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可是良民!”沈宜嘉哆哆嗦嗦地看着围着自己的壮汉,感觉对方那碗大的拳头,一拳能打死三个自己。
她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抵抗的好。
“可疑的异族面孔,在我罗马帝国的土地上行走,就有义务接受罗马士兵的盘问调查,带走!”
为首的男人冷着脸向沈宜嘉宣布道。
“这些古代人可真是不讲理!”沈宜嘉在心里暗暗吐槽,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要搞间谍活动,谁会找个搁在这里特征如此明显的人?”
可话虽如此说,面前这伙罗马士兵可没有一个是她惹得起打得过的。
沈宜嘉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表现出乖顺的模样,配合着士兵的动作,眼见着自己的双手被一根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可在这个动作完成之后,这队士兵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行军的途中还要带上这么个拖油瓶,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瓦勒里乌斯,把这个女人带到你的马上,由你负责将她带回营地!”打头的将军再次发了话。
沈宜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结实,棕发碧眼的英俊少年走了过来,不太情愿地将自己抱到了一匹黑色的马上。
“算了算了,只要不是去庞贝,要是去其他地方还能省我不少的脚力。熬过这三天,我看这些人上哪找我去。”
颠簸的马背上,沈宜嘉死死攥住了面前士兵的腰带,尽量希望自己可以想的乐观一些。
“够了!不许拽我的腰带!”终于颠簸中,被迫带着沈宜嘉骑马的名叫瓦勒里乌斯的士兵忍无可忍,红着脸抱怨道。
行军中,受制于道路的宽度,每名士兵之间的间距并不远。情急之下,瓦勒里乌斯抱怨的声音有些大,没有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中,被他身边的战友们听了个正着。
一阵哄笑声霎时间便在他的周围扩散了开来。
“瓦勒里乌斯,怕什么!男人的裤腰带松一些只会给你带来好处!”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不远处如同炸雷般在沈宜嘉的耳畔响起。
此时的沈宜嘉已经意识到了不妥,红着脸松开了拽着对方腰带的手。可她毫无骑马的经验,对于正在狂奔中的马匹有着本能地恐惧。
此时一双被绑着的手正不知该往哪里搁,听见这样带着颜色的揶揄之语,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羞恼之色。
哪怕对方打趣的对象并不是她,依然让她觉得心中难堪。
“别胡说,奥雷利安努斯!”名叫瓦勒里乌斯的少年面红耳赤地反驳道。
沈宜嘉看着坐在自己前方的少年,从他短短的黑发下露出了那双已经红得滴血的耳朵尖,不难想象出少年的脸此时恐怕已经烫得能煎蛋了吧。
显然,这支队伍里的大多数人,都以逗弄这个容易害羞的纯情少年为乐。
周围的士兵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些荤段子,让此时正坐在马背上的一男一女都感到如坐针毡。
这种时候,沈宜嘉竟觉得有时候语言不通也未必是件坏事。
瓦勒里乌斯一言不发,埋头骑着马。沈宜嘉则干脆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前进的方向,眼见得曾经终于变得渺小的庞贝城似乎又渐渐地近在了眼前。
沈宜嘉的心此时提到了嗓子眼里,不会吧,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回去了?!
要不,我现在跳马?沈宜嘉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可此时瓦勒里乌斯所骑的马几乎位于整支队伍的正中央,前后左右都是与他一样正全速疾驰的骑兵。
且不论就这样贸贸然跳下马,会不会被摔成重伤,就算摔下去侥幸没受什么伤,只怕也被会后面陆续踏过的马蹄踩得粉身碎骨。
那还不如过几天让火山的岩浆瞬间烧死,至少还能少些痛苦……
念头一闪而过,让沈宜嘉不由打了个寒颤,瞬间便打消了跳马的打算。
终于,队伍到达了通往庞贝城的大道上,沈宜嘉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大门。
但很快,她就惊喜地发现,领头的将军目不斜视地驾着马,就这样在这个岔路口与庞贝的城门错身而过,看也没有看那繁华依旧的城市一眼。
这些军人不是去庞贝的!沈宜嘉反应了过来,喜悦的情绪在下一秒袭上她的心头。
终于得以逃出了升天,沈宜嘉的心情霎时间轻快了起来,那些恼人的黄色笑话也难以打扰到她此时飞扬的心情。
即不用回到庞贝城,还不用自己走路,再没有比这个更便宜的事情了!沈宜嘉弯起了嘴角,上午的太阳不再刺眼,风也和煦了起来。
若不是此时的情况不太合适,她甚至想要放声大笑出来。
*
最终,这支队伍在一路疾行后,渐渐减缓了速度,一座罗马帝国时期十分典型的沿海军港出现在了沈宜嘉的眼前。
“这是哪儿?”因为得知自己的性命没有了太大的忧虑,沈宜嘉终于有了心情去探究与好奇这个迥异于自己生活时代地风土人情。
“米塞姆港。”坐在沈宜嘉面前的少年身形顿了顿,随后语气有些冷淡地回答道。
