚至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随便洗了个澡刷了个牙，就匆匆坐在书桌前赶稿了。
幸好在前几天已经熬大夜完成勾线与填色，只是需要加一些后期，配上对话内容，所以季晚眠选择暂且将裴今月忘却，全心投入到创作里。
工作是工作，爱情是……
她与裴今月真的是爱情吗？
季晚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刚好也埋头坐了很久，脖颈与腰都纷纷传来疼痛感，她便放下手里的键盘鼠标笔，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会。
拆了一个面包，季晚眠又瘫回沙发上，吃着面包，目光扫了一圈自己的出租屋，一室一厅，不大，她一个人住着刚刚好。
但自打裴今月提出要来这找她时，季晚眠便生出了不少担心——
裴今月会不会觉得房间太小了？
裴今月会不会住不惯？
裴今月会不会……
不会。
因为裴今月压根不在意这个房间有什么，她的需求只有一个，来这过夜，偶尔还会……
季晚眠觉得口里的面包都没了味道，尤其是想到裴今月的话后，还添了些苦涩。
她放下面包，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走到阳台。
十二月，南方的冬天明明见不到雪，却还是冻得让人发抖，哪怕是一直待在家里面，都有不知从哪钻进来的阵阵寒意，叫人手脚冰凉，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力。
季晚眠冻得哆嗦了一下，转身离开阳台时，她脑子里想的是裴今月走在外面会不会冷。
今天温度比昨天还低上一些。
季晚眠想起裴今月昨晚深夜突然打来电话，她本已经入眠，可迷迷糊糊接到裴今月电话时，一下子清醒过来。
听到裴今月要来她住的地方过夜时，季晚眠激动地毫无困意，又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漂亮点的睡衣，客厅一直亮着灯，她坐立不安，焦灼地等待裴今月的到来，连手机都没有玩。
直到见到裴今月被寒风吹得脸蛋红红时，那一秒时，在季晚眠所有情绪里，心疼先流了出来。
裴今月开门见山：“我住一夜。”
季晚眠连忙点头，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好，我睡沙发，你睡床，如果你……”
裴今月没继续听季晚眠讲完，而是轻轻吐出两个字：“一起。”
“啊？”季晚眠一开始没听懂裴今月的话，旋即，意识到这两个字是指什么后，她瞪大双眼，吞了吞唾沫，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烫，闷声问：“你的意思是……”
裴今月淡定地回了个“嗯”字。
季晚眠心都快跳出来了，还要假装害羞地埋下头，指尖攥紧衣袖说：“这……”
“能让我先进去吗？”裴今月客气又直白地问。
此话一出，季晚眠的脸彻底红完，头都不敢抬，把门打开了些，让裴今月快进屋。
裴今月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进来，熟练地换了鞋，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季晚眠羞怯怯地关上门，缓了好久才慢腾腾地回过头，一转眼，发现裴今月正坐在沙发上，埋着头看她自己的手。
季晚眠生出担心的感觉，快步走了过去，顺着裴今月的目光看下去，窥见冻得泛红的双手时，她近乎是本能地抓住裴今月的手，忧心问：“手怎么都冻红了？”
“冷。”裴今月的声音低低的，但由于她们离得很近，以至于这个字直接砸在了季晚眠心上。
季晚眠将自己稍微温暖些的双手放在裴今月的手上，在担心面前，她的害羞内敛都收回去了，脱口而出：“那我给你捂捂。”
裴今月的手慢慢有了些温度。
但季晚眠的手慢慢变凉。
就像现在。
季晚眠手冷得难以弯曲，但她没有选择开空调，而是搓搓手，确保自己的手能正常进行工作就行。
就她挣的微薄工资，还是少用点好，等裴今月来再开空调就好。
季晚眠沉下心，继续完成后期工作，饿了就吃点小零食，困了就去阳台吹点寒风，实在疲倦的话，就想想裴今月的家世，这样也更有动力些。
其实，季晚眠在见到裴今月本人前，就已经听说了其响亮的名号。
