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4章
【传承】
岳宁的干炒牛河和牛河邦的干炒牛河同时出锅,这便应了一句老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单说香气,岳宁的这盘完胜。色泽方面,两盘都红亮,岳宁的那盘呈现出丝绸般的光泽,而牛河邦那盘则是油亮。
“我有多少年没吃过这味道的干炒牛河了?”周老爷子喜滋滋地亲自来端这盘牛河,“宋局长,走咯。牛河得趁热吃。”
他们往外走,岳宁对岳宝华说:“爷爷,您也先出去吧!我做好拆鱼羹就来。”
岳宁转身去做拆鱼羹,她身后,马耀星和几个厨子拿着筷子尝她炒的牛河。他们以前都觉得干炒牛河油肯定会多些,猛火炒出镬气就行。可现在呢?
罗国强上次吃过岳宁做的炒洋芋饼饼,吃出了干炒牛河的味道。但这次岳宁的干炒牛河又颠覆了他印象中的干炒牛河,香而不腻,河粉干爽,牛肉滑嫩,芽菜和韭黄脆嫩。相比之下,他自己炒的、阿邦叔炒的,似乎都不配叫干炒牛河了。
牛河邦笑嘻嘻地吃了一口:“宁宁,你这是得了岳哥的真传啊!”
“阿邦叔,您瞎炒都能炒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得了我爸的真传,您啊,就是懒。”
“我要是做得这么麻烦,那一天到晚都得不停地炒了。”牛河邦继续炒着他一锅出的干炒牛河。
“小岳师傅,您剩下的这点滴珠油,没用了吧?我拿去炒,行不?”有个厨师问道。
“拿去吧!”
这人兴匆匆地拿去,又问:“先炒河粉对吧?”
“河粉炒散,微微发黄,这样吃起来才干爽。”岳宁说道。
岳宁一边做菜,一边指导那人炒河粉。
突然,罗世昌像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够了没有?”
他把还剩下两三口的干炒牛河,连盘子一起摔在地上。瓷器碰到**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崩裂声,河粉溅开,散落一地。
这一幕打断了原本热烈的讨论,罗世昌冲到岳宁面前,脸都快扭曲了:“你给我滚出去!”
大家都看得莫名其妙,愣在原地,只有岳宁不紧不慢地把鱼汤倒进锅里,激起一阵别样的香气,她说:“我是你们局领导请来的客人,有本事跟你领导说去。”
罗国强冲过来拉住他爸:“爸,您这是干什么呢?宁宁是来交流,是
来帮助我们的。
“她是吗?罗世昌吼道。
昨天下午他接到那个消息,他不明白岳宝华为什么要让他如此难堪。他让国强娶岳宁,本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儿子有天赋,希望儿子做了岳家女婿,岳宝华能倾囊相授;也认为岳宁一直在西北生活,西北那种地方长大的小姑娘肯定没见识,没机会学什么,再说后厨向来是男人的天下,哪见过女人当大厨的?儿子配她,也算是替志荣照顾女儿了,两边都合适。不愿意就算了,不强求。可他们祖孙俩为什么要来这么一招?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他们一家就像个笑话。别人有港城的亲戚都能沾光,他们家呢?就这么来羞辱他吗?
直到那股熟悉的香气飘起,罗世昌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和志荣的手艺都是他爸教的,可他跟志荣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同在一个厨房,志荣做的菜,那香气压得他喘不过气。后来岳志荣去了西北,他爸心疼得不行,而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股香气让一直压抑着怒气的罗世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里是福运楼的后厨,你给我滚!罗世昌吼得脑门青筋暴起,声嘶力竭。
马耀星怕师傅真的发疯,一把抱住罗世昌:“师傅,师傅,冷静点,是领导让小岳师傅来的,您不是也说自己不会吗?
罗世昌一想起马耀星刚从岳宁手里学了个拆鸡骨,就恨不得跪在地上讨好她,顿时气得牙根痒痒:“你也滚!
