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过,眼看着这边还是没有进展,南维只得暂缓计划,返回A市。
这几天下来开销不少,谢以南卡上倒是还有几万块的存款,但毕竟不是他的。原以为回到B市后能从自己那儿支一部分应急,没想到身体会失踪,现在在警方那儿挂了号,算是堵住了这条路。
南维左思右想,还是得挣钱。
谢以南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这点从吃穿住行的账单就能看得出来。
每月房租七千,外卖三千,生活费四千,还要养车,车贷三千,油费保险另算,平时一不小心剐蹭两下、或者是没注意闯了红灯,又是另外一笔支出。
此外水电话费、各大app的会员、人情份子钱,看着都是些小钱,但加起来大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南维剔除了一些有的没的开销,省下的钱不多,但每个月能额外买点肉蛋奶。
前两天跑B市,半天下来给他累得,胳膊腿哪哪都痛。谢以南不止是瘦,还体弱,南维用着总觉得不得劲。
不健康的牛马是没命挣钱的,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行,特地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增肌健身方案,至少不能让身体成为大脑的拖累。
这么一计算,有固定开支在,节流再怎么节是不够的,还得有开源。
那能怎么办,挣钱呗。
南维想得很开,在哪儿干不是干,睡饱了第二天起来就去上班了。
谢以南所就职的公司灵狐科技,在国内也是老牌大厂了,只不过近几年受冲击逐渐滑落至二线。
国内智驾的热风席卷下,资源资金都有限的灵狐,选择了模块化合作的方式,车企集成、灵狐提供技术模块,共担风险,这也是目前主流的一种方式。
谢以南所在的部门,目前承接的最重要的项目就是智驾的算法模块。
上班第一天,南维八点起床跑了半小时的步,吃了早餐看了会儿微积分,九点四十左右到公司打卡。
算法部门在十一层楼的右半区,灵狐不强迫取花名,大部分工位上都标有名牌,南维找了一圈,才在过道角落里找到谢以南的办公桌。
部门工位中间的位置明明没有坐满,谢以南却坐在角落,临近几张桌子看着像是新员工或者校招实习生的工位。
一路进来,同事也像当他是空气一样,头都不抬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
南维心里约莫有了底。
他放下包,刚给电脑开机,经理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端着空杯子似笑非笑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经理以往都是十点踩点到办公室,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特意堵他来了。
南维却跟没听见一样,打开电脑进入终端重新设置密码,中间过了两三秒,才抬起头:“嗯?”
不等对方反应,他嘶地一声,打开手机喃喃自语,“我记得拍了假条啊……”
实际上根本没打开内网系统,只是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就放了下去,反正谢以南手机贴的防窥膜,点了也看不见。
就不费那功夫了。
放下手机,他打开一篇论文,装上翻译插件就开始了阅读学习的工作。
经理:“……”
装傻是吧?
他冷笑了一声。
名校毕业的书呆子是这样,说好听点是带着股学生气,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上学时候应付老师是这么一套,上班了应付领导还是这么一套,换汤不换药。
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清了清嗓子。
“看看,你们要多学学小谢的工作精神,看人家低烧烧了好几天,病刚好就马上来工作。你们也好好想想工作够不够投入,我希望看到的不仅是你们在学习,也得拿出点成果来,是不是?”
说着说着,语气忽转严厉。
“年中考核已经过了,但不要觉得这就是结束,要知道你们的工作不是不可替代的。尤其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房车贷的,你们将来怎么办也要好好考虑,别一天到晚的学那些愣头青整顿职场,先想想有没有那个本钱!”
