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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35章

作者:泱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条路阮清殊确实认识了,离常渡村很近,就是不太好走,又不能借助其他交通工具,所以路上同行的人很少。


    山路渐暗时,她才想起害怕。


    草叶摩擦的声响都让她心惊,刚想找块石头坐下歇歇,头顶忽然落下片宽大的桐叶,正好遮住斜射过来的夕阳。


    阮清殊抬头,只看见枝桠晃动,像是风刮过的痕迹。


    夜里缩在岩缝里,她把带来的麦饼掰了半块,刚要送进嘴里,就听见远处传来狼嚎。


    她吓得手一抖,麦饼掉在地上。


    正慌神时,头顶忽然落下个纸包,她接住打开,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糕点,还带着点温热,像是刚从镇上点心铺买的。


    她捏着糕点,望着黑漆漆的山林,小声问:“是……谁在那里?”


    “江不辞?”


    “江不辞!”


    只有风声穿过林叶的声响。


    她咬了口糕点,是她爱吃的桂花糕,眼眶忽然有点热。


    真好吃啊,阮清殊的心一下子放到了实处。


    第二天过溪涧时,她踩着石头刚要跳,脚下忽然一滑。


    预想中的落水没等来,倒是手腕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一下。


    她稳住身形回头,只看见水面荡开一圈涟漪,像是有鱼游过。


    走到晌午,日头毒辣得很。


    她晕乎乎地靠在树下,感觉有人往她鬓边放了片凉津津的叶子,带着草木的清气。


    她猛地睁眼,眼前只有晃动的树影,指尖却触到一片潮湿——是有人刚用湿布擦过的石头,正好能让她靠着歇脚。


    这一路走得极为顺当,越靠近村子,路越熟悉。


    远远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时,阮清殊眼眶一热,脚步也快了些。


    刚走到晒谷场,就听见嫂嫂的声音:“看,那个是不是清殊?!”


    接着便有一群人跑了过来,爹爹、阿娘、阿兄、嫂嫂,还有刘伯母。


    殷如兰一把将阮清殊揽到自己怀里,骂了她两句,声音便越来越哽咽了:“你到底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爹爹和阿兄急得都去县衙报官了。”


    阮清殊回抱住殷氏:“阿娘对不起,但我给你们留信了,就放在枕边……”


    “好了好了,平安回来了就好,咱们先回家去吧。”阮秀才抹了一把脸,“孩子,饿了吧,回去爹爹给你烙饼吃。”


    一家人往回走,阮清殊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半人高的草丛看了一眼。


    她垂了垂眸,转回头来。江不辞没有露面,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便在心里告诉他:路远,望君安,多谢这一路的照顾。


    *


    这几日,阮清殊一直陪着江窈,同她说话,给她讲这几天自己的经历。


    江窈听着听着,眼眶突然红了,缓缓抱住了她。


    她的声音很轻,中间夹着抽吸声:“谢谢你,清殊,谢谢你愿意和不辞做朋友。他……太孤单了……”


    阮清殊点点头,抚了抚嫂嫂的后背。


    她当然愿意与江不辞做朋友,他们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突然,外面又热闹起来。江窈立刻就紧张地抓住阮清殊的手臂,整个身子开始紧绷。毕竟在常渡村,热闹的地方往往是出了大事。


    阮清殊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嫂嫂莫慌,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一起去。”江窈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手抖得不行。


    日头爬到头顶时,江不辞带着官兵堵在了常渡村的石桥口。


    算起来,他已经离家半年有余了。


    李怀策揣着手站在他身侧,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在看一场好戏。


    “江小兄弟,”李怀策慢悠悠开口,“大人特意交代,这常渡村是你的根,得由你亲自开口才像样。”


    江不辞没接话,只将手里的锁链往石栏上一搭,铁环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桥头的麻雀。


    “县令有令,今岁征粮,每人六斗。”他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三日内交齐,逾时不交,或有滋扰生事者——”他顿了顿,指尖扫过冰冷的锁链,“锁。”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潭水,瞬间乱了。


    他们本来以为江不辞身后跟了这么多官兵,是被书院赶出来送回家的。


    结果一听才明白过来,这是冲着乡亲们来的。


    “六斗?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江不辞你丧良心!”


    “帮着贪官害乡亲,你这狗东西!”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砸过来,江不辞眼皮都没抬。倒是李怀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想看看他的手段。


    “吵什么?”江不辞忽然抬脚,径直走向骂得最凶的秦叔公,弯腰捡起地上的锁链。


    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下颌线绷得死紧。他冷漠开口:“叔公,我也是奉命行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叔公身子一抖,指着他的鼻子骂:“江不辞,本以为你到了镇上书院,将来是要衣锦还乡,是咱们常渡村的荣光。不成想这么快就失了良心,帮着贪官刮地皮,我呸!我呸呸呸!”