同一学院的富家千金，不仅长得漂亮，还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出手阔绰。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后来会与众人口里如云端存在般的裴今月有如此多的纠葛。
一场不知以什么身份来纠缠的关系。
完成收尾工作后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季晚眠伸了个懒腰，在困意来之前，饿感先传来了。
好饿。
季晚眠在屋里翻了一圈，屋里零食泡面都吃完了，这下只能下楼去买点吃的填填肚子，不然连饿得连觉都睡不着。
她裹上围巾帽子，还是怕冷，又添了件衣服才敢走出门。
寒风依然凛冽，只是来来往往的人走过街头，还有没有收摊的街边小摊添了些烟火气，季晚眠嗅到扑面而来的美食香味，倒也能够从冬天的寒冷里抽离，在闹市里感受到一丝丝热闹里的暖意。
烧烤炸串的香气实在诱人，明明隔着远远的，但光是闻一下，季晚眠就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到了嘴边，又香又辣，美味十足。
季晚眠都想闻着味飘过去了，可转念一想，她要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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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能长胖了，裴今月都那么苗条，那么她也应该克制一下食欲。
于是，季晚眠从一堆香气扑鼻、噼里啪啦从油锅里炸出来、刷着辣椒油的美食里走了出来，最后在茫茫人海里寻到正准备收摊的老奶奶，买了个烤红薯吃。
老奶奶一边给季晚眠拿红薯，一边说：“这么晚才吃饭啊？”
“刚下班。”季晚眠挠了挠头，虽说在家办公，但现在也确实是刚从工作的苦海里熬了出来。
“吃完早点休息啊。”老奶奶将红薯递到了季晚眠手上，关心说，“工作重要，但身体也重要啊，不要那么辛苦自己。”
季晚眠鼻尖一酸，接过红薯，拿出包里的现金递给老奶奶，回答：“谢谢。”
老奶奶笑着说：“早点回去吧，外面冷。”
季晚眠点点头，转过身往回走。
手里的红薯很暖，咬下去一口甜甜的，顺着喉咙咽下去，连同胃也开始暖和起来了。
回想老奶奶同她说的话，心里也泛出不少暖意，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还是有人关心的。
只是，她心里那个人，却压根不会注意到她的任何情绪或变化。在她熬了很多大夜后留下的黑眼圈与疲倦的身子，那么明显，然而裴今月都能做到不闻不问。
季晚眠只能一遍遍在心里想，说不定裴今月已然有所察觉，只是没有开口说出而已。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季晚眠手里拿着红薯，感受一阵阵的寒风，目光里全是这座城市夜晚仍旧繁华的样子。
曾经为了裴今月而选择毕业留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她，究竟值不值得呢？
穿过喧闹的闹市，回到僻静的街道，季晚眠一人行走，难免不生出一种寂寥感，配上刺骨的寒风，更是显得凄惨了些。
然而，她自己凄凉落寞，心里的那个人却在狂欢。
裴今月举着酒杯，脸颊泛起微醺的红，与自己酒红色的头发格外相称。
在歌声沸腾的酒吧里，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时不时还要跟着音乐旋律扭动一番，好不快活。
有搭讪的女人或男人走了过来，裴今月大多不理睬，但若是见到漂亮点的女人，她也会勾勾唇，眉梢跟着往上扬，漫不经心问：“一起喝一杯？”
若是对面真有胆子还能留下，裴今月倒是愿意同那人聊聊，但更往下就不行了，她虽喝了不少，但酒量极好，鲜少有人能真正喝得赢她，更别想趁机占她的便宜。
要是对面言语或行为稍微跨越边距了些，裴今月也完全不会给任何一点面子，嗤笑两声就骂了回去。
所以到现在，也没谁能好好地在裴今月旁边坐很久。
不来也行，因为这位裴大小姐现在心情算不上好，虽说脸上没有明显的烦躁，但还是不想再与任何人接触。
至于原因，则是裴今月家里面不停打来的电话，她摁掉一个又来一个，怎么都不消停。
在摁掉下一个来电后，裴今月毫不犹豫地彻底将手机关机了。
还是继续享受她的夜晚吧。
谁也不能打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