这几句话里话外的,已经不是敲山震虎了,是就差点着人的鼻子教训。
几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能躲避地应了一声。
虽然说大厂免不了派系站队那套,但大家都是打工人,兔死狐悲。
谢以南还年轻,还有别路可走,可他们中不少人年近三十了,面临着内卷和竞争的焦虑,听着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一大早,办公室的气氛格外沉重。
实习生脑袋恨不得钻进电脑里,大气不敢喘,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排挤的对象。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人却一脸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口干了还顺手端起一旁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任流言蜚语,他自稳如泰山。
经理目光扫了一圈,指关节不轻不重的在他桌上敲了敲,这才走了。
南维摇摇头,戴上耳机继续读论文。
架构和算法的职责各不相同,前者更多是系统设计与维护,后者则涉及数学模型和算法开发。陡然跨越一个新领域,挑战性是很大,但对于现在的他,只有迎难而上这一条路可走。
还好他很有危机意识,这两年一直自学大模型、试图加强就业续航,毕竟这行35岁下岗的传说也不单单是玩笑。
至于数学倒也不用愁,他高考时数学141分,要不是语文作文拖了后腿,母校排名还能再往前挤两个名次。虽说现在接触得没那么深了,但再补起来也不难。
有这一点基础在,再加上常年累积的工作经验,就像是给自行车装上了俩车轮,别管跑得咋样,反正是跑起来了。
这一天,他的工作内容基本上就是跑模型清洗数据、开会看论文,吃饭休息,下午开小组讨论会,检查代码。
也幸好这项工作的任务之一就是需要看大量的算法论文,才能让他蒙混过关。
晚饭饭点,周围同事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个不注意,再抬头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南维伸了个懒腰,也下楼吃饭去了,还顺道去健身房锻炼了十五分钟。
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还不至于被这点手段打倒。
大厂嫡系文化是盛行,但也得看关系远近,一个部门经理得罪就得罪了,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看这架势谢以南被边缘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他不主动辞职,裁员恐怕也是势在必行的了。
最迟就到12月,他在心里估算。
合同上写明在职员工过了新年才会发年终奖,公司赶在年前裁员,年终奖正好可以当做赔偿金,又能省一笔钱。
对社畜来说是挺恶心的,但资本家没有良心,只会嫌省得不够多。
南维想,智驾算法岗一直逐渐收缩,趁早准备转行也好。
这些人边缘他也好,孤立他也罢,他都不在意,权当是过渡期。在这儿学多少算多少,都变成他的东西,届时才有底气借着跳板跳到更高更好的平台去。
这才是他的目的。
晚上十点,南维打卡完走出公司大楼,彼时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
灵狐虽然经济效益逐渐下滑,但工作强度却很卷,卷完工时卷投入度,员工十点下班都算是准点了,双休已经成摆设,周六加班才是常态。
其实不仅是他们公司,周围的写字楼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厦整栋整栋的明亮,不知道多少打工人点灯熬油到深夜。
他打了个哈欠,在门口摆地摊的老太那儿买了俩烤玉米,揣包里回家了。
·
上班几天后,南维渐渐适应了新工作的强度。
新领域、尤其是涉及到智驾方面是他的盲区,他学得格外刻苦,路上赶车的时候不忘调出论文看,晚上睡觉前也不忘翻出手机研究谢以南留下的算法。
遇到搞不懂的,挂梯子上国外论坛,再加上谷歌,也能解决的差不多。
周五,部门开完会,南维照例夹着电脑随人群往外走,刚要跨出门去,忽地听见总监在身后喊了一声。
“小谢,你留下。”
这句话仿佛是静音键的开关,周围人或异样、或惊诧、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经理步伐慢,走在最后,关门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带深意。
“总监叫你呢,好好干。”
南维点了点头,心里也疑惑。
总监倒也没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拉拉扯扯闲聊了两三句,才进入正题。
“听说你上周末请假,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生病了还是要好好休息。”
语气很是和蔼。
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金丝边眼镜,一年前空降到算法部门的。南维参加过两次他主导的会议,估摸着这又个半桶水晃荡、不懂装懂的。
大老板派嫡系莅临指导,这也很正常。
他推辞了两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知道,贺经理有时候做事是没分寸一点。”
总监抿了口茶,空了两秒才道:“他是好心,但也容易办坏事。你年轻,心态要放开一点,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有我呢。”
“谢谢总监,我心态还挺好的。”南维一脸诚恳,“确实是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难题,目前还在攻克中,这次的项目大家都很重视,我也会努力完成的。”
他这番话还算周到,但细节处又露出一股年轻人的冲动和莽撞,总监嘴角抽了抽,顿时感觉这番话是白说了。
“……好,你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
他叹了口气,又抿了两口茶,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提点一下,眼前的人却误以为是谈话结束的信号,连忙起身。
“总监,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
“……”
总监给他堵得喉咙里的茶水不上不下的,只能挥手,“行了,去忙吧。”
南维点点头,转身夹着电脑缓步离开,听到身后茶杯碰台面的响声,不轻不重,像是一记不满意的叹息。
他当没听见,关门直接走了。
一个是过江龙,一个地头蛇,都不是好惹的。内部斗法想拿他当靶子,用完了就踹一脚?想得美。
给几个钱啊还得陪着演宅斗剧,他才不掺和这破烂事,忙着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