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几个女生跟章闻肃怎么说的，章闻肃拿着个大喇叭在黎意慈宿舍楼下大喊，“意慈，我喜欢你。”
他连续喊了许多声。
夜空中的星星照耀在他身上，和学校的路灯相呼应，留下一片柔光闪烁的空地。
章闻肃带着两个人拉了横幅，横幅上写着黎意慈，我喜欢你。
不知是黑夜太寂静，还是章闻肃声音太大，黎意慈在宿舍坐立不安。
“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觉，来这表白？”
“到底是谁？快下来把你对象领走！”
“谁是黎意慈，出来管管！”
这是嫌烦的。
“意慈，我喜欢你！”
“意慈，快答应他！”
“兄弟，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黎意慈！”
这是学舌捧哏的。
黎意慈有些尴尬，忍耐不住装聋作哑，她起身却被周玉拽住，“坐好，出去你就完了！意慈，你别管，就当听不见，他就是想用舆论压你。”
“我……我该怎么办？他一直在楼下叫。”
“我烧开水倒下去烫死他！”周玉恶狠狠道。
“别！”
“逗你的，我接盆水倒下去。”周玉说干就干，果真去接水了。
室友程小然问黎意慈，“找你的？”
“嗯。”
唐可巧也凑过来，“你男朋友？”
“不！我男朋友在他学校好好的。”
“怎么回事？”程小然问，“你怎么会招惹这种人？”
“他是我妈朋友的儿子，我拒绝他了，之前我们还闹到警局，他家还赔我钱，没想到他又这样。”黎意慈是真没想到，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她也知道章闻肃有点问题，但是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份上。
“什么？闹到警局他都不收敛，我也去接水泼他。”程小然比较耿直，一听就正义感爆棚，火速跟着周玉去接水。
唐可巧抚了抚额，“小然，那没什么用。”
“你打算怎么办？不理他，他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报警你要去做笔录，不知道到时候能传成什么样。要不，你打电话给你妈，让她找人家妈解决。”
“我想想。”黎意慈自然不想再惊动家里人，可她也不愿意独自面对章闻肃，因为他仿佛听不懂人话一般。
黎意慈的宿舍在三楼，周玉和程小然泼冷水下去，章闻肃确实被淋湿了一些，可因为隔得远，那水约等于无，不影响他继续喊，“意慈，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有一名男子凑近章闻肃问，“先生，乐队服务还要不要？不要我们不退订金的，要的话我们可以改位置。”
原是章闻肃找了乐队，想给黎意慈来一场高调又浪漫的表白仪式，结果万事俱备，没想到女主角坚决不出面。
“要！”章闻肃自觉很了解黎意慈，她道德感高又害羞，胆子很小，性格软，心也很软。
至于游云，他确信黎意慈那么短的时间内，绝对不会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章闻肃的表白声势浩大，连带着一群人跟着喊答应他。
要不是还有室友，黎意慈能裹着被子缩在床底下去。
她又开始手抖了。
黎意慈握住手机，她说，“周玉，我要报警告他扰民。”
这是她想到的能最快阻止章闻肃的办法。
周玉坐到黎意慈身边，半搂着她，握住她颤抖的手，“好，我跟你一起去。”
“别急。”唐可巧看着黎意慈，心生不忍，“我发消息给我其他朋友，让她们配合，看我的。”
“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即使大白嗓，唐可巧也在阳台边大声跟唱，这就像一个信号一般，马上有人接下一句。
底下的乐队换歌，也有人马上跟唱，本来是表白现场，整成了音乐会的模样。
程小然跟唐可巧关系好，也凑过去跟唱，没多久变成了男女生宿舍的大合唱。
黎意慈有些愣，这是干什么？
周玉说，“我去看看。”
周玉看到有两个男生带学校保安还有一个女生喊上宿管，一群人在楼下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以章闻肃等人被赶走为结局。
唐可巧喝了口水，“我试图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别一直盯着被表白的是谁。还喊我们学生会的人找外援，把他们赶走了。后面要是有人说什么，我也让他们压一压。”
“谢谢你。”黎意慈起身对唐可巧鞠了一个躬。
唐可巧赶紧道，“没事没事，大家一个宿舍的，就应该互帮互助。”
程小然好奇，“你妈妈朋友的儿子这么纠缠你，她们大人不管？”
黎意慈苦涩，“管不住。他爸妈历来偏袒他，我妈也是在我有男朋友之后才没继续撮合我们的念头。他行为不好却也够不上犯罪的线，我也没办法。”
“这人死缠烂打，怕是想着你会心软，会受不住压力答应他。”唐可巧分析，“你过去是不是让他有什么错觉，觉得一定能拿捏你？”