岳宁丝毫没受影响,加入配菜,用炒勺搅动着拆鱼羹,侧头看着罗世昌说:“如果福运楼是你罗家的,我管你教不教?反正倒闭了,也是你家破产。可这是国营企业,是国有资产。现在改革开放了,以后港商、外商也会来开酒楼。你想想,要是宝华楼开在福运楼隔壁,福运楼还会有人来吃吗?没生意,这么多在职职工、退休职工的工资从哪儿来?
岳宁上辈子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人,守着自己那点手艺,刚开始连她这个女儿,有些配方都不肯教。实在是儿子不成器,没办法了,才非要她保证,学会后要留在自家酒楼。她当时立马扔了炒勺,让父亲爱教谁教谁去。
她离开了家里的酒楼,她弟弟又没本事,父亲中风后,力不从心,家里的酒楼渐渐没了客人,还欠下了一屁股债。父亲求她救救酒楼,她一口就拒绝了。给没有生命力的酒楼注
入资金,就如同养活一个行尸走肉。
她的宁烧腊,所有菜品都有标准流程,配方被人盯着学;她的宁宴,作为高端餐饮,厨师是关键,外头高薪挖他们的厨子,宁宴确实也成了粤菜厨师培训学校。那又怎样?一家家骂着宁烧腊,喊着正宗广式烧腊,打着“宁宴平替“宁宴主厨主理的旗号,不还是蹭她的流量?
营销手段只是辅助,雇佣优秀人才、推陈出新、严格品控,才能保持生命力。
岳宁舀了一勺马蹄粉搅匀,给拆鱼羹勾芡:“另外,你们一家四口都在福运楼。你两个儿子都到了找对象的年纪,想过你今天这个举动会有什么后果吗?你要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那就闹!还想有回转余地的话,去拿扫把,把地扫干净。
一家子全在福运楼,一个有家有口的中年男人往往最不堪一击。罗世昌气得浑身发抖:“你……
“你觉得我欺人太甚?我是让你到此为止,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外头待岗的人那么多!岳宁的拆鱼羹出锅,倒进汤碗里。
厨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人跑去叫了张经理。张经理进来时,正碰到端着碗往外走的岳宁。岳宁说:“张经理,好好给我罗伯伯做做思想工作。
岳宁刚出厨房门口,就遇上了不放心赶来的岳宝华。岳宁把碗递给岳宝华:“他总得接受现实。
自己可以看在罗爷爷的面子上,不计较罗世昌想吃绝户的心思,但福运楼后厨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厨子,被压得没了心气,对得起这块老招牌吗?
上辈子她收购过一家背景和福运楼相似的老字号。那家老字号1983年跟港商合资,港商没经营好,1988年又回到国有,九十年代末又跟另一家港商合资,十年后再次失败告终。眼见要倒闭关门,她的粉丝们在评论区诉说着童年的回忆。
不为赚钱,就为了粉丝,她决定收购这家负债累累的老字号,并入宁宴旗下。原本打算做真正的宁宴平替,然而真到手后,研究历史、考察菜品,和粉丝们互动交流,追寻他们记忆中的味道,复刻一道道老菜品。原本只是想宠粉,没想到这家老字号复活了,活出了它本该有的样子,成了粤城的一个打卡点。
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老字号,她都愿意去救,更何况这是福运楼啊!爷爷、罗爷爷和爸爸学手艺的地方,她这辈子的手艺也大多源自福运楼的传承。
她还能让罗世昌留在这里吗?
岳宁来到大厅。自从打倒地主老财后,大家都是劳动人民,也就没有了包房的概念。宋自强和周老爷子都朝她这边看过来。
岳宝华把拆鱼羹放在桌上,对周老爷子说:“周老,尝尝宁宁的拆鱼羹。
岳宁看到她面前的碗里留着小半碗干炒牛河,岳宝华说:“你周爷爷把第一口留给你了。
“谢谢周爷爷!岳宁低头吃河粉。
“你做饭给我吃,还谢我?周老爷子边舀拆鱼羹边说,“阿女,你这手艺一点儿都不输给你爸爸啊!