沈宜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队伍驶入了港口内的军营后,好奇地四处打量了起来。
“你要是不想马上就死,最后不要这样到处张望。”片刻后,瓦勒里乌斯小声地警告道。
“哇,你后脑勺上长眼睛了吗?”沈宜嘉听了警告,识相地止住了动作,奇怪的小声询问。
“你在我后面动来动去的,傻子也知道你在干什么!”瓦勒里乌斯的语气不太好,似乎对于沈宜嘉的小玩笑和小动作有些气恼。
沈宜嘉并不打算和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年计较,只是轻轻一笑,但到底还是惜命,低下了头,不再四下里好奇地打量。
终于,队伍彻底停了下来,沈宜嘉眨巴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士兵们动作熟练地翻身下了马。
那她怎么办?她苦恼着看向了瓦勒里乌斯,对方也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面上有些犹豫之色,但似乎担心再被周围的战友们打趣,不敢上前来帮忙。
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并没有忘记这个长相奇特的异族女人,此时一个个地抱臂站在一旁,都一副看好戏地模样,仿佛在等着看她该如何下马似的。
沈宜嘉在现代时便长期独居,习惯了自食其力,也不习惯凡事找人帮忙。见了如今的情形,她想了想,趴下了身子,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翻下马背。
因为她的动作,瓦勒里乌斯的坐骑不安地动了动,打了个鼻响又甩了甩头。
“瓦勒里乌斯,你在干什么?快点把这个女人弄下来,我还要带着她去接受普林尼将军的询问!”那个害自己身陷囹圄的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
沈宜嘉看向了瓦勒里乌斯,而后者得了命令,竟然露出了一种仿佛如蒙大赦般的模样,立刻便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下了马背。
想不到这孩子的力气这么大,不过少年的模样与反应被沈宜嘉一一看在了眼中,似乎知道了若是遇到麻烦该向谁求救或许能有些用。
*
沈宜嘉就这样被带进了军港一栋颇有气势的华丽两层小楼之中,她心中还惦记着瓦勒里乌斯的话,因此只是垂着眼跟在男人的身后走上了二楼。
几声叩门声传入沈宜嘉的耳中,这一次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抬起头来看去。
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一个颇为温和的声音,声音起来并不年轻,但至少音量控制的不错。
看到两人走进屋中,一个身形魁梧,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朝着她面前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回来了!我亲爱的安东尼奥,怎么样,你的父亲和叔叔还好吗?”说着,男人走了过来,给了沈宜嘉面前这个名叫安东尼的青年一个大大的拥抱。
听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亲昵。
“家父与叔叔都很好,还让我向您问好。”这一次,安东尼奥的音量终于被调节到了一个正常的阈值内,不再让沈宜嘉觉得吵得脑仁疼。
甚至,沈宜嘉发觉青年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好好说话的时候,搭配上他过分英俊的容貌,让沈宜嘉不由分神,偷偷多看了他好几眼。
黑色的卷发被修剪的很短,还有一双蔚蓝色的深邃眼睛。名叫安东尼奥的男人拥有着一张比例完美,堪比古希腊男神雕像一般的英俊脸庞。
他的身形高大而健美,目光专注而沉稳,而站立的姿态则带着军人所特有的那种规矩与板正……
“这位女士是……?”两人简短的叙旧后,普林尼将军终于注意到了站在安东尼奥身后的沈宜嘉。
作为当代有名的博物学家,《自然史》的作者,普林尼将军对于所有他所不曾见过的人与事物都保持着浓厚地兴趣。
“她是我们带回来的可疑人物,鬼鬼祟祟地看到帝国的军队就想跑,我担心她是别国派来的间谍。”名叫安东尼奥的青年看也没看沈宜嘉,只是向着面前的将军解释道。
“我才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而已!”逃离了最危险的地方,沈宜嘉如今心中无事一身轻,终于有了为自己辩驳的心情。
“无辜的路人是不会在看到士兵时,转头想要逃跑的。”终于,安东尼奥转过了头,注视着沈宜嘉。
那目光有些严厉,让沈宜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好了好了,安东尼奥,别吓坏了女士,让我来和她谈谈吧。”普林尼将军笑呵呵地打断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向着沈宜嘉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军营之中,中午11点,休息的号角声准时被吹响。校场上传来了几声喝令,似乎是在集结着士兵列队前往食堂领取各自的午餐。
不知不觉之中,时光又从沈宜嘉的眼皮底下悄悄溜走了一小节。可此时的她被面前这个看似儒雅随和地将军注视着,并没有留意到时光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