“我小时候性格软，与他有矛盾多是冷战一段时间就过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觉得我不会跟他翻脸。”黎意慈与章闻肃过去就是这样，今天我不理你，明天我又眼巴巴凑上去，明天你不理我，后天你又当没事发生一般。
唐可巧冷静道，“想办法解决一下。这样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你身上的风言风语能压倒你。而且我不赞成这种带点隐性威逼的行为，道德与舆论一起绑架你，时间长了，没几个人顶得住。”
“好。这次真的谢谢你。”
几人意思意思聊了几句，就轮流洗澡去了。
黎意慈搬了凳子，一个人坐在阳台，在接听游云的电话。
“意慈，你今天心情好点了没？”
黎意慈淡淡回应，“好多了。”
“我跟你说，我今天参加了一个活动，遇到我初中同学，才知道他跟你一个城市上学，我们还约了以后再聚，下次见面我带你和他一起吃饭怎么样？他跟你哥关系也特别好。”
“嗯，好。”黎意慈勉强笑，“你都不知道他在哪上学，怎么是可以一起约饭的关系？”
在她的认知里，不是好朋友，没有约饭的必要。
“我们初中的时候，他家里一直说要送他去美国读书，他高中过去了，我们联系才变少的，大学因为一些事又回来了。”
“这样啊，能遇故友也挺好的。我最近参加了学校的征文，拿了一等奖，奖金有三百块。”
“恭喜恭喜，我们意慈文采斐然，才华横溢，博学多识……”此处可省略三个及以上成语。
黎意慈忍不住笑，“浮夸了。就运气好而已。你想要什么礼物？三百以内我可以全款拿下。”
“感动哭了，奖金能全花我身上，你真的好爱我。”游云非常配合，“我想想，我想要什么。你是不是在作弊，问我要什么，你就可以不用对我用心。”
“哪有？我就是想急你所急，送你最需要的。”
游云看着温和不染世俗，实际上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你送的我都需要，没有需要可以创造需要。”
“谢谢你可以创造需要。”
“不谢，我应该的。”
两人瞎扯了一堆，黎意慈心情好了点，章闻肃的事情她也没打算给游云说，何必让他也跟着糟心。
挂了和游云的电话，黎意慈翻出手机的黑名单，把章闻肃放出来，她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把电话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
双方都没有说话。
好像是在比谁更沉得住气。
静默了几分钟，终是章闻肃先开口，“意慈，你看，我总有办法让你先联系我。”
黎意慈，“……”
一开口这烦人的味就遮不住。
听不见黎意慈说话，章闻肃放了大招，“你不来见我，我天天去你宿舍楼下等你，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有意思吗？”黎意慈目光穿过宿舍不远处的体育场，好像看到曾经的他们，他们那时候总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明明不亲密，却总是结伴。
章闻肃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笑了一声，“怎么没意思？你以为我是谁？是你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黎意慈非常无奈，“就算没有你以为的人，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不，你骗我，你明明对我有表示的！”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可章闻肃，早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就决定，即使要独自一人一辈子，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没有我哥，没有向砌，没有游云，我也依旧会这么做。”黎意慈想起以前，两家大人总说他们合适，说给他们订了娃娃亲，说她童养媳半个女儿，说他童养夫半个儿子，她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心里不舒服，可她习惯听话讨好，她也曾默默构想，如果他们长大在一起了，他们会是怎么样的。
才初中的黎意慈，一想到以后要跟章闻肃绑定，吓得连续半个月睡不好，后来身体不舒服，去药店买安眠药，还被老板拒绝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不会那么绝情的。”章闻肃不甘心地问。
“你觉得你对我怎么样？”
章闻肃，“……”
“你看，你也知道你对我不好。”黎意慈不知道是无意识的恶，还是有意识的坏更让人难过，因为她都遇到过，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是一样的隐痛。
可有的东西，她没法选择。
她能选择的，她不拒绝，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活该。
自己都没法心疼自己，还指望谁来心疼。