岳宁摇头:“其实这干炒牛河,如果阿邦叔认真炒,会比我炒得更好。他偷懒,为了省事连着炒,在牛肉过老和河粉没炒干之间做了折中。我看他对火候的掌握恰到好处,‘牛河邦’这个名号,名不虚传。
“唉!他啊!周老爷子摇头叹息。
“绝了!这拆鱼羹真的绝了。胡主任一惊一乍的,把旁边几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周老爷子也正在喝:“这拆鱼羹的味道,跟小岳做得一模一样。
岳宁上辈子做的拆鱼羹或许还有不同,这辈子爸爸给她做、教她,后来爸爸走了,她想念爸爸,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往爸爸做的口味靠拢,成就了这碗最有岳志荣味道的拆鱼羹。
胡主任是本地人,福运楼是他们下属的饭店,福运楼的每一道招牌菜,他能不熟悉吗?周老爷子喝这拆鱼羹,就像老茶客、老烟客,已经到了品的境界。
宋自强是从外地刚调过来的,不至于品出其中有多大差异,只觉得确实不太一样,回味起来齿颊留香,还想再来一碗。
岳宝华黯然神伤,这碗拆鱼羹比他亲手做的还要好。老食客说那是志荣的味道。
隔壁桌忍不住了,一个人问:“到底是什么样的?
周老爷子说:“把你的碗拿过来。
这人还真把碗拿了过来,周老爷子接过碗,给他舀了小半碗。这位接过碗说:“谢谢啊!
刚拿到手,他就闻到了香气,这股香气勾得他嘴里口水直冒,舌头都忍不住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坐下,就喝了一口。这真的是拆鱼羹吗?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街边那些十天半个月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叫花子,如此珍惜这小半碗拆鱼羹,同桌的人被他勾起了十足的胃口,有人问:“不会比碗仔翅还好吃吧?
“好吃。跟碗仔翅是两种味道。
“我们也加一道拆鱼羹?他们桌的人说。
周老爷子得意洋洋:“这可不是福运楼的厨子做的。
“不是福运楼的厨子做的,怎么能在福运楼吃呢?
“对啊!对啊!这话可真奇怪。在福运楼吃饭,却不是福运楼厨子做的,那是谁做的?
宋自强站起来说:“同志们,听我说,我是福运楼上级单位的。福运楼这些年技艺有所退步,所以我们请了已故国家名厨罗长发师傅的师弟,港城宝华楼老板,岳宝华岳大厨来我们这儿指导。这拆鱼羹是他孙女做的。刚才你们说很香的干炒牛河,也是她做的。希望有他们的帮助,福运楼能够重现当年的盛况。
“今天这干炒牛河确实不一样,我这盘也香很多,牛肉也嫩,好吃!
“我们这边的也是这样?不都是牛河邦炒的吗?
“不不不,不是牛河邦炒的。牛河邦炒的牛河我吃得出来,这盘更香,牛肉更嫩,滋味足,没牛河邦炒的那么油。
“……
周老爷子问岳宁:“他们那桌的牛河也是你炒的?
“不是,那个小伙问我要了剩下的滴珠油去炒牛河。我就给他指点了几句,是他炒的。岳宁舀着拆鱼羹说,“厨房里其实有功底、有本事的人还真不少。马耀星的基本功很好,下午我再试试他炒菜的手艺。阿邦叔就更不用说了。问我拿滴珠油炒牛河的那个小伙子,对火候的掌控也很到位。常见的几道菜,稍微点拨一下,他们就能上一个台阶。
张经理匆匆过来,在宋自强身边坐下。宋自强问:“怎么样?
“我让他先回去好好想想清楚。张经理头疼地说,“但现在福运楼后厨要是没了他,也很麻烦。有谁能接下这摊子呢?
