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正好。
沐歌站在礼堂后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琴边缘。
她今天特意穿了慕光最喜欢的蓝色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星星胸针——那是慕光母亲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准备好了吗?”班主任轻声问道,目光中带着怜惜。
沐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走向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台下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原本该坐在这里演奏的是谁。
她的目光扫过第一排特意留出的空座位,上面放着一束白色满天星。
那是慕光最喜欢的花,他说过,满天星像极了夜空中散落的星辰。
当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礼堂里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沐光》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沐歌闭上眼睛,想象着慕光就坐在她身边,像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一样,肩膀轻轻挨着她的。
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
沐歌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落在手背上,但她没有停下。
这是慕光写给她的曲子,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沐歌缓缓抬起手。
礼堂里寂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没有鞠躬,只是看向那个空座位,轻声说:“献给你,我的星光。”
台下的同学们都在抹眼泪。
慕光的母亲坐在前排,端庄地鼓掌,泪水却无声地滑过脸颊。
十年后的春天,沐歌又一次站在了慕光的墓前。
墓碑周围开满了白色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墓碑上刻着他们最喜欢的《小王子》中的那句话:
“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下面是一行小字:“这里长眠着一位弹星星的钢琴家”。
沐歌蹲下身,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成为了国内知名的音乐治疗师,专门用音乐帮助心脏病患儿缓解痛苦。
“我今天又得奖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晶奖杯,放在墓碑前。
“国际音乐治疗协会的最佳实践奖。那个小女孩,才七岁,和你一样的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她已经能上体育课了。”
风吹动她的长发,沐歌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用琴弦做成的戒指。
十年过去,戒指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内侧的刻字依然清晰可见。
“我昨天读了第365封信。”她继续说,声音轻柔。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读完所有信,就说明你已经离开整整一年了。但你知道吗?我又从第一封开始重新读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摆在墓前:
“这是我去挪威拍的极光,这是我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出,这是我在福利院教孩子们弹琴...我都替你看了,替你听了,替你活过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她站在樱花树下的自拍,和当年慕光离开时一样的位置。照片背面写着:“今年的樱花也很美”。
沐歌的办公室总是充满音乐和阳光。
墙上挂满了证书和奖状,书架上摆着各种心理学和音乐学的专业书籍。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办公桌上的两个相框。
左边那张是高中毕业照,穿着校服的沐歌和慕光站在樱花树下。
照片里的慕光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右边那张看起来像婚纱照——沐歌穿着白色婚纱,身边是西装笔挺的慕光,背景是一片手绘的星空。
仔细看会发现,这是合成的照片。
婚纱照是沐歌二十五岁生日时拍的独照,而慕光的形象来自高中毕业册。
背景的星空则是慕光当年画在乐谱上的涂鸦。
“沐医生,下一位患者已经到了。”助理在门口轻声提醒。
沐歌合上手中的病历本,抬头微笑:“好的,我马上来。”
她站起身,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前的星星胸针。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两个相框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十年了,她依然每天给慕光发一张照片。
有时是早餐的咖啡,有时是路边的野花,有时是夜空的星星。
虽然再也不会有人回复“今天看到一颗”,但她知道,在某片星空下,一定有人在看着同样的风景。
办公桌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放着365封回信。
那是她这十年来,写给慕光的每一封信。
就像他曾经为她做的那样,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那个未完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