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柳回到家的时候,夜已深了。
没有去睡,他盘腿坐在榻上。他心中已有了决断,且不准备把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因此哪怕是天大的决定,他的心也静得像潭底的石。
朱砂帮,此帮派中记得上名号的多是富家子弟,又豢养打手无数。朱砂帮的打手,不叫打手,他们叫“债主”。因为朱砂帮的赌坊里,总有欠债的。
江边柳不会赌,但他偏偏要去赌坊。只是去之前,他需得尽可能增强底气。
江边柳在脑海中整理了下这一月来自己通过签到悟得的武学,除三柴剑法和五感术外,还有一轻功、一内功。
[基础轻功·叶行功(5/10):叶落无声,风起时却可飘出数里之外。习成此功者可踏于落叶之上变换身形,且叶片无损。]
[基础内功·神清二十脉·残章(1/3):此功借天地间至清之气,内化为真气,游走周身。初游十二正经,再开奇经八脉,非大智慧者不能尽通。若能通达,内力可至迅至广、至精至纯。
注:此残章仅包含十二正经中手三阴经、足三阴经,共六条经脉。]
叶行功暂且不提,江边柳倒觉出这神清二十脉大有用处,若是全篇,或也是部极厉害的内功。
一般来说,真气是人体先天蕴含的精气通过内功修炼转化而成。修习内功者运转真气,使其在经脉中循环流走,最后于丹田修成内力储存起来。
而神清二十脉以天地间的清气修化真气,所成真气更为纯净,在经脉中流转时更易于拓宽经脉、打通穴位、扩大丹田、速修内力,还能对应经脉增强各方面身体素质。
江边柳目前已贯通了手少阴经和手厥阴经。两股内息宛若游龙,自心脉贯入臂膀,指尖微动,便似有风雷在经脉间奔涌。端的是臂力大增,出招也更为迅猛。
不过,今夜江边柳准备钻研的却不是这部内功,而是五感术。他想试试在出招的同时保持五感术的施展,看能否相得益彰。
刚开始,江边柳难免顾此失彼而乱了阵脚,不禁怀疑自己此举是否太急功近利。但渐渐地,他便琢磨出了其中妙处——
夜风乍起,农家小院中,落了的几片树叶在飘,江边柳也在飘。
他的脚尖点上其中一片落叶时,手中树枝同样在风里飘了起来。
这是质朴极了的剑法,无甚花样,可剑光过处,半空中的五片绿叶同时裂成了四瓣。切割叶片的“十”字端端正正,每片叶上形状都分毫不差。
这不仅仅是剑法。仅用眼睛看的剑客,永远练不出这样的剑。还需得用皮肤感受风的流动,用耳朵把握夜露从叶上滚落致使其失衡的时刻……
然而,抛开其他,就算仅用眼睛,江边柳也已比他人厉害得多。
只见他收了剑,悄然落地,方才被他踩上的那片叶随后飘落于地。它成了那些落叶中唯一一片完好无损的。
也是唯一一片叶尖带了抹黄色的。
*
第二日,黎明前最冷的时刻,江边柳睁开了眼睛。
他用冷井水抹了把脸,又摸了摸比井水还冷的柴刀,刀刃泛着青冷的光,像他闪动的眼神。
有时候武器会暴露自己的目的。他最终没有带上刀,而是在腰间挂上了一壶去年冬天御寒用剩下的烧刀子,就这么上了街。
天空尚未泛起鱼肚白。江边柳着意在昏暗的巷子间行走,突然听到了从某条巷子深处传来的呕吐声。
应该没错了。这样想着,江边柳循声走去——
巷子里面倒着个人,像条死狗般蜷缩在墙角。酒气混着酸臭味扑面而来,江边柳皱了皱眉。
“醒醒?”他蹲下身,这才看清了醉汉的模样。恰如他所料,是老在当铺门口蹲着的瘦汉。
“谁…谁他妈…”瘦汉半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白布满血丝。
江边柳解下挂在腰上的烧刀子,拔开小酒壶的塞子,晃了晃壶,浓烈的酒香立刻弥散开来。
瘦汉的鼻子抽了抽,像闻到腥味的野狗般抬起头就要抢,被江边柳手腕一翻,躲了过去。
“这是从哪赌完又喝醉了回来?赌的可够大吗?”
“呵…呵呵呵…小娃娃也想去碰碰手气?”虽这么恍着精神问了句,瘦汉却不甚在意江边柳的回答,他眼睛盯着酒壶,不住咽着唾沫,“要够…够大的得、得是醉仙楼后巷那口枯井…进得去,你可…可出得来么?”
