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火速移开目光，俯身捡起两只拖鞋，鞋尖朝外放在了床边的地板上。做完这件事，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按下了主机电源。
江逾夏琢磨着她刚才的眼神和动作，随口搭话道，“要做什么作业？”
今天没有作业，之前的也写完了——但一个谎言就是会引来无数谎言，顾风挑了一个内容相对好懂的，“应用开发。”
这个东西江逾夏之前问过，大概能够理解，她随便“哦”了一声。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哒哒哒的手机打字声先后响起。一个在写着并不是作业的东西，一个在搜索“如何勾引温柔体贴但是不解风情的理工女”。
“当当当”，房门被敲响了。顾风停下动作看向江逾夏，后者坐起来捋了捋睡裙道，“请进。”
江岚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穿着简约的裙子化着淡妆，手里还拿着个小包，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都在啊。”她对顾风笑了笑，走向窗边坐在小沙发上，看着江逾夏问道，“今天考得怎么样？”
“特别好。”江逾夏毫不突兀地切换了话题，“妈，要是我跟顾风谈恋爱，你觉得怎么样？”
江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她看看自己闺女，再看看似乎想从地板上找出点什么东西来的顾风，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她同意了吗？”
江逾夏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鬼灵鬼精的笑容，“不好说，你进来之前正在谈。”
“那你接着谈，没事我先睡了。”江岚站起身就往门口走，低跟皮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江逾夏皱起眉毛盯着她的身影，在她刚要开门时突然大喊道，“等等妈！给点钱，我要买房跟她同居。”
“你先看，看好了发给我。”江岚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母爱好寒凉。”江逾夏朝顾风嘻嘻笑着，一根根地数起了手指头，“女儿高考结束当晚，一共只说了四句话。”
顾风慌乱地抬手扶了扶眼镜框，转过去继续敲着键盘。
实际上她满脑子都是爆鸣声，写出来的代码行云流水但狗屁不通。
她知道江岚实行的是“引导型育儿”，有看不过去的事情最多只提点意见，绝不会说教或者强迫孩子。
但是！
刚满十八的女儿毫无预警地出柜！还吃窝边草！还要买房同居！她都不震惊一下！都不阻拦一下！这么大的护城河直接放水吗？
年龄还没有江岚一半大的年轻人，并不知道中年人也有中年人的烦恼。
江岚的脑子里也全是爆鸣声，所以她火速溜回房间里，开始考虑以后怎么面对顾霜华，还有她自己的亲妈。
用炸裂式发言同时震惊了两个人的江逾夏，心情大好地又搜索了一会儿攻略，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先用专业问题拉近距离。
她自由发挥了一下，决定玩把大的。
“你过来。”她躺在床上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发号施令，“帮我看看这是这么回事。”
“好。”顾风站起身走过去，接过了江逾夏递给她的手机。
六月天的水果手机实在太烫了，看清屏幕的一瞬间她差点没拿稳。
“有什么问题吗？”她声音颤抖地发问。
江逾夏当然发现了这点异常。但群聊界面是她故意调好的，此刻她对顾风的反应很满意。
“她们最近不活跃了，我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建了新的群。”她说。
是的，顾风就在新群里。
但这话没法说，她强装镇定指向电脑，“你登在电脑上，手机不好查。”
江逾夏爬起来穿上拖鞋，俯身凑向电脑桌输入账号密码，随后躺回去继续玩手机。
顾风没看聊天记录，先装模作样地翻起了群成员和头像。
她知道江逾夏不了解这些东西，今天想糊弄过去非常简单。
但两人以后在同一个大学里，万一听别人提起自己的专业水平……
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更大。
想清楚这些，她按照上一次的操作方法，从工具库里掏出一个Python爬虫脚本，开始分析群成员的头像昵称和签名。
半个小时后，看到最新结果的顾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群人高考结束都不出去玩的吗？创作欲是不是有点太旺盛了？
“找到了什么？”江逾夏打量着她的表情，踩上拖鞋凑了过来。
顾风很想闭上眼睛，或者把脑袋埋进沙子堆里，但她知道那样的话今天晚上就彻底完蛋了。
“你先别激动。”她把大脑CPU的所有风扇都开了起来，努力保持着冷静道，“不管怎么说，不能再给她们当素材了。”