“把干休所的姚元福调回来,把罗世昌调到干休所。罗世昌的手艺在干休所肯定够用,干休所没什么发展,但级别不低。姚元福去干休所也就七八年时间,他熟悉福运楼,过来就能上手。跟姚元福谈谈现在福运楼的情况。周老爷子侧身到宋自强边上,轻声说道。
上面从外地调宋自强过来任职,也是因为他在地方上做出的政绩。二商系统需要改变,尤其是宾馆和饭店这些接待行业,急需变革。这么调人,领导会支持。
“我先谢谢周老了。
岳宁听了,不禁感慨,
也只有现在,只有国营单位,还会为罗世昌考虑出路。要是换成民营企业,这种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岳宁快速扒拉了几口饭,然后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我去炒糯米了。
“我也一起去。
岳宝华站起身,和岳宁一起回厨房。
她刚踏进厨房,那个拿了她滴珠油的厨子快哭出来了:“小岳师傅,一下子来了十来份指定要我炒的河粉,您那点滴珠油已经用完了。
“让老岳师傅给你们多熬些。等午市结束,让他再仔细教你们,怎么样?岳宁看向岳宝华。
“小岳师傅,您这是倒反天罡啊?老岳师傅都敢安排?马耀星跑过来调侃。
“阿星,等你有个孙女,小小年纪手艺就和你差不多了,我看你愿不愿意被她安排?牛河邦笑着说道。
岳宝华把红糖倒进锅里,笑着说:“宁宁比我强多了,她跟她爸爸一样懂得融会贯通。我是要饭出身,当年福运楼的蒋老板给我们这群小子一口饭吃,让我们进来打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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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看我机灵,收了我做徒弟,我就一直跟着师傅学。我确实越烧越好,但不像宁宁和她爸爸那样,借鉴其他菜系,融会贯通。
“老岳师傅啊!看着宁宁,您就别难过了。志荣哥看见你们祖孙在一起,心里也会高兴的。牛河邦炒完一盘牛河后说,“难得啊!都没人指定我炒牛河了。
“全跑到阿建那儿去了。
牛河邦拿出一支烟,借着灶台的火点上,抽了起来。
趁着他抽烟的工夫,岳宝华的滴珠油也熬好了。岳宁说:“爷爷,分成两碗,一碗给阿建,一碗给阿邦叔。
“小丫头,你这是干什么?牛河邦叫了起来。
“让为民饭店没饭吃,让全粤城知道福运楼还是那个福运楼。
牛河邦把半碗滴珠油放在他的料台边,拿过几张干炒牛河的单子。岳宁说:“多炒一份,我也要尝尝。
牛河邦对打荷的人说:“三份,三份放一起,我一起炒。多了会影响口感。
“阿邦叔,总有偷懒的办法。
岳宁把发香菇海米的水过滤后,和蒸瑶柱的原汤、鸡汤一起倒入锅里。这三样食材鲜上加鲜,锅里的汤煮开后,她说:“把八宝拿过来。八宝放在高汤里煨……
“
这可真麻烦啊!”一直在围观的小厨子说道。
“不麻烦这道菜能失传吗?”马耀星摇头说“我之前是把八宝料炒熟再拌进糯米饭里。您这样八宝也能吸收高汤的味道。”
“火腿、笋丁这些食材的味道也会融入高汤里。等会儿过滤出这些高汤再炒糯米才能让味道完全糅合到糯米饭里。”
“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这边在做鸡肚子里的八宝糯米饭牛河邦开始正经炒牛河了。这下可不得了外头一张张单子像雪片般飞进来每一桌都点干炒牛河。
牛河邦的厚嘴唇一开一合:“这下好了兄弟单位没饭吃了
张经理往他嘴里塞了一支香烟亲手给他点烟:“阿邦师傅您辛苦一下。”
岳宁这边小学徒确实没什么见识见她煮了八宝料还要接着炒便说道:“就为吃这么一只鸡也太费神了吧。”
周老爷子说道:“你懂什么?五十年代末福运楼一桌菜要九十多块这一只鸡就值三十多块呢!”