    “你可骂痛快了?”


    “第一个抗令的,锁。”


    江不辞说着,锁链便朝秦叔公的颈间探去。


    “不辞,不辞啊,你快住手,快住手啊!”刘玉娥哭着从人群中跑出来,一把握在锁链上,然后跪倒在地。


    她垂着泪,慢慢仰头看向儿子的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在此时此刻感到无比陌生。


    “不辞,你不是在书院念书么,怎么会……怎么会……”


    江不辞下意识想扶她起来,刘玉娥挣扎几下,躲开他的手,有气无力道:“不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娘。”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官差。”


    “官差就该逼死百姓么?”刘玉娥无力地捶了几下地。


    江不辞的动作僵住了。


    锁链的铁环贴着秦叔公的衣领,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刺得他心脏猛地一缩。


    周围的骂声渐渐低了,所有人都盯着他,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江不辞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


    只有这清晰的痛感,能让他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江不辞也跪上,作势要把刘玉娥拉起来。“娘,”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迎上母亲的目光,“粮,必须交。”


    “好,好得很!”刘玉娥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石桥上空回荡,惊得水面都颤了颤,这是刘玉娥第一次扇他巴掌,整个手心都震得生疼。


    江不辞的脸颊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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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没有粮给你这个不孝子,”刘玉娥声音发软,可腰板却挺直了,“你要逼死我,就动手吧!”


    江不辞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看着周围乡亲们复杂的眼神,看着李怀策嘴角那抹越来越深的笑意。


    他缓缓收回手,将锁链重新缠回腰间。


    “三日。”江不辞只留下这两个字,转身就走。


    背影挺得笔直,却没人看见,他走过石桥拐角时,猛地扶住了冰冷的石栏,指缝间渗出了血珠。


    风里还飘着乡亲们的骂声,飘着母亲的哭喊,可他知道,他不能回头。


    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哪怕被唾骂,哪怕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人群中,江窈已经快站不住了,全靠阮清殊用力托住她的后腰,支撑身体。


    “清殊,他是我阿弟吗?”江窈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阮清殊看向他的背影,想了想,突然抬眼:“嫂嫂,你觉得人会突然就变了吗?”


    江窈偏了偏头:“什么意思?”


    阮清殊见此处人多,并不适合解释什么,便道:“总之,嫂嫂先安心养胎,具体是怎么回事,交给我去查探查探。”


    江窈看着她,突然发现,阮清殊也变了。昔日里那个单纯稚嫩的小娘子,也在成长,长成让人信任的大姑娘了。


    他们一行人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村长自是不敢怠慢,安排了几间上房供他们居住。


    只是江不辞一进来,就见几个差役绷着脸,捂住鼻子和嘴。


    “房子是好房子,可为什么挨着猪圈啊。我一躺下,总觉得猪就在自己旁边拱来拱去,而且真的好臭。”差役们抱怨道。


    江不辞心里明白,这是村长在给他们几个下马威呢,原来的猪圈可不在这里,还特意挪了地方,还真是“煞费苦心”。


    江不辞与李怀策住单间,两间位置相邻,却也避免不了猪粪味。


    等他进来,就看到李怀策正邻窗喝茶,听到动静,他满脸笑意地转过头来:“你回来了?消气了没?”


    江不辞脚步一顿,挠了挠胳膊:“事情办得不顺利,气怎么可能会消,村里人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算了,不提了,我想过来讨一杯茶喝。”


    李怀策低头为他倒茶,目光扫到他的胳膊和手背,上面也起了疹子和浓疱,他勾唇一笑,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放:“请吧。”


    江不辞轻抿了一口,便不再多喝了:“李先生,我初出茅庐,涉世不深,所以才会处处碰壁。今日之事,还请李先生指点一番。”


    李怀策笑笑:“你真的想让我指点你?”


    江不辞拱了拱手:“求李先生指点。”


    李怀策翘翘嘴角,明显是很受用。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同你说两点吧。”


    江不辞再次拱手:“多谢赐教。”


    李怀策挑了挑眉:“第一,你太心急了,一上来就表明来历,说话也不好听,乡亲们肯定会不乐意啊。若你懂得先礼后兵,咱们也许就不会住这猪圈了。”


    “第二,征粮不该这么征,要把粮数再往上说上一说,四斗说成五斗,六斗说成八斗,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会被骂。接受不了八斗,那六斗是不是就容易接受些了?”


    江不辞一愣,笑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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