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小杨沟大队,陆陆续续有人朝着打谷场走去,昨天傍晚放工的时候,大队广播里说,今天要开社员大会。
打谷场上,用几块破旧木板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福根**正扯着嗓子招呼大家。
社员们裹得严严实实,棉袄、棉裤、围巾、棉帽一样不少,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男人们大多抽着旱烟,火星在寒风中忽明忽暗,议论着今年的收成。女人们手里拿着鞋底针线,扎两针,就哈一口气,暖暖手。
“你摸摸,我的手一点儿都不冷。”陆春梅把手伸给边上的人。
“真暖啊!”
陆春梅翻出自己身上滑雪衫的衣摆给大家看:“听阿根说,这是港城的大工厂给小鬼子做的衣服。中间夹了不知道是什么棉。里面还有毛呢!暖得呦……”
几个女人都在看陆春梅的衣服,羡慕是羡慕,但羡慕不来呀!
田枣花在边上看了翻了个白眼:“显摆!”
陆春梅笑嘻嘻:“就显摆给你看,宁宁让阿根回来接我们一家去鹏城享福。给我们老两口一人五十块的工钱,眼红吧?”
也就这么一句话,把田枣花给激怒了,她突然用尖锐的声音叫嚷:“我眼红你什么?你有个屁可以让我眼红的。”
众人循声往这里看过来,只见两个老对头,陆春梅和田枣花又吵上了,两人正怒目而视,像两只斗红了眼的老母鸡。
田枣花双手叉腰,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都拧成了一团:“你才红眼病,看我家大奎做会计,眼红得要滴血,打小报告,害得我家大奎没得做会计。心黑的东西,以后没得好结果。”
陆春梅听她咒骂了,也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往前跨了一步,脖子伸得老长,尖着嗓子回骂:“得亏老天有眼,心黑的人,才会生个傻子。整天想着害人的人,才会害得男人丢了会计的位子。”
田枣花气得扔了鞋底冲过去,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再敢乱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过去扯陆春梅的衣服,陆春梅也还手揪田枣花的衣服,陆春梅的衣服是全新的滑雪衫,外层是滑不溜手的尼龙丝,结实着呢!田枣花的棉袄穿了好几年,棉布已经薄了,哪里经得起陆春梅的手劲儿,撕拉一声,破了一个口子,露出发黄板结的老棉絮。
福根
**用大喇叭大喊:“还开不开会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赶紧冲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人拉开。
两个婆娘还在不停地叫骂着,被人拉着,还不忘伸手指向对方,一副恨不能把对方生吃了的架势。
“都安静一下,安静一下!”福根**站在主席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扯着嗓子喊道,“开大会了。”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目光都投向主席台,福根**边上站着一个人,那是他们大队以前的兽医六指阿根。
下面乡亲们看着以前那个跟他们一样穿着蓝色卡其布外套,头发从来都是乱糟糟的六指阿根,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苍蝇站上去都要滑倒,身上一件黑色羊毛呢大衣,脖子里还围了一块围巾,脚上一双皮鞋,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这才出去几个月啊!这都穿得像个地主老财了。要不他捧保温杯的手,还有六个手指,大家兴许就不认识他了。
“咱们大队的岳宁同志,去了港城之后,不忘小杨沟的父老乡亲的照顾。为了回报小杨沟的父老乡亲。给了我们下面这些资助,大家要听仔细了。”杨福根**看向自家族弟六指阿根,“下面请杨勇根同志来宣布,岳宁同志对我们大队的捐助。”
阿根放下保温杯,拿起铁皮喇叭:“乡亲们,我这次回来呢!是受港城宝华楼餐饮管理公司老板岳宁所托,感谢咱们小杨沟乡亲们的照顾。”
“岳宁都当老板了?老板不是她爷爷吗?她怎么成老板了?”
阿根这些日子跟港城来的老师傅一起干活,可算是知道了岳宁这个老板做得有多大。
他笑了一声:“她爷爷就开了一家酒楼,岳宁去了之后,另外开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现在是港城最好的酒楼。”
“有县里的为民饭店大吗?”
“为民饭店一桌饭钱多少?”阿根问。
大部分人这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公社了,县里的为民饭店,也只是在门口看看,能进去吃一口的人又有几个?
“二十三十?”
“我这次跟领导们吃了,四十块钱,一个大拼盘,十个热菜,一个点心,一份汤。”阿根说道。
“四十块钱?我一年就白干了?”有个老爷子摇头。
阿根点头:“岳宁的酒楼,这么一顿饭要四千。”
“多少?”下面的人到抽一口冷气,猛然咳嗽起来。
“四千。还不是最贵的
,可能要一万多吧!”阿根说道。
“这馍馍是金子做的吧?一万多,够咱们全村人吃多少日子了?”
