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一颗树东倒西歪地从土里爬了出来,长而扭曲的根系从地底冒出,满天挥舞。
无数颗子弹,从树干中穿过,溅出碎屑,汁液。木头被火药烧焦的香味在空中飘散开来,烟气弥漫,钻入众人的鼻腔。
四处奔逃的人群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来到这里。
一颗独立行走的树,一群拥有自我意识的人,最后两败俱伤。
昔日平静安谧的植物园,如今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大树轰然倒塌,根系强撑着把自己栽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赢了。
不远处,一只满是鲜血脏污的手颤抖着,拿了只银色小壶。马三把小壶放到嘴里,用力地咬开壶盖,吐出。
他侧着身子,头破血流,狠狠地缀饮一口,把壶里的液体倒满了全身。
没关系,我们一起死。
马三扔出银壶,叮铃一声,引起了杧树的注意。
杧树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走向躺在地上活动的人。
她很累了,需要休息。
马三摸出打火机,一次,不着;两次,不着;三次……
“咚!”
“咚!”
“咚!!!”
杧树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终于,“呲”的一声,小小的蓝色火苗亮起。马三红黑色的的脸上,泛起了幸福满足狂热的微笑,他透过火苗,看见了那颗树。
来吧,和我一起下地狱。
马三松开打火机,任火焰在全身腾起,他猛地扑向了眼前的这棵树,不再松手。
大火里,万物都是扭曲的。
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烧了三天,烧去一切的污秽不堪,烧去一切的虚妄假象,最后只留下遍地的黑灰。
七月里,城区突然下起了大雪。大雪覆盖所有的黑暗,让这里变得纯白而美好。
待雪化,黑水漫流着渗入泥土里。
八月下,毫无生气的废旧植物园,一具不起眼的骨架下,从手掌里,冒出一颗嫩绿色的芽来。
那芽穿过指尖,向天空生长着。
是杧树,终究还是她赢了。
她成为了方圆十里唯一的生机,那颗被强摘下的果实,带来一场灭顶的杀戮,也带来生的希望。
杧树快速地生长着,她比以前更野蛮,更得心应手运用着身边的所有资源。
她长得飞快,曾经一年,也抵不过现在一个月。
十一月,一颗树苗独自伫立在秋风中,树叶依旧鲜绿,一只乌鸦落在枝头。
“嘎!”一声凄厉地叫声响彻天际,打破这里的宁静。
“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有一颗和你长得很像的树,不过比你大很多,她最后被人类的火烧死了。”
“我知道,谢谢你还记得我。”
杧树的年轮飞快地叠加着,一圈又一圈,短短的几年,就已经数不清了。
春去秋不来,这里的气候变得越来越奇怪。
炎热,无尽的酷暑。有时,是长达几月的烈阳当空。有时,是连续几月的冰冷阴雨。
几年下来,树长得很大了。
偶然会有路过的旅人,或许停留几日,或许永远留下,或许再也不见。
经历灭亡,再次获得新生后,杧树变得很不一样。
小鸦有时会说:“亲爱的,你怎么现在像个人一样?”
杧树不接话,只是会想起那天那个曾经跪在她面前的女人。
无数的花盖在那个女人的身上,细胞互相叫嚣着,混在一块。那些属于杧树的部分,最后和女人融在一起,腐烂着衰败,化成烂水流入地底。
杧树获得了她的部分思想,记忆。
不过最后杧树只记得那个女人姓白,叫白日佳。
一场大火,烧去了所有的杂质,让原本就不属于杧树的东西,消失殆尽。
杧树曾经想过要再次找到那种人类思维的感觉,她在废墟里到处翻找,最终只找到女人的骷髅。
是这具骨架吧,蜷缩着,跪抱着。
白日佳的骨头也比别人的要好看些,杧树这么想着。
于是杧树把这具黑褐色的、瘦瘦的骨头抱进了怀里。
杧树把自己剖开,把骨头种进了自己身体里。
很痛,又很满足。
可是杧树发现,即使这样,她也没能找回白日佳曾经“分享”给她的东西。
杧树只记得,她叫白日佳。
身后传来的匆忙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黄笑笑的思绪。
严漌把黄笑笑抓进怀里,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说好的不准一个人出去,出来前你怎么答应我的!”
黄笑笑捂住耳朵,显然是不愿意理会严漌的样子。
严漌接受不了孩子这一副做错事还不服管教的模样,他蹲下身子,强行掰过黄笑笑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对视之后,突然就泄了脾气。
他看见黄笑笑眼里满满的厌倦和疲惫。
严漌不再说话,而是起身牵着黄笑笑回了帐篷里。
他莫名觉得自己要失去黄笑笑了。
黄笑笑生来自由,从他捡到她的时候,她就很自由了。
而自己,似乎一直打着为她好的旗号,限制着她,其实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起来,每一样有关事情,似乎都是自己决定的。
黄笑笑只是默默地接受。
为数不多,黄笑笑自己的选择,黄笑笑想做的事情,最后还被他批评教育了。
可要让他松手?