“啊?一只鸡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高?”这个小伙子彻底惊呆了。
牛河邦叼着烟一边炒菜一边说道:“这菜又不是给你吃的。那都是给过去的地主老财吃的他们就喜欢怎么麻烦怎么折腾。”
“您注意点啊可别把烟灰掉进锅里。”岳宁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给劳动人民做菜也得用心点儿。”
“师傅再这么炒下去晚上用的牛肉都不够午市卖了。”切墩的学徒提醒道。
牛河邦对打荷的人说:“去跟外头说别再接干炒牛河的单子了。”
宋自强笑着对胡主任说:“老胡给肉联厂打电话让他们马上送牛肉过来。我倒要看看咱们福运楼认真做菜的时候能有多红火。”
牛河邦扔掉烟蒂无奈地继续去炒牛河。今天这一天难道要炒出他之前一个礼拜炒的牛河量?而且还是这么麻烦的炒法。
岳宁这边糯米饭已经炒得差不多了。观摩的厨子们感觉眼睛好像看会了但手却根本做不来。又是煮又是炒这个味道淡些那个味道浓些这个先放那个后放脑子不太灵光的根本记不住。
岳宁盛出糯米饭说道:“我喜欢在里面放板栗肉。当然糯米饭里的八宝食材也没有固定的搭配可以根据季节进行调整。现在我们来填鸡肚子把鸡拿过来。
”
马耀星把鸡拿了过来,岳宁说:“你来填鸡肚子,填到八分满就行。要是填得太满,等会儿烧鸡的时候容易爆开。”
马耀星把鸡填好后,在一旁等着。岳宁过去教他如何把鸡头和鸡翅绕起来打结,说:“八宝葫芦鸭是用线缝的,咱们就偷懒点儿,直接打结就行。好了,接下来烫皮、擦干,再挂脆皮水。脆皮水的方子就在那儿,不用我再教了吧?”
“那我去弄啦。”马耀星兴高采烈地去了。
岳宁去寻找材料,提了一篮子瓜果、萝卜、红薯过来。
“小岳师傅,您这是要做摆盘吗?”有人问道。
“没错!”岳宁拿来一套雕刻刀放在旁边,又去找盘子。
她先用黄瓜切片,拼出一龙一凤的围边,中间正好用来放糯米鸡。接着调了酱汁,用筷子蘸着酱汁在盘边写下“八珍肴龙凤,此出龙凤外”。
别说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岳宝华,虽说已经和孙女相处了好些日子,也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手,毕竟他这个老厨子可不会这些。
周老爷子摇头晃脑地念道:“‘八珍肴龙凤,此出龙凤外。荔枝配江(左虫右兆),徒夸有风味。’这是宋代诗人白珽夸赞八珍肴的诗句,前面两句用在这脆皮八宝糯米鸡上,倒也十分应景。不过,就算是福运楼全盛时期,也没有哪个厨子有你这本事啊!”
岳宁手里拿着萝卜雕刻牡丹,说道:“当年那个想学这手艺的厨子去了西北。刚好西北有个会书画的知识分子,两人一合计,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这个胖丫头身上。我爸说起过淮扬菜的兴盛,淮扬菜的顶级厨师,不仅菜要做得好,还得有文化底蕴,其中不乏书画双绝之人。”
百花酿鸭掌的围边用牡丹造型,冰镇咕噜肉那道菜,用黄瓜拼出葫芦形状,再用胡萝卜雕刻出绳子和流苏。
岳宁做好几个盘饰时,福运楼今天的午市也差不多结束了。
牛河邦把锅一扔,说道:“晚上谁爱炒谁炒,我是不炒了。”
张经理赶忙过去递烟,说:“阿邦,今年先进就评你了?”
阿邦接过香烟,说道:“到年底还有半年呢,我天天累死累活,累得腰都快断了。评个先进,一年也就多几十百来块奖金,外加一张奖状,这能解决我啥问题呢?”
他走到岳宁身边,看着那几个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惊得说不出话的盘饰,接着说:“我又不像这丫头,她以后在港城做菜,别说一只鸡卖三十块,就算卖三百、三千,只要做得足够好,噱头够足,照样有人愿意掏钱。我十六岁进福运楼,今年都三十四了,工资才四十三块五。到现在,我还跟爹妈和哥哥挤在十平米的竹筒屋里。这张奖状能换房子吗?能帮我找个老婆吗?”
他看了一眼宋自强,说:“局长,我这人说话直,您可别介意。”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谁他妈不想好好干活呢?可好好干活不得有个盼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