江逾夏没吱声，此刻她的心神已经被满屏的高能标题震惊住了。
《高考结束后和姐姐纵情声色-互攻》
《潮湿夏夜-江风》
《分化后清冷姐姐不装了-风逾》
《捡到自己的同人文后逐字学习-江风》
《看姐姐的H文被她亲手抓到-互攻》
……
“素材是什么意思？”江逾夏回过神之后想起了这个问题。
“能拿一个群聊找到这种境外网站，还是需要一点技术的。”顾风低头盯着键盘，声音越来越低，“你要是去问她们，她们就会猜到是我查的，然后……”
江逾夏明白了。她怪叫一声，拿起手机扭头就跑。
被猛地拽开的门撞到门挡缓缓弹回去，轻轻合上了。
顾风的脖子就像卡了一样，看着门口半天没能回过神。这就……跑了？
此刻的江逾夏，满脑子都是爆鸣声。
早在初潮来临前，她就大致学过了一些异性间和同性间的性知识，知道所有“猥/亵”的定义。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看到的第一本黄/色读物是以她和顾风为主角的。有其中任何一个人已经足以震撼，何况她看到的，还是两个人。
等到她用忙碌备考的脑子逐渐消化了这件事情，她突然发现……要是其中一个主角被换掉了，可能也是不行的。
过去一些从未细想过的事情似乎有了出路——不是解释，过去不需要解释，只需要考虑未来的出路。
但顾风似乎并不接受这个出路，于是她把一目了然的群聊记录怼到了顾风眼前。
「都给我待好了，谁敢退群我第一个举报谁！拿同学做主角写小说，这侵权了吧？」
「对不起求高抬贵手……」
「还有黄/文！？？？？？？这违法了吧？文件不许删，都给我等着，考完了再跟你们算账。」
顾风有她手机密码，但从不乱翻乱看，她没打算让顾风去看那些群文件，只要知道这件事情就行了。
但……谁能想到那群人把阵地转移到了网站上！还真让顾风查出来了！尺度还这么大！这跟一起看了内容有什么区别！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逾夏很快得出了结论，不好处理就先放着，让顾风也消化一下，说不定消化完了就会峰回路转。
她打开手机，随便点开一个游戏开始更新。
已经过于充分地消化好了这些信息的顾风，没有点开最新的帖子，虽然她很想看。
门没有锁——她也没有锁门的习惯，江逾夏随时都可能进来。
然而一直等到十点钟，两扇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风关了电脑，摘掉眼镜洗手关灯，躺在了江逾夏躺过的位置上。
一阵奇异的暖流瞬间爬遍了全身。洗发水是一样的，沐浴露也是一样的，这些她都知道……
但江逾夏躺过的地方就是有一种魔力。
真变态啊。顾风在心里鄙视着自己，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着。
渐渐充盈起来的满足感一点点压过了羞耻心。在暖洋洋的幸福中，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饭时间，餐桌旁的三人全都一言不发地闷头吃着饭。没人闲聊，没人评价东西好不好吃，连花瓶中的几支花都没人多看。
“我走了，拜拜。”江岚擦干净嘴起身就走，脚步快得好像有人跟在后面催债。
顾风第二个放下了筷子，“我去上课了。”
“等会儿。”江逾夏有点缺乏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我要跟你一起去。”
看着江逾夏身上清爽的休闲套装，顾风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她拿起手机，给王司机发信息。
“我今天课很多。”放下手机后她说，“要不你在学校附近等我，中午下课我去找你。”
“不，我要去蹭课。”江逾夏放下筷子，歪头盯着顾风道。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顾风瞟了一眼屏幕，“王姐准备好了，走吧。”
出于各种原因，豪车总是比别的车跑得快一些，到达学校门口时，顾风还有时间回宿舍取东西。
将笔记本电脑、上午要用的课本、备用手机塞进电脑包，她拎起包下了楼。
江逾夏正站在宿舍楼附近的树影里，阳光斜斜穿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来来往往的同学尽管行色匆匆，但在看到她时，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一眼。
顾风知道，阳光树影、微风细雨，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偏爱着江逾夏。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让许多人驻足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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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