“港城有钱资本家的日子,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懂的。”阿根叹了一声,“这些您老就别去瞎想了。您就想着宁宁去了港城,发达了,还想着咱们小杨沟的乡亲们,就行了。”
阿根拿出一张纸开始念了起来,“一、伍万元资助大队小学校舍改建。二、学校老师的工资以后全部由宁宴负担。三,小杨沟村六十以上的老人每年给五十块压岁红包,孤寡残疾和八十岁以上老人每年给一百块红包,许大奎家除外。”
“什么?”正在心疼棉袄破了一个大洞的田枣花听见这个消息一下子叫了起来。
“田枣花,你叫什么呀?你怎么对宁宁的,你心里没数?”陆春梅站起来,幸灾乐祸,“你儿子残疾,你公婆都健在,一年就少两百喽!”
两百块!一个壮劳力一年能破百已经很不错了,妇女同志也就分个三五十,老弱病残更少,两百块对一个家庭来说,这等于是家里收入能翻倍了。
岳宁离开,留下了感谢信,上头表扬了杨福根,却也把许大奎的大队会计位子给撸掉了。许大奎成了普通社员,家里人都在埋怨田枣花。
田枣花心里不服气,谁能知道那个死丫头会有个在港城资本家的爷爷?
现在又告诉她少了这么多钱?她现在已经没得心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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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身上的棉袄,这才是真金白银啊!
“肠子都毁青了吧?”陆春梅还在田枣花心口撒盐。
田枣花又站了起来,阿根拿着喇叭喊了一声:“想不想听后面的了?不想听,觉得跟你没关系,可以走。别让大家陪着你在冷风里吹。”
田枣花眼里含着泪,往外走,阿根继续念:“小杨沟村的姑娘上初中,一年给五十补贴,考上中专、高中的,一年给一百补贴,考上大学一年一百五,这一条许大奎家也有。”
田枣花还没走远,听见这话,转头。
现场的人不高兴了,有大老爷们问:“凭什么就给丫头,不给小子?”
“就是,丫头读书顶个屁用,考了大学不还是外人?小子考了大学才能光耀门楣。”
“有这么重女轻男的吗?”
“要给就给小子,不许给丫头。”
大家吵吵嚷嚷,阿根说:“这是岳宁口袋里掏出来的钱,愿意给谁就给谁。不给丫头,小子也没份
儿。”
“阿根
“没说。她说她看多了小杨沟的姑娘读了两年小学识了几个字就不读书了。小子们除非是真没读书的天分否则还是能供就供的。不是大家想让姑娘们挣工分吗?那她替姑娘们出了这个工分钱。”阿根走到社员中间“只要姑娘读书那就是替家里挣钱。”
“多读书有好处。我婆娘是中专生有文化。到了鹏城被饲料厂的外商看中开给她一个月三百五的工资让她专门调查哪个地方养什么牲口然后他们把饲料卖到哪里。我呢!就读到五年级就识几个字在工厂里做个修理工一个月拿百来块钱。”
“三百五啊!一般的婆娘得做七八年呢?”
“阿根你婆娘长那么好看别是被人家大老板看中了给你戴绿帽了吧?”
这话一出全场哈哈大笑阿根低头:“杨长兴你可以走了。后面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你凭什么让我走?”这人站了起来“小杨沟又不是你的地盘。”
阿根冷笑一声:“但是我能决定宁宁朋友的工厂谁能进谁不能进。”
“什么?”
“宁宁有几个好朋友在北京、上海、粤城、汕城和鹏城开了工厂要招工人。你们知道现在回城知青都不少。别说咱们农民了。她想着咱们小杨沟所以先期她让我回来选人去这些工厂做工人。”阿根低头跟杨长兴说“别人我还要看但是你肯定没得进。”
杨长兴仰头看着他阿根走到杨长兴的弟弟跟岳宁关系不错的杨长发身边:“长发宁宁让你一定要去知道不?她都帮你安排好了。”
“招工红榜已经贴在大队的黑板上要求和工资多少都在上面写着呢!报名并且选上的路费宁宁全部包了。”
阿根把喇叭还给杨福根杨福根说:“那就这样了愿意出去做工的到大队办公室李巧妹那里报名。”
“我有个问题。”一个小媳妇走过来问“我是外村嫁过来的媳妇儿如果我考上中专了给钱不?”
“宁宁说了只要是女的不管什么年纪就按照这个标准来。”阿根跟她说。
大会散场有人围着阿根问东问西也有人跑得飞快去大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