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从公社回来,他怀里揣着盖了大红印章的证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一进家门,就瞧见他家门口挤满了人,大家像是约好了似的,都眼巴巴地等着他。
“都进屋,外头冷得很!”阿根扯着嗓子招呼着众人。
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的哥嫂,此刻也满脸堆笑,跟在他身后,热情地帮着招呼乡亲。
屋内冷得像冰窖,阿根在铜盆里添了些干柴,点了火,暖意在屋里渐渐弥漫。
他先是给男人们递上一圈烟,又从柜子里拿出几包糖果饼干分给女人们。
他嫂子见他这般大方,心疼得直抽抽,赶忙伸手给自家几个半大小子抓了一大把,嘴里嘟囔:“快拿着。”
阿根看着嫂子这番模样,不禁想起回村前宁宁跟他说的话。
宁宁一脸认真地叮嘱他:“亲哥不帮说不过去,可你哥嫂心思多,心眼小,咱可不能把他们带在身边。要是他们跟来了,看着你们夫妻俩日子过得好,保不齐得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你们家里就别想安宁了。”
宁宁建议把哥嫂送到北京,去立德食品厂干活。这样一来,哥嫂和他们相隔千里,互不相干,日子才能过得清静。
想到这儿,阿根便不再一个劲儿地夸鹏城的好。既然大家都向往北京和大上海,那他就多讲讲立德食品厂。
“立德可是从苏州到上海,再到港城的老牌食品企业,和它合资的可都是北京和上海的大厂。”阿根一边说,一边列举了几种名气颇大的糖果饼干,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眼里满是向往。
“叔,我就不能去北京吗?”阿发那小子一脸急切地问道。
“不行,宁宁亲**代的,带你去鹏城。她说你聪明却老是要偷懒,放在远处她不放心,她打算送你进福运楼做两年学徒,学厨师,好歹学门手艺……”
话还没说完,一阵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那个六指残废家在哪儿?”
阿根抬眼望去,只见张婆子推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往他家冲来,那架势,仿佛要把这屋子给掀了。
“葛月芹,你个臭不要脸的……”张婆子一张嘴,便是污言秽语,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阿根赶忙招手,把阿发叫到跟前,低声嘱咐了几句,阿发点头,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根不慌不忙地脱下身上那件厚实的呢大衣,里头是一件藏青色的半高领羊毛衫。众
人瞧着他大冷天脱衣服都一脸疑惑。有个婶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件大衣嘴里啧啧称赞:“这料子好厚实啊!这里子滑溜得很。”
他嫂子见状赶忙上前收走大衣没好气地说:“**手毛脚的当心把衣服刮坏了。”
阿根大步走出门看着张婆子跳脚骂人的模样就像个跳大神的心里一阵厌烦。他顺手拿起墙角的劈柴刀把一块木头稳稳地放在墩子上冷冷地说:“我媳妇儿还在鹏城呢!你骂了也是白骂。”
张婆子一听葛月芹不在立刻把矛头转向阿根破口大骂:“你个畜生……”
话还没说完就见阿根猛地举起刀“咔嚓”一声大块木头被劈成两半。在鹏城的这些日子阿根顿顿有荤腥又抢着干活半年下来身板越发魁梧壮实那肌肉鼓鼓的透着一股劲儿。
阿根察觉到张婆子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直起腰把半块木头放好头也不回地说:“继续啊别停你就骂这么两句我还真不习惯!今天我不扔你就让你骂个够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阿根本就聪明当初杨福根才会推荐他去学兽医。他学东西快又肯钻研还特别会与人打交道跟港城来的主管、机修师傅关系都处得特别好。在鹏城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他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不是刚出去时那个土里土气的模样了。
这模样倒是让张婆子想起之前被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出去的场景心里一哆嗦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今天我去卫生院碰上张大夫告诉他月芹怀上了。”阿根一边劈柴一边不紧不慢地说“听说你儿媳妇在喝药调理?”
“对啊!张婆子你儿子生不出你儿媳妇喝药有啥用?”旁边一个乡亲忍不住搭腔。
“干瘪的种子种在地里能发芽吗?张婆子你们咋就只知道怪儿媳妇呢?”又有人跟着起哄。
“月芹这么多年被你骂得抬不起头你儿子还背着她跟小护士搞在一起。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只能偷偷抹眼泪哪能想到不能生的是你儿子啊。你还有脸上门来撒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张婆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满屋子的人都盼着阿根能带他们出去挣大钱见张婆子来**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就在这时大队
广播里传出阿发的声音:“阿根叔媳妇儿月芹婶子之前的婆婆骂上门来了。想看热闹的都赶紧来啊!以前张家婆婆骂月芹婶子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就爱挑畜牧站放饲料各个大队的人去拖饲料人最多的时候去骂。大家还记得阿根叔和月芹婶子结婚那天她骂到村口咒阿根叔**吗?现在月芹婶子怀上了她儿媳妇还没动静她又上门来骂大家想不想知道她这次又要骂啥?人来得少了她可骂不尽兴都快来啊!”