酒壶被推进了瘦汉怀里。瘦汉抓起就猛喝几口,再抬头时,眼前却空无一人了。
*
赌坊里的空气总是浑浊的。但在足够奢侈的赌坊,就连空气都是香的。
汗臭、酒气、铜锈味,还有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们粗重的呼吸,通通被掩盖在价值连城的香炉烟和美丽女人的脂粉味下。
也被盖在醉仙楼后巷的枯井下。
冷秋魂站在“快意堂”三楼厢房的雕花屏风前。他身后是赌桌,赌桌旁是张啸林,一位刚刚故意输给他足足三十万两银票的豪客。
“少庄主,楼下有个生面孔,已经连赢十八把了。”一小厮垂首站在门外,声音压得极低。
“哦?”冷秋魂没有回头,他声音很轻,却让那小厮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用的是哪家的手法?”
“看不出来。”小厮额头已经见汗,“庄家换过三次,骰子也换过五副,那人还是照赢不误。”
冷秋魂终于转过身来。他穿着一身翠绿长衫,脸色惨白,看上去不像个管理着济南城最大地下赌坊的江湖人,倒像个闲散的少年郎。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看似含笑实则冷得像冰的眼睛,暴露了他的身份。
快意堂的主管,也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
旁边,张啸林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若是平时,他大抵是要好奇上一番的,可现下他只觉得不巧,不巧自己原本的计划怕是要被打乱了。
更不巧“张啸林”只是楚留香戴在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
楚留香此次伪装身份来济南,是想从朱砂帮打听出些消息,好调查一桩与“天一神水”有关的连环命案。就在方才,他已靠三十万两买来了冷秋魂对他的一个印象。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知可否让俺也去瞧个热闹?”“张啸林”大笑道。
冷秋魂含笑应下,朝小厮道:“带路。”
几人一路下到底楼,这层楼是招待寻常赌客的地方。
“就是他——”小厮指向最中央那张赌桌。
实际上也不需要人来指。因为那张赌桌已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密不透风,想要不注意都难。
“豹子。”不见其人,只有清澈的少年声音传出。
“张啸林”心下一惊,他认出了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那天镇远镖局柴院的江姓少年!
*
一个时辰前。
子夜,江边柳找到了那口井。井是枯的,就像有时的世道干涸得连一滴怜悯都不剩。
不用踩井里的绳梯,他借轻功跳了下去。落到底部再拐进一个隐蔽的洞口,内里乾坤阔然开朗。
[滴——!]
[发现新签到地点:济南城最大的地下赌场“快意堂”(签到消耗“80”情绪点)]
[是否签到?]
签到。
[签到成功!]
[获得顿悟:摄星拿月]
[奇术·摄星拿月:凭一缕凝如实质的气劲,化无形之手,三丈之内隔空操纵万物如臂使指。]
江边柳不由眼睛一亮。他指尖微动,试着施展奇术。四周无风,一丈外地上的一颗石子却莫名骨碌碌滚了几圈。
这奇术倒来得正好。江边柳见状心中有了想法,遂迎着面前金碧辉煌的牌匾,走进快意堂。
热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汗臭、酒气和脂粉味。十几张赌桌围满了人,有锦衣华服的富商,也有气势汹汹的江湖客,每张桌旁还站着几个腰束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
江边柳的出现像一滴水落进油锅,引起周围人“百忙之中”的随口嗤笑。
“哪来的叫花子?”
“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边柳不说话。他走到最中央的骰宝桌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写着“豹子”的格子上,褪色的布衫衣袖在赌桌上花花绿绿的绸缎袖中格外显眼。
周围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这些人从没在这儿的赌桌上看过这么小的银锭子,更没看过用这么小的银锭子来押豹子的!
“豹子一赔一百八,他押豹子?”
“三个六?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回三个六!这小子怕是连骰子有几面都不晓得。”
“小兄弟,快意堂的规矩,这张桌子一百两起押,你这连零头都不够。”有人想叫江边柳知难而退。
“这局过后就够数了。”江边柳没动。他这般夸下海口倒叫他人起了看热闹的心思,闻声围上来的赌客越来越多,他们却不知道江边柳巴不得人更多些。
“且让你押,”庄家是个独眼汉子,他咧嘴一笑,露出颗镶金的牙,“但你要晓得,赢,可以走。输,可以借。赖账…可以死。”
话罢,有小厮执笔上前将江边柳的碎银换成了张写着“一两”的纸条。在快意堂,哪怕是一万两,上了赌桌也会变成这样式的纸条。
与此同时,庄家抄起骰盅,手腕一抖,三粒象牙骰子开始在里面叮当作响。
不多时,“买定离手——开!”
骰盅揭开。
六。六。六。
“什么?!”
庄家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人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情绪点 50]
[情绪点 50]
[情绪点 50]
……
“这小子竟走了狗屎运了!”人群啧啧称奇,“喂,小子,你倒说说下把押个什么?”
江边柳面无表情:“全押豹子。”
“你可想好了,刚赢的一百八十两全押了?”毕竟见世面多了,庄家已然恢复了原先的从容样子。
“不…”
听到预想中否认的回答,他的从容里又带上了些“果然如此”的自得神色。
直到江边柳说完自己的回答。
“不,我的意思是——”
“接下来每一局,都押豹子。”
“摄星拿月”以后应该能开发出更多用途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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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摄星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