不,他绝对不!
严漌的脸色在月光下扭曲变形,一明一暗,却坚定极了。
严漌底色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能数年如一日的好脾气,能长期地上进勤奋,他能是什么好人?
内心的阴暗,在这一刻吞噬了他。
就算是黄笑笑找到亲妈亲爹了,他也要争一争。
能把孩子大白天丢在外面的,能照顾好黄笑笑吗?
或许等太阳升起,严漌又会是一副绝佳的好人面孔。
君子问迹不问心,从事实上看,严漌也的确是个绝佳的好人。
严漌守了帐篷里的黄笑笑一宿,彻夜未眠,看着月落日升,心中思绪纷飞。
第二天,严漌等黄笑笑一醒就上路了。
种树?还种什么树!孩子都要跑了,先“奶”孩子。
黄笑笑:......要跑早跑了,还拦得住我?看你可怜罢了。
严漌开着车,果断地带上黄笑笑在外四处潇洒。
他记着,这附近有个废弃的小型儿童乐园。大型的游乐园在郊区,离基地比较远,他还没去过,不清楚那里的情况,等下次再说。
竟然,还真让他找着了。
只是这里又破又旧,设施大多生锈,烂得不像样子。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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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动,就会吱呀吱呀地响,还得疑心会不会掉下来。
好在黄笑笑人傻没见过世面,在严漌拼尽全力地陪伴下,也算玩得开心。
做人有做人的好处,做树有做树的好处。她现在可以又做树,又做人,简直是太好了。
回到基地之后,严漌也是愈发离谱起来,每日变着花样地给黄笑笑制造新东西。
见黄笑笑今日似乎心情郁郁,有些上火,不知从哪里淘来根苦瓜和黄瓜,做出份苦瓜炒黄瓜哄着黄笑笑吃。
黄笑笑:难吃,严漌给我下毒。
最后这份菜全下了严漌和齐明珠的肚里,黄笑笑又是坐在窗台,看着外面发了半天的呆。
黄笑笑想念以前,她还不知道,那叫做自由。
最近闷闷不乐的,除了黄笑笑,还有齐明珠,连带着严漌也焦虑起来。
齐明珠已经一个多月都没见到齐怀英了,电话不接,办公室和家里也没人。
问起来呢,只说是齐部长在外执行任务。
可齐怀英以前出去,从没有这么久的,而且出去前,好歹会来见自己一面,担心老太婆饿死,还会拿点东西来。
齐明珠整日忧心忡忡的。
严漌那头得带孩子,这头得为齐明珠上下走动。
可他权限不够,问到哪里都说齐部长的行动要对外保密,不可泄露。
最后,严漌找上了杨天鑫。
三天后,严漌得知了齐怀英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
大多数人都把这个消息瞒着,可他们看齐明珠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还带着一丝对于她来说过于残忍的怜悯和欲语还休。
齐明珠病倒了。
她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满头的白发,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
躺在病床上,齐明珠浑浊的眼中饱含着清泪。可无论她问谁,怎么问,始终没有人告诉她怀英到底去哪了,怀英为什么还不来看她。
齐明珠心死了,她想,也许怀英也死了。
没关系,别害怕,囡囡,妈妈马上就会到你身边的。
齐明珠整日以泪洗面,黄笑笑和严漌总是陪在身边。宋知也常来看往老人家,和严漌商讨着最好不要留她一个人待着。
齐明珠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去,可是,她出奇地在医院越躺越好。她的身子越来越康健,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牛劲儿。
于是,齐明珠从安静地流泪,到缀泣,再到嚎啕大哭。反观来陪床的儿童黄笑笑,一日比一日嗜睡沉默。
到最后,齐明珠实在躺不住了时常起来活动活动,黄笑笑鸠占鹊巢睡得沉迷。
众人莫名地有些尴尬,齐明珠有些愧疚。
等给老太太再做一次检查,嚯,老健康了。
人类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身体好了,情绪就好了。树不是,至少黄笑笑不是。
那根长在齐明珠头上,原本属于黄笑笑的金色头发,如今变成了纯黑色,在齐明珠的一头白发中格外显眼。
宋知嘴甜,哄着老人道:“瞧瞧,齐妈妈,您可是变年轻了,现在连黑色头发都长得出了!我呀,现在都只长白头发了!”
“哎呀!小知医生,你就别拿老人家我逗乐了!”
众人笑语连连,不见那根黑发消隐不见。
黑色发丝落在床单上,被黄笑笑捻了起来,旋即消失,而她的头上,即将多出一根新发。
明珠,离开之前,我就帮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