阿根娶葛月芹那天葛月芹从畜牧站出嫁。
张婆子不仅恨葛月芹更恨杨勇根她去畜牧站闹杨勇根赶了她好几次。
她在畜牧站闹了无数次整个畜牧站乃至周边的人都知道葛月芹被传没有生育能力。这婆子还不满意她就要整个小杨沟的人都知道这事好让葛月芹和杨勇根抬不起头。
那天她早早地守在村口等阿根骑着自行车把葛月芹接回来冲上前手指着他们夫妻俩破口大骂:“杨勇根你个残废娶个破鞋葛月芹以后肯定**……”
幸亏福根**反应快赶紧把这**的老婆子请出了村子。
这事儿大家可都记得。
在这酷寒时节农活很少庄户人家都寻着暖和处猫冬。
恰在此时大队广播里阿发那扯着嗓子的呼喊爱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哪还坐得住?一个个裹紧棉衣呼朋引伴朝着阿根家的方向匆匆赶去。离得近的脚程快些此刻已然到了把阿根家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会儿张婆子整个人才清醒过来她这是要害了儿子啊!
张婆子的男人和儿子都是卫生院的医生一家人住在卫生院分的集体宿舍里。阿根去卫生院敲章还和她儿子起了冲突的事儿早有人添油加醋地传到她耳朵里。
她一听瞬间火冒三丈恰似被点燃的**桶“噌”地一下就炸了。也顾不上细问究竟随手推出自行车就朝着小杨沟奔来一心想着找葛月芹算账给儿子出这口气。
这些年张婆子欺负葛月芹都成了习惯骂起人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张口就来。
可到了这儿她才发现
往昔的土里土气全然不见如今站在眼前的是个手里提着**
,人高马大、神色冷峻的汉子。张婆子瞧着,心里“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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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打鼓,慌乱得厉害。
与此同时,周遭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一句句都戳在她心窝上,全是在说她儿子不能生育的事儿。
众人正不断往杨勇根家的院子里挤,几个年轻小伙和半大少年,嫌门口人太多,挤不进去,索性手脚麻利地翻上了土墙,坐在墙头瞧热闹。
阿根见张婆子紧张地手发抖,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嘲讽道:“接着骂啊!怎么一提到你儿子不能生,是个没种的,就哑巴了?不敢吭声了?”
就在这时,张祥费力地推开堵在门口的人群,挤了进来,大声喊道:“妈!”
阿根随手把劈柴刀往墙角一扔,伸手指向张祥:“你儿子金贵,你宝贝得紧。可月芹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也是有爹有娘生养的,也是有血有肉、要脸面的人。你到处宣扬她不能生育,你把她的脸皮往地上踩啊?我们结婚那天,你堵在村口骂,她强忍着泪水,还得陪着我给宾客敬酒。后来宁宁来信,说让我们去鹏城,她连公家的铁饭碗都不要了,毅然决然就去了。你知道为啥吗?就因为在这公社里,她走一步都背着生不出孩子的骂名,抬不起头!”
张祥得知他妈来小杨沟**,心急如焚,一路急匆匆追过来,没料到眼前这个场面如此热闹。他赶忙上前,拉住他妈,想要带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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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见状,大声喝道:“先别走!这世上讲究个理字,四方桌子摆着八方的道理,我今天非得给我媳妇儿讨个公道!”
阿根这话一出口,原本骑在墙头上的阿发,“嗖”地一下跳了下来,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都堵上,别让他们走!”
原本就拥挤的门口,这下被人群死死堵住,水泄不通,谁也不让谁。
“杨勇根,你到底想干什么?”张祥又气又急,怒吼道。
阿根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没别的,今天就是要把这道理跟你掰扯清楚!”
张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喊:“有什么好掰扯的?我认了还不行吗?”
“你认了?”阿根向前逼近一步,“你认了就能抹平月芹这些年受过的委屈?”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讲道理!”阿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男人娶媳妇儿,女人嫁汉子,那都是奔着一辈子相互扶持、相伴到老去的。结了婚,遇上事儿了,夫妻之间就该坦诚相待,好好商量,一起扛过去。可要是真到了过不去的坎儿,也该给对方留些脸面,好聚好散。不为别的,就因为曾经有过夫妻情分。可你们呢?都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不能生育,就一股脑儿把过错全推到月芹头上。你们骂她,逼她**。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妈还跑到她单位,逼着她离婚。男人,生不出孩子,算不上是最窝囊的。最最不是男人的是没良心,是没有担当!”
他猛地转身,面向小杨沟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大声问道:“大家都评评理,他张祥是不是天底下最没种的玩意儿?”
“对!”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
阿根听着这整齐的回答,大步走到门口,抬手一挥,说道:“让他们走。”
堵在门口的人群纷纷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
阿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脸涨得如同猪肝